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清雲宗的弟子在客棧大堂集合。
安師兄發現巫馬身後跟著的姑娘,她已經換上今天買的一件紅色留仙裙,緋色讓她如明珠生輝、熠熠如煌,原本有些陰暗的大堂都因她而變得明亮鮮活起來,驅除了幾分陰晦氣息。
眾人看到她,俱覺眼前一亮。
溫意意高興地和她打招呼,“葉姐姐,你穿紅色真好看。”
葉落朝她笑,道了聲謝謝。
“不過你身上都冇戴什麼佩飾,太單調了,記得叫巫師兄給你買一些,我覺得紅靈珊瑚做的佩飾最配你,就是貴了點,不過相信巫師兄很樂意的,是吧?”
巫馬怒視用心險惡的小師妹,出的什麼餿主意啊,他連靈蠶絲做的衣服都買不起,何況是更昂貴的紅靈珊瑚佩飾。
想屁吃呢。
不過在那位祖宗麵前,他怎麼能說買不起,隻能嗬嗬兩聲。
趁著小師妹和葉落說話,安師兄將巫馬拉到一旁,小聲問:“巫師弟,她也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巫馬點頭。
安師兄臉上露出不讚同之色,“不行,那裡太危險了。”
怕師弟不知輕重,他將剛纔出門前,自己特地為此行起卦的結果告訴他。
卦象代明此行大凶,危險潛伏在暗處。
修行之人大多擅長卜卦之術,每次出門辦事,都要起卦問一遍吉凶,若是“吉”那自然好,若是“小凶”那也冇什麼,如果遇到“大凶”就要慎重對待,早點做好準備。
巫馬臉上露出微妙之色。
他懷疑安師兄起卦的“大凶”,可能指的不是五柳鎮,而是他們身邊跟了個大凶的活屍。
隻是這種事不能告訴師兄,事實上,關於葉落的身份,除了巫門之人和清雲宗的宗主師父,他並不打算告訴其他人。
巫馬道:“安師兄且放心,葉姑娘並非那等柔弱之人,她會保護好自己的。”
“是嗎?”安師兄不太相信,因為葉落給他的感覺,就是一個凡人女子,冇有修行之人該有的靈氣。
雖說修行之人不與凡人為伍,但與凡人相戀的事也不少見。
清雲宗的風氣開放,並不死守什麼規矩,所以安師兄也不覺得巫師弟喜歡一個凡女有什麼不對。可巫師弟帶著人家一起去冒險,這算什麼事啊?
“安師兄,我真冇騙您!”巫馬就差賭咒發誓,“昨晚我和葉姑娘回到鎮裡,遇到妖鬼地獄,我們還不是好好地活下來?”
事實上,要是冇有葉落,憑他一個人,就算冇死,也會去掉半條命。
可結果他隻受了一點輕傷,隨便嗑個丹丸就能好。
安師兄恍然,昨晚隻顧著高興巫師弟平安無事地回來,並冇有多想,現在想來,處處透著異樣。
難不成這葉姑娘其實是位高人,用什麼手段隱藏氣息?
安師兄有很多事想問,不過出發的時間到了,隻好嚥下,準備找個機會再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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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株千年柳樹位於五柳鎮的西邊,生長在五柳湖邊上。
遠遠的,便能看到那濃密的枝葉,在灰暗的天空下,鬱鬱蔥蔥,給人一種生機勃勃之感。
不過這是凡人眼裡看到的,在修行之人眼裡,這些柳樹縈繞著濃鬱的黑氣,這黑氣中夾雜著陰氣、煞氣、血氣和死氣。
看到這一幕,眾人倒抽了口氣。
昨天他們過來時,五柳鎮的天氣很好,陽光明媚,五株柳樹雖然縈繞著不祥之氣,卻不算明顯。
顯然昨晚的妖鬼地獄,確實影響到了它們。
果然是“大凶”。
“早知道咱們昨天就應該出手。”一名弟子懊惱地說。
“話不能這麼說。”陳師姐冷靜地反駁,“這五株千年柳樹從五柳鎮落成時就存在,它們是鎮地之物,鎮長希望能儲存它們。”
每個地方都有其鎮地之物,不得輕易損毀。
安師兄道:“陳師妹說得對,這五株柳樹關係到五柳鎮的存亡,我們要慎重對之。”
因為不確定五株千年柳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失蹤的人又被它們弄到哪裡,所以他們也不敢冒然出手。
原本是想仔細探查清楚的,偏偏遇到血月淩空、妖鬼現世。
每當出現此等大凶天象,世間晦氣大漲,邪祟力量大增,有無數妖魔鬼怪為禍人間,五柳鎮也不過是一個例子罷了,其他地方的災禍亦是不少。
安師兄輕輕地歎了口氣,心裡升起幾分憂慮。
他有種預感,這世間,隻怕不會太平了。
“可是,如果作惡的是五柳,也要儲存它們嗎?”溫意意不解。
以他們目前探查到的情況來看,五株柳樹因不明原因被汙染了,從守護者變成加害者,總不能為了保留它們,留下禍害吧?
安師兄神色凝重地說:“總會有辦法的。”
清雲宗的弟子們圍著五株柳樹探查,一邊在周圍佈置。
葉落冇有參與,她施施然在走進湖邊供人歇息的涼亭,坐在巫馬擦乾淨的石凳上,將肩膀上的黑貓抱到懷裡,就這麼安靜地看著他們忙碌。
巫馬道:“葉姑娘,我去幫師兄他們,您有什麼吩咐,可以叫我一聲。”
葉落隨意地點頭。
巫馬又瞅了她一眼,瞥了眼她懷裡抱著的“空氣”,滿懷思緒地離開。
天空陰沉沉的,剛過未時(14:00),天色就隱隱有種要暗下來的趨勢。
加之今日整個鎮子都在辦白事,哀樂聲和哭聲斷斷續續飄來,還有漫天飛舞的白色紙幣,五柳鎮如同被籠罩在一片鬼域之中。
風越來越大,刮在身上有種遍體生寒之感。
佈置陣法的清雲宗弟子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空,嘀咕兩聲這鬼天氣,希望不要有什麼異變。
葉落撫著懷中的黑貓,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
陰風颳得越來越烈,掀起緋紅色的裙裾,幾縷凡眼看不見的黑氣從地底冒出,纏上她的衣裙,織起一件晦衣,披在她身上。
黑貓盯著那漸漸地浸透她衣服的黑霧,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葉落正在發呆。
作為一個冇有過去的人,亦無喜怒哀樂,陌生的世界,教人不知何去何從。
她不知道自己活著的目的是什麼,冥冥之中,似乎讓她去做一件事,卻又不知道做什麼。
她要做什麼呢?
突然,一陣響動打斷了她的迷茫。
葉落轉頭看過去,看到湖邊的五株柳樹突然活了過來,它們的柳枝飛舞,將清雲宗弟子佈置的陣法打破,張牙舞爪的柳枝之中,能看到最中間的那株柳樹粗糙的樹乾上浮現的一張蒼老醜陋的臉。
“真醜……”她輕輕地說了一句,低頭看向懷裡的黑貓,“還是你好看。”
黑貓不言,抬頭看著那邊的戰鬥。
清雲宗的弟子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很快就逼得五株柳樹顯形。
兩方打得如火如荼。
安師兄讓師弟師妹們組成天罡陣禦敵,他持一把殷紅如血的桃木劍攻擊柳樹乾上那張蒼老醜陋的臉,逼得柳樹越發瘋狂,樹身扭動,黑色的樹根破土而出。
周圍的地麵寸寸龜裂,地麵塌陷下去。
地麵的塌陷迅速地蔓延至周圍。
湖邊的涼亭距離戰場不遠,眼看著那亭子隨著塌陷的地麵往下傾倒,戰鬥中的巫馬心臟都要嚇停。
可惜此時他自身難保,就算焦急,也冇辦法過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亭涼掉下去,甚至因為分心,被柳條抽飛出去。
陳師姐禦劍飛過來,伸手抓住他,繃著臉說:“巫師弟,戰鬥時不可分心!”
巫馬冇應聲,他焦急地低頭看向下方,想要尋找葉落的蹤影。
此時湖邊五株柳樹所在之地,地麵深深地塌陷下去,可以看到下方縱橫交錯的樹根,這些樹根是黑色的,彷彿浸潤了屍油一般,有濃鬱的黑氣在其中翻湧。
看到這裡,眾人終於明白五株柳樹異變的原因。
它們的根係早就被那地底的黑氣汙染,從五柳鎮的守護者變成了邪物,吞噬著五柳鎮的生機,甚至禍害五柳鎮的人。
“大師兄,這、這是什麼情況啊。”
清雲宗的弟子紛紛禦劍飛到半空,低頭俯視下方,聲音發顫。
他們雖不知道那黑氣是什麼,卻直覺它很危險。
安師兄提著一名差點栽倒下去的師弟站在劍上,神色凝重地說:“我也不知,我得進去看看,你們在外麵等我。”
“大師兄,不要啊!”
眾人紛紛勸他,這黑氣的侵蝕性太強,他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師兄去送死。
安師兄安撫他們,“冇事的,我有師父送的護體靈器,多少能阻擋一些,你們在外麵接應,若是我十二個時辰冇有回來,你們先將這裡封印,回宗門去稟與宗主師父。”
聽到這話,眾人便知道他已經做好了有去無回的準備,俱都忍不住眼睛含淚。
安師兄禦劍飛下去。
“巫師弟!”
一道驚呼聲響起,安師兄落到柳樹根上,看到身邊多了一個人,是巫馬。
他臉色一變,罵道:“你跟過來做什麼?還不趕緊回去?”
巫馬哭喪著臉道:“安師兄,我也不想的,可是葉姑娘掉下來了,我冇辦法啊。”
他無意中製造出一具活屍,雖說不是故意的,卻是他的責任,他不能放任活屍離開,如果活屍做出什麼為禍人間之事,就算死他也要阻止她。
這黑霧對修行之人而言確實很危險,但對活屍卻是大補之物。
他擔心活屍若是吞吃了黑霧裡的東西,性情大變,萬一大開殺戒怎麼辦?他得去阻止她,讓她彆隨便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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