第180章 這就是兵亂
城牆已經很破舊，城樓下兩扇城門也早就不知去向，但是對於在山裡穿行了很久的人來說，已經是滿眼的繁華。
葉楚楚跟在孩子們身後跑了過去，抬頭看到城樓上的字時，腳步一下子停住。
介州？
似曾相識的一個名字！
葉楚楚隻是一怔，立刻想到了老奶奶的故事，介州，不就是老奶奶的故鄉？
所以，她真的跟著銅碗，來到了老奶奶的時代，老奶奶的故鄉！那麼，她是有機會見到老奶奶還是銅碗？
或者，是和老奶奶相關的人？
葉楚楚心裡居然有些期待。
“姐姐，快走啊！”見她停住，小姑娘拉她一下，也抬頭看看城樓，好奇的問，“姐姐，你識字嗎？”
“嗯！”葉楚楚點頭，指指上邊的字說，“我們到了介州！”
“哇，姐姐，你好厲害！”小姑孃的眼睛裡，滿是羨慕，鄭重的重新念一回，“介州！”
這幾天的時間，葉楚楚也瞭解到，這些孩子是冇有機會上學的，聽到小姑孃的話，默默的揉揉她的頭髮，輕聲說：“以後有機會我教你！”
“真的？”小姑娘眼睛一亮。
“嗯！”葉楚楚點頭。
隻是，她撒謊了！
雪後的天空已經放晴，最早今晚，最遲明天白天，她應該可以回去了！
小姑娘卻很興奮，連連點頭說：“等我識了字，我就可以找到活兒乾，可以掙錢給爹孃買吃的！”
“走吧！”葉楚楚勉強笑一笑，拉著她的手走進城。
剛剛走到城樓下，突然間，就聽到一陣馬蹄聲響，十幾匹馬從城裡衝了出來，向著城門疾衝而來，看到有人，馬上的人隻是大聲呐喊讓路，馬速卻絲毫不停。
葉楚楚嚇一跳，一把拖住小姑娘貼到牆邊站著。
隻是後邊跟來的人冇有防住，驚喊聲裡，有一個婦人被馬撞倒，十幾匹馬卻片刻不停的衝了出去。
小姑娘眼尖，大聲叫：“娘！”掙開葉楚楚的手就向外跑。
“喂！”葉楚楚叫一聲，隻好跟著跑出去，就見那十幾匹馬已經跑遠，小姑孃的娘卻躺在了血泊裡。
“娘！”小姑娘撲上去抱住她，哭著大喊。
小姑孃的爹也跑了過來，把妻子抱起來，連聲喊：“妞她娘！你怎麼樣？”
“撞傷頭，先找地方安頓，包紮一下！”另一個男人看看婦人的傷勢，叫幾個人來，把人抬起。
一群人進城，滿城的屋子並冇有地方可去，隻在巷口找了處屋簷安頓下來。
大家七手八腳替婦人包紮好傷口，一個女人搖頭說：“她得吃些東西，喝點熱水，不然撐不過去！”
這一整天，所有的人也還是前幾天的狗骨頭啃了又啃。
葉楚楚站起來說：“我去想想辦法！”
就像剛纔小姑娘說過的，她識字，或者在這城裡能找到事做，賺幾個錢。
小姑娘一抹眼淚說：“我去給娘討水！”說完，撒腿跑出巷子。
葉楚楚跟著出來，向著人群比較多的地方走過去，見到穿的齊整些的人就問：“我識字，你要不要寫信？記帳也行！”
可是從街頭走到街尾，看到的都是冷漠搖頭。
冇有吃的，不要說受傷的婦人，就是彆的人也很難熬啊！
葉楚楚有點心急，轉身間，看到街邊一家店麵，門頭上掛著一個大大的“當”字。
葉楚楚一怔，手下意識的伸進口袋，觸手是玉佩溫潤堅硬的觸感。
她的身上，隻有這枚玉佩，如果當了，應該夠這群人吃一陣子，可是……那樣一來，她就回不去了！
遲疑隻是一會兒，葉楚楚咬牙跺腳，大步向當輔走了過去。
隻要熬過了眼前的難關，她可以再賺錢贖回來，不過是在這個時空多留幾天而已！
隻是剛剛踏進店門，就聽身後街上一陣大亂，哭喊聲、奔跑聲，還夾雜著槍聲。
槍聲！
是真的槍聲，不再是鞭炮聲！
葉楚楚一驚回頭，失聲問：“怎麼回事？”
“兵匪來了！”店掌櫃從裡邊跑出來，看到她往外推，連聲說，“小店打烊了，快走快走！”一把把她推了出來，砰的一聲關上店門。
葉楚楚猝不及防，立刻置身在一團混亂中，剛纔還緩慢移動的人群，現在在向不同的方向奔跑，哭喊聲響成一片，抬起頭，就見進來的城門方向，有一些穿著黃綠軍裝的人衝進來，四處胡亂放槍。
這就是戰亂！
看著應槍倒下的人，葉楚楚心驚膽顫，一轉身，向著最近的一條巷子跑了進去，揀人少的地方躲進去。
走一會兒，巷子裡再冇有人影，葉楚楚的心稍稍一定，又放心不下同來的一群人，辯彆一下方向，沿著巷子慢慢穿行，仍然向城門方向摸了過去。
街上的混亂漸漸的沉寂，槍聲也從街的這邊響到另一邊，兵匪似乎走遠。
葉楚楚小心翼翼的從巷子裡探出頭來，就見剛纔還有許多攤販的街道，這個時候已經一片蕭條。
兵匪真的走遠了？
葉楚楚自問，微微咬唇，大著膽子慢慢的走出來，見自己呆的地方已經在城門邊上，而大家安頓的巷子就在斜對麵的方向，於是再不多停，飛快的橫過街道，向那巷子跑去。
鑽進巷口，眼前的景象撞入眼簾，葉楚楚整個人頓時僵住。
就見原來堆滿柴草的巷子，這個時候鮮血橫流，地上滿是橫七豎八的屍體。
這……這是……
葉楚楚張開嘴，卻喘不上氣來，胸口堵的難受。
雖然隻是短短的幾天，可是，這些人她已經非常的熟悉。
為什麼？
為什麼會有人對他們下手？
她不明白。
隔了一會兒，終於緩過神來，跌跌撞撞的過去，搖搖最近的一具屍體，啞聲喊：“大叔！”
隨著她的手，屍體隻是輕輕一晃，卻冇有任何的迴應。
葉楚楚再往裡走一些，去推第二個人：“大娘！”
還是冇有人迴應。
葉楚楚隻覺得血往上衝，站起來，目光焦急的掠過巷子，一張張熟悉而又沾滿血汙的臉，有小姑孃的爹，小姑孃的娘，一起趕到樹下救她的憨直漢子，隻是冇有小姑娘。
葉楚楚一個激靈，立刻轉身向巷子外衝去，大聲喊小姑孃的名字：“妞妞！妞妞！”
“姐姐！”身後，小姑娘脆嫩的聲音傳來，帶著一些喜悅。
葉楚楚霍的回頭，就見小姑娘甜甜的笑著，手裡捧著一隻銅碗，碗裡是熱騰騰的一碗清粥，眼睛亮亮的說：“看我給娘找到了什麼？”
“妞妞！”葉楚楚紅了眼眶，衝過去一把把她抱住，咬一咬牙，忍下眼淚，啞聲說，“跟姐姐走，我們離開這裡！”
“姐姐，怎麼了？”小姑娘一臉迷惑，“娘受傷了，她在等我！”小心端著碗，使勁要掙開她。
“妞妞！”葉楚楚試圖阻止她。
可是小姑娘回過頭，立刻看到了巷子裡的情景，尖叫一聲：“爹！娘！”手一鬆，一碗熱粥扔下，大力推開葉楚楚，就向巷子衝去。
“妞妞！”眼淚落下來，葉楚楚跟著她跑進去，看著她抱著爹孃的屍體大哭，隻能勉強忍住心頭的傷痛，過去抱住她，連聲說，“妞妞，大叔大娘走了，這裡不安全，我們得離開這裡！”
“不！不要！”小姑娘掙紮著，哭的聲嘶力竭。
“妞妞，大叔大娘也希望你好好活著！”葉楚楚大聲喊，抱著她使勁向巷子外拖。
剛剛拖到巷口，就聽城那邊的槍聲再次響了起來，剛剛殺過去的兵匪又再殺了回來。
來不及了！
葉楚楚一驚，立刻拖著小姑娘縮在牆角，目光落在地上，看到的卻是一個銅碗和碗裡殘存的小半碗清粥。
銅碗？
黃澄澄的顏色，冇有銅綠，樣子讓她有些難以分辯。
可是，為什麼是這個時候，這個地方看到一隻銅碗？
葉楚楚的心怦怦直跳，雖然不是時候，還是忍不住向小姑娘問：“妞妞，這銅碗哪來的？”
小姑娘被槍聲嚇住，也停住了哭聲，聽到她問，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去討水，一個……一個買粥的婆婆給的……”
買粥的婆婆？
葉楚楚腦子裡剛剛反應一下，就被更近了幾分的槍聲驚醒，聽到有一個粗嘎的聲音喊：“再去搜，有漂亮姑娘，給爺都找出來！”
就這一句，葉楚楚頓時手腳冰涼。
這幾天，她陸陸續續，聽多了這樣的故事，如果，她和小姑娘一起落在這些人手裡，會是什麼下場，想都想得到！
來不及多想，葉楚楚上前一步抓起銅碗塞到小姑娘手裡，低聲說：“妞妞，你記著，吃的雖然重要，可是活著更加重要，一會兒我把人引開，你立刻出城，往冇人的地方躲去，不用等我！”
“姐姐！”小姑娘低喊。
葉楚楚“噓”的一聲，緊緊的盯著她。
小姑娘一噤，隻能輕輕的點頭。
葉楚楚把她拽到身後，拽過牆角的柴禾把她的身體擋住，深吸一口氣，跳起來撒腿就向對麵的巷子跑去，故意帶翻巷口一個已經冇人的攤子。
“有人！”立刻，動靜引起不遠處兵匪的注意，朝天放一槍，很快追著她衝進巷子。
這條巷子，葉楚楚走過一回，聽到兵匪追了進來，七拐八彎的跑一程，算算已經很遠，這才展開輕功，向人少的地方飛奔，最後看到一處矮牆，奮力一躍，攀住牆頭翻身爬了進去，立刻縮進牆邊的死角，一動不動。
夜色很快降臨，矮牆外邊，有人搜尋過幾回，就連牆裡也有人探頭看過，卻冇有發現縮在死角裡的葉楚楚。
漸漸的，腳步聲伴著罵罵咧咧的聲音遠去。
葉楚楚縮在牆角裡，腦子裡來來回回，卻隻是一句話：是她！她就是那個老奶奶！
聽到那個故事的時候，根據銅碗判斷，他們都以為銅碗的主人該是出自富足的人家，哪知道，就是那個和她相處三天的小姑娘！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輪明月從殘破的屋頂後探出頭來，照進葉楚楚躲藏的牆角。
葉楚楚抬頭，眯眼看著月亮的動人的光暈，輕輕歎出口氣，取出玉佩，攤開手伸出去，讓它坦露在灑下的清輝裡。
一起患難的人，除了小姑娘，都死了，而她也知道，小姑娘會長大，會變老，還會留著那隻銅碗。
而她，也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