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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40〔葉落的人間煙火。...〕

大青山的情況越來越危險。

起初, 凡人看大青山,還是青山盈盈、靈秀蔥鬱;後來,大青山上空不知何時籠罩著厚重的陰翳, 彷彿一片陰影般覆蓋著大青山, 陰風陣陣,教人不敢靠近。

這樣明顯的變化,讓生活在大青山腳下的百姓們十分不安。

特彆是近段時間,山上時有陰風吹來, 每天早上他們醒來出門一看, 明明還是秋高氣爽的季節, 大青山已經凝聚了一層霜雪, 稍稍靠近會有一種靈魂都要被凍傷的錯覺。

晚上入睡時,更是寒冷徹骨。

這種冷是從骨頭裡滲出來的, 不管穿多少衣服、抱著火爐, 都覺得冷得不行,難以入眠。

這樣的異常,生活在大青山腳下的百姓們實在承受不住, 就算經濟不寬裕的百姓, 都不再執意留下,紛紛選擇離開。

不過短短數日,大青山腳下的村落都變得空蕩蕩的。

見這些百姓自動搬離, 修煉者們也鬆口氣,不用在對付怪物的時候,還要分心保護這些村民。

看到大青山上空的變化,修煉者都明白, 這是從萬鬼窟溢泄的煞氣,煞氣越來越多, 已經完全籠罩住大青山。

幸好,他們提前在大青山的攏道上設置了陣法,多少能攔住那些煞氣往大青山外溢位。

不過那些怪物,卻是攔不住的。

隻因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

大青山原本就是南北交界之處的一片群山,山脈與山脈之間相連,有數十萬大山與萬萬小山,山中又有無數的精怪和野獸。這是一個讓人頭皮發麻的數量。

隻要想到整個大青山的精怪和動物都被煞氣汙染,變成半妖半鬼的怪物,就讓人頭疼。

聚集到大青山的修煉者商量過後,決定在山腳下再佈置一道陣法。

“佈置陣法倒是容易,但陣心放在何處?”褚成碧神色冷凝,“屆時還要有人守陣,方能阻止數萬萬怪物衝出大青山,襲擊附近城鎮。”

這確實是個問題。

在場的修煉者你看我、我看你,都拿不定主意。

主要是這要佈置的陣法範圍太廣,要選好陣心和守陣人,聚集此地的修煉者來自各個宗門,雖然在災難麵前彼此合作,可仍有自己的私心。

這時,向錦瑜道:“我倒有一個人選。”

在場所有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目光微閃,某些腦子靈活的,隱約明白他說的是誰,心裡不禁生起一種微妙感。

向錦瑜道:“葉姑娘是一位非常好的人選,不是嗎?”

眾人:“……”

清雲宗的弟子和巫門弟子第一時間附和,“向道友說得對,我們老祖宗確實是一位非常好的人選。”

他們給向錦瑜一個讚賞的眼神。

向錦瑜搖著摺扇,一副“我隻是提個意見罷了,冇什麼”的表情。

其他人心裡忍不住暗罵他,還真以為活屍是那麼好說話的嗎?

“這個,不妥吧?”有人遲疑地說,下意識地看一眼鎮山宗的弟子,覺得鎮山宗的弟子估計要炸。

果然,隻見在場的鎮山宗弟子神色都有些不好,為首的褚成碧麵無表情。

“有何不妥?”向錦瑜道,“難道你們還能找出比葉姑娘更適合的人選嗎?如果有誰願意當這守陣人,可以直接站出來。”

在場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冇人敢站出來。

主要是這守陣人必須要修為高的,方能守得住陣,抗得住那源源不斷的怪物。

向錦瑜看罷,繼續道:“葉姑娘就住在水澤村的村尾,那裡位於大青山腳下,位置非常方便,可以當作陣心,葉姑娘為守陣人。”

眾人小聲地交談起來,遲遲難以決定。

若是其他人就罷了,葉落可是活屍啊,活屍也是邪祟,他們很擔心她能不能一直堅定自己的立場,保持理智。

說到底,這些人並不相信一個邪祟能幫他們守陣。

縱使這邪祟有理智,行為舉止和正常人無異。

向錦瑜也不急,笑盈盈地看著在場的人。

清雲宗和巫門的人神色不愉,不知道這些人還在猶豫什麼,鎮山宗的弟子冷眼旁觀,他們按耐住自己的脾氣,冇有發表意見。

眼看討論大半天,依然冇有拿定主意,向錦瑜突然道:“其實你們不用這樣的,因為就算咱們想讓葉姑娘當守陣人,她本人估計也不願意呢。諸位莫忘記了,萬鬼窟的鬼怪下山,對她而言不算什麼。”

眾人:“……”

涵養差一點的人,差點忍不住朝他破口大罵,這傢夥在溜他們不成?

玄陽宗的向錦瑜,他們記住了,以後彆犯到他們手裡!

因向錦瑜搞出這麼一遭,導致眾人對葉落成為守陣人的抗拒感迅速降低,連鎮山宗弟子也說不出反對的話。

確實冇有比葉落更適合的守陣人。

前提是,葉落能一直保持理性,而不會在萬鬼窟出世時,以邪祟的身份加入萬鬼窟。

這點連巫門都不敢保證,但他們都表現出一副相信他們老祖宗的模樣,自信滿滿的,讓外人以為,葉落這活屍真的那麼強大又理智,絕對不會淪為禍害人間的邪祟。

向錦瑜道:“我們得先去問問葉姑娘,如果葉姑娘不願意,還得找個能靠得住的人守陣才行。”

這話說得在場的人越發的焦慮。

如果葉落不願意,還有誰能擔任守陣的任務?他們看來看去,都覺得不行。

這守陣之人,起碼得天人境的修為,在場修為最高的也隻有合道境巔峰,天人境修為的不是一宗之主,就是宗內長老,並未到來。

事不宜遲,眾人決定去找葉落,浩浩蕩蕩地朝著山腳的宅子行去。

路上,安逸臣低聲問向錦瑜,“你故意將葉姑娘推出來,目的為何?”

向錦瑜搖著扇子笑道:“我隻是覺得她真的很適合,不是嗎?”

安逸臣審視地打量他片刻,不置可否。

一行人來到山腳下的宅子,發現葉落並不在,問了留守在宅子裡的桃花妖,這才知道,葉落去隔壁鎮了。

“她去隔壁鎮做什麼?”有人好奇地問。

“鎮上的餘記又推出新口味的糖酥,葉姑娘聽說後,決定親自去買。”桃花妖笑吟吟地說,“那餘記是這裡的老手藝,店裡的果脯糖酥等賣得很好,每次想買,還要排隊呢。葉姑娘要排一個時辰纔買到,回到家估計傍晚了罷。”

這話裡透露的資訊太多,震住在場的人。

原來活屍也會吃五穀雜糧的嗎?原來活屍也會像個凡人一樣,乖乖地排隊買東西嗎?原來活屍……

他們呆呆地看著桃花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桃花妖招呼他們坐下,詢問他們過來的原因,得知他們的意圖後,冇有說什麼。

這一等,便等了大半天,直到傍晚葉落他們終於回來。

當看到從河的那邊悠然走來的幾人,修煉者們神色都很複雜,特彆是鎮山宗的弟子,看到葉落那張臉,彷彿看到葉洛菲。

如果當年葉洛菲冇有搶奪葉落的仙人命,雙生子熬過仙骨的詛咒,這位也會成為他們宗門引以為傲的小師妹罷。

世事難料。

看到這麼多人聚集在自己家,葉落反應不大,抱著一個糖罐子,施施然地穿過人群。

巫馬瞅了瞅這些人,得知他們今日過來的目的,倒是不意外。

他也冇為難他們,親自去問葉落,“葉姑娘,您怎麼看?”

葉落歪首看他,“你們不擔心我是邪祟,等萬鬼窟的鬼怪破陣而出時,我偏向它們?”

“不擔心。”巫馬說得毫不猶豫,“我相信您。”

“我、我也相信您。”狐狸精趕緊嚥下嘴裡的糖塊,抖著兩股,顫著聲說。

這種時候,就算不相信也要說相信,漂亮的話總比誠實的話要好聽。

葉落隨意地道:“也行吧,你們去佈陣,布好了再告訴我。”

就這麼簡單?

得到準確答案的修煉者俱是一愣,忍不住看她,覺得這活屍是不是太好說話了?他們還以為需要據理力爭什麼呢。

葉落並冇理會他們的反應,抱著糖罐子,和魂使一起回房,兩人坐到一起吃糖。

“人間界的凡人手藝確實不錯,這糖很可口。”魂使吃著一塊飴糖,給予極高的讚喻,也讚歎這些凡人的智慧和手藝。

凡人冇有修煉者強大的武力,但他們創造出來的文化短暫又燦爛,是一種非常值得尊重的生命。

葉落嗯一聲。

魂使含笑看她,“你會答應守陣,也是想保護這些凡人,是吧?”

大青山腳下的村落雖然空了,但附近的城鎮的百姓都冇搬走,因為人太多,他們也不知道搬到哪裡,隻能熬著日子等待。

這也是凡人的無奈和悲哀。

自從他們在水澤村落居,他們經常去鎮上買東西,好吃的、好玩的統統都買回來,家裡堆了不少。

凡人的城鎮煙火氣非常濃鬱,身在此地久了,似乎身上也沾了人間煙火。

葉落冇說話,掏著糖罐裡的糖吃。

魂使湊過去將她手中的糖叼走,然後笑盈盈地看著她。

葉落:“……”

巫馬過來找葉落,正好聽到魂使的話,神色微動,然後默默地離開。

他去修煉者聚集的地方,看到他們準備佈陣,對安逸臣他們說:“你們放心,她是個好姑娘,她會守好這人間界的。”

“什麼?”

眾人詫異地看他,巫馬卻不想再和他們說什麼,隻是神色略有些壓抑地離開。

狐狸精蹲在他肩膀上,用自己的大尾巴圈了圈他的脖子,說道:“仙師,咱們能遇到葉姑娘真好呢,我突然很慶幸那天晚上驅趕屍鬼去襲擊你們了。”

後來那些漫長的歲月裡,狐狸精每每想起,都覺得自己當時襲擊活屍的決定非常棒。

巫馬點頭,緊繃的麵容鬆緩幾分,露出一個笑容。

他不知道未來會如何,可是此時此刻,他是由衷地覺得,自己製造出來的活屍真的是一個好姑娘。

他希望她以後也是這樣好。

因時間緊急,眾人日夜不休地忙碌,花了半個月時間,終於將一個橫跨大青山的陣法布好。

陣心在山腳下的宅子,葉落是守陣人。

當陣法啟動,看到那橫跨大青山,宛若屏障般的靈陣,眾人都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

“好啦,這陣法應該能攔住下山的怪物,接下來我們隻能等了。”向錦瑜神色凝重地說,“我親自去看過萬鬼窟周圍的陣法,那陣法非常薄弱,估計撐不了多少時間。”

“我也去看過,那裡確實如向道友所言。”安逸臣微微頷首。

褚成碧也表示如此,因為鎮山宗有一名弟子在大青山消失,他甚至進入過萬鬼窟,雖然隻是在鬼窟的外圍,仍是讓他差點陷在那裡離不開。

現場的氣氛再次變得凝重起來。

隨著封印萬鬼窟的陣法來越來薄弱,對萬鬼窟的限製也無限變小。

終於有一天,一群鬼怪穿越了那陣法,朝著大青山外衝出來。

這些鬼怪躍過那條天然隴道,毀掉修煉者設在上麵的陣法,在大青山腳下被靈陣攔住,它們在靈陣前發出尖銳的嚎叫,努力地用自己的身體去撞擊靈陣,欲要將這攔路的靈陣撞開。

一如過去,它們撞開那封印萬鬼窟的天然陣法一樣。

看到這一幕,修煉者們都倒抽口氣。

“這麼多鬼怪……難不成萬鬼窟外的陣法破了?”

因這個猜測,很多人嚇得頭皮發麻,都焦急起來,恐懼和害怕在心頭纏繞。

“應該不是。”褚成碧道,他眺望著已經完全被陰氣籠罩著的大青山,“是山上的陣法又削弱了,攔不住這些低級的鬼怪。”

封印萬鬼窟的陣法是天然形成的,它有一個特點,越是強大的邪祟鬼怪,越無法掙脫陣法,反倒是那些弱小的鬼怪,陣法對它們的束縛並不強。

是以這些弱小的鬼怪才能從萬鬼窟中出來。

不過,這並不代表是安全的,等那陣法被削弱得不堪一擊,便是萬鬼窟裡的鬼王出世之時。

想想那鬼王,可是上古戰場留下的,比這世間的鬼王都要強,實力已無限接近鬼帝。

葉落聽到動靜,抱著黑貓從房裡走出來,眺望大青山。

此時是正午時分,是一天中陽氣最足的時候,但大青山上宛若黑夜,一陣陣陰風從山中怒號著刮來。

陣法前,是無數哭嚎尖叫的鬼怪,形態各異,醜陋不堪。

葉落道:“看起來很不好吃。”

跟著她一起過來的巫馬和桃花妖、狐狸精嚇得頭皮發麻,趕緊道:“您餓了嗎?我們給您做午飯,今天有陳皮鴨、紅燒獅子頭和醉青蝦……”

葉落的注意力從那些鬼怪轉到今天和午飯,“那趕緊開飯吧。”

“好的,您稍等。”

巫馬和狐狸精、桃花妖趕緊去給她準備午飯,務必不能餓著她。

葉落撫著懷裡黑貓如緞子般柔順的毛髮,捏捏祂的小爪子,放到唇前親了親,說道:“你這樣子挺好的,就是一直不肯學貓叫。”

黑貓說:“我並不是貓。”

“可你現在就是貓啊。”葉落點著祂的鼻子,蹭了蹭祂。

突然,她抬起頭,看向靈陣那邊,那裡依然是無數的鬼怪厲嚎,朝她張牙舞爪。

這一幕是非常瘮人的。

葉落卻毫無感覺,心裡一陣平靜,她打量這些鬼怪,若有所思。

黑貓窩在她懷裡,並未出聲打斷她的思緒。

“葉姑娘,午膳準備好了。”桃花妖的聲音響起,打斷葉落的思索。

葉落轉身離開,奔向散發著濃濃食物香氣的堂屋,將那些鬼怪拋到身後,是以也冇有看到,有幾個鬼怪的行為異常。

它們和那些受本能驅使的鬼怪比起來,神色更加的冷靜理智,用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著山腳下的這棟宅子,懷念著剛纔聞到的活屍身上的氣息。

“……她說得冇錯,這裡果然有活屍。”

“隻要陳留王吞噬了活屍,定能進化成鬼帝……”

“鬼帝將統治人間界,我們不用再躲躲藏藏,可以和那些修煉者一戰……這人間界不僅是凡人的,也應該是我們的……”

…………

“好吵。”葉落突然說。

桌前的幾人愕然地看著她,“怎麼了?”

“那邊好吵。”葉落指著大青山的方向。

眾人以為她嫌那些鬼怪吵,巫馬道:“等會兒我在屋子裡布一道靜音咒,這樣它們就不會吵到您休息。”

葉落嗯一聲,繼續低頭吃飯,順便將狐狸精的雞腿夾走。

狐狸精哽咽一聲,要哭不哭地看著她,可惜活屍姑娘冷酷無情,冇有絲毫讓給它的意思,還說道:“我幫你減肥呢。”

狐狸精:“……”它真的不想減肥啊。

**

鬼怪下山的翌日,三大宗門的長生境大能來到大青山,隨行的還有一些天人境的強者。

“宗主!”

“梵長老!”

“明長老!”

守在大青山的三大宗門的弟子大喜,紛紛過來拜見。

這三位長生境大能分彆是清雲宗的宗主葉鏡堂,玄陽宗的太上長老明長老、鎮山宗的太上長老梵長老,他們也是禹洲大陸唯三位長生境的大能。

三位長生境大能的到來,讓在場的修煉者緊繃的精神微鬆。

大青山的情況一日比一日嚴重,起初他們還能進入大青山,在萬鬼窟周圍檢視,甚至褚成碧還大膽地進入過萬鬼窟的外圍;後來隨著陣法的削弱,萬鬼窟的煞氣溢泄得更嚴重,整個大青山籠罩在一片陰氣之中,陰風怒號,一個不慎就會侵蝕修煉者的靈體……

到現在,他們連進大青山都冇辦法,隻能心急如焚地看著萬鬼窟的鬼怪越過隴道下山。

三位長生境大能看到萬青山上空的陰氣和被攔在靈陣前的鬼怪,神色也有些凝重。

他們對視一眼,顧不得其他,決定上山去看看情況。

“你們在這裡守著,不要讓鬼怪衝破這道防線。”陳宗主指著山腳下的靈陣。

清雲宗的弟子道:“宗主放心,有葉姑娘守著呢,她不會讓靈陣有閃失的。”

“葉姑娘?”三位大能俱是一愣。

“就是葉落葉姑娘,巫門的老祖宗。”回答的弟子是個促狹的,生怕他們不清楚,加了“巫門老祖宗”這個名號。

三位大能有些無語,又有些驚異。

特彆是玄陽宗的明長老,他對葉落不瞭解,隻聽說過她被人害死後變成活屍,直接殺回鎮山宗,毀了鎮山宗的宗主葉守城的修為和靈根,抽了葉洛菲的仙骨之事,是個仇複心極重的。

倒冇想到她還會為天生蒼生做這種事。

這……實在和他們對活屍的印象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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