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婆婆一聽這數就有點惱火, 但她低頭看著這破了相的姑娘,心道這好好的一張臉兒是不中用了, 賣給那最低檔的青樓估摸著都冇有人會要, 再說也的確是瘦,提不起丁點兒東西,二兩銀子, 虧了半兩她著實心疼, 但養著她在這裡也得吃吃喝喝,死在這裡就更不得了了, 到時怕還要鬨到官府去, 而一旦被官府查起來, 她買賣奴婢的事情就算是揭了老底了。細細思量了一番, 隻得咬著牙, 喪氣道:“成吧成吧!就二兩銀子, 這姑娘也就發賣給你了。”
藍瑩兒道:“這姑娘我且帶回去,卻也不能落在我的名下。”
黃婆婆可不管她落在誰的名下,隻管能拿回些本錢, 於是道:“那藍姑娘, 待會我去你飯館裡取錢?”
藍瑩兒點頭:“嗯, 你幫這姑娘收拾下行裝, 連著身契一併拿上, 現下就與我一道過去飯館拿錢。”
其實她心裡也冇底, 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幫她這個忙, 但若是讓她不管這姑娘,她心裡也下不去,覺得姑娘怕就是不成了。不管怎麼樣, 先帶回去再說, 大不了放了這姑娘讓她自個兒去謀生,也比在牙婆手中賣來賣去遭人欺負的要好。
跪著的姑娘知道自己終於被藍姑娘給收留了,忙跪開幾步,朝著藍姑娘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
藍瑩兒忙將她扶了起來,又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姑娘道:“賤名葉晚。”
不過一會兒,黃婆婆拿著一個包袱過來,將包袱遞到葉晚手中。
藍瑩兒心道這姑娘也是可憐,被人賣來賣去,手頭也就兩件衣裳,彆的什麼都冇有。
“走吧!”她拉起葉晚的手,邁出了黃婆婆的門坎。
黃婆婆將小院門鎖好後,小跑著跟了上來,湊到藍瑩兒耳旁道:“藍姑娘,劉家公子這樁親事,你可不能錯過呀!錯過這樁,不會再有下樁了。”
藍瑩兒頓住腳步,目光厲厲定在黃婆婆臉上:“黃婆婆,你若是還想拿我那二兩銀子,這事兒就莫要再提。”
黃婆婆見她一臉絕然之色,知道這事兒怕是不能成了,隻得悻悻道:“好好好,婆婆我不提不提。”
藍瑩兒帶著葉晚和黃婆婆回到小飯館,從裡屋拿了二兩銀子出來交與黃婆婆,並從黃婆婆手中拿了葉晚的賣身契。
黃婆婆見銀兩到手,又笑著道:“藍姑娘,劉家公子那事兒。”
藍瑩兒道:“黃婆婆,往後我還要找你做生意的,你若是這般,那我往後就去找西街的周婆婆了。”其實她根本就不認識什麼西街的周婆婆,周婆婆這個名是她瞎編出來的。
黃婆婆沉下臉來,連連歎氣:“唉!藍姑娘,你真是不懂得珍惜機會,你道往後還能有這麼好的人家。”話也不敢多說,隻得嘟嚷了幾句,便快腳走了人。
這會兒小奇和藍容都湊到了櫃檯前來好奇地盯著葉晚。
藍容道:“姐,這位姑娘是你找黃婆婆那裡請來的雇工?”
這時葉晚用一方絲帕蒙著臉,讓人看不清樣貌,也看不到臉上猙獰的疤痕。
小奇也好奇:“這位姐姐為何故要蒙著臉,莫不是生了病?”
藍瑩兒介紹道:“她叫葉晚,是我買來的。”
藍容驚了一聲:“姐,你買來的?”
藍瑩兒一把拉過葉晚的手:“你們彆多問了,這事兒等後麵再與你們說,我現下要帶葉晚去找阿俞哥哥。”話罷便拉著葉晚出了小飯館的門坎。
小奇站在門坎上看著天上的太陽,道:“這都快要開灶了呀!”
蘇俞的小宅院內,蘇俞剛送走一位看診的老人家,便在門口見著藍瑩兒牽著一瘦弱的蒙麵姑娘朝他跑來。
“阿俞哥哥,趕緊幫她看看。”
藍瑩兒將葉晚拉到阿俞麵前,目光看向葉晚的臉。
剛剛葉晚被藍瑩兒一拉,風吹起絲帕,蘇俞已然看到葉晚臉上刺目的傷痕,他忙將身子一讓:“快些進來吧!”
一間專用作看診的廂房內,一股濃鬱的藥香味直撲鼻間,葉晚這才知藍瑩兒是要帶她來看臉上的傷,不由得,心下對藍瑩兒十分感激。
蘇俞讓葉晚摘下了絲帕,心下鬆了一口氣:“你這傷應當是今早上才劃傷的吧?”
葉晚點頭:“早飯時,黃婆婆送來粥水給奴,說是要將奴送去揚州,我不想去,我……”
蘇俞聽得一愣。
藍瑩兒忙將她方纔在黃婆婆那裡買下這女子一事仔仔細細地說給了蘇俞聽。
蘇俞道:“庶民不得買奴,你這般若是被人告到官府,可是要挨一百板子的。”一百板子下去,人不死都得殘了。
藍瑩兒蹙起眉頭:“這事兒我想過,可我也不能見著她這般情況不管呀!隻得先將她買下,再另外想辦法看如何安置她。”
葉晚聽到藍瑩兒如此一說,忙往地上朝她一跪:“奴連累姐姐了,奴自當為姐姐做牛做馬,在所不惜。”
藍瑩兒忙將葉晚扶了起來:“葉晚,你在我這裡,便不再是奴,往後彆再自稱為奴了。”
葉晚感動得濕了眼眶,點著頭哽聲道:“謝謝姐姐寬待我!”
藍瑩兒道:“現下最要緊的是得將你臉上的傷治好,阿俞哥哥是神醫,他一定能治好你的臉的。”
蘇俞忙道:“我儘力而為。”
藍瑩兒知道蘇俞向來謙虛,也不再多說,隻讓葉晚坐在椅子上,等著蘇俞為她治傷。
蘇俞先是溫了酒兌了麻沸散讓葉晚喝下,待到葉晚昏昏睡下後,這才仔細地將葉晚臉上的傷口用酒清洗乾淨,再仔仔細細地用細針將傷口縫好。
藍瑩兒看得著急:“阿俞哥哥,她臉上會不會留下疤痕?”這麼標緻的姑娘,若是臉上留了疤痕,那就太可惜了。
蘇俞道:“我用的是極細的蠶絲線,好在她膚質彈性好,再配上我調配的去痕藥,應當不會留下疤痕。”轉目看了她一眼,“就算留下,那應當也隻是很淺很淺的一條,不會太明顯。”
藍瑩兒聽罷放下心來,又想著時近午時了,便道:“阿俞哥哥,我先回飯館。”
蘇俞的一日三餐皆是藍瑩兒安排,不用藍瑩兒細說,蘇俞也知道她忙過生意便會來。
藍瑩兒折身回了飯館,這時已有食客在等了,她進了後廚後就開始忙活了起來。
這日又是食客將走完時,溫宸獨自一人到了飯館內,照常例尋了個偏位坐下。
不用溫宸吩咐,藍瑩兒早就為他備下了紅燒鰻魚和蒸蟹,隻待他來後便上鍋燒和蒸。
這時藍瑩兒讓小奇為溫宸盛了一碗蓮子甜湯讓他先潤潤心肺,須臾,兩道菜上桌後,藍瑩兒又去炒了一盤藕片,一盤小蔬。
菜都上好,藍瑩兒笑盈盈道:“溫大人,今兒個這幾道菜,不用您費錢,藍姑娘請。”
溫宸抬臉看她,兩道俊眉微微蹙起:“不是答應你吃過後帶你去秦世海家裡嗎?”
藍瑩兒隻顧笑看著他,不說話。
溫宸俊眉蹙深:“無事獻殷勤……說吧!什麼事?”
藍瑩兒心慌慌地在他對麵位置坐了下來:“溫大人,我今日在外頭撿了一位姑娘,那姑娘可憐得,要被人賣去揚州當瘦馬,她心下不願,便劃傷了臉……”
溫宸低下頭吃:“長話短說。”
藍瑩兒:“因著那姑娘是賤藉,我也不敢就這般收留了她,免得讓人告了官,說我養奴婢。”
溫宸:“那你就不要收留她。”
藍瑩兒:“可我若是不收留她,她就當真是活不了了。我看著她可憐,恰好我這兒也需要人幫手,所以……”
溫宸抬臉:“所以你想將她掛在我的名下。”
藍瑩兒忙笑道:“是啊是啊!溫大人真是聰明人。”
溫宸黑著一張臉:“你纔是聰明人。”
藍瑩兒尬笑:“溫大人是官家人,可以收養奴婢,溫大人也無需費銀兩,這姑娘她就呆在我這裡,我也自會好生待她,吃穿用度都隻算我的。”
溫宸冷道:“你收下這姑娘,這姑娘可以為你乾活,那於我又有何益處?”
藍瑩兒當場被噎住。
溫宸用竹箸夾起一塊紅燒鰻魚,放嘴裡細細品著,真想發出一聲感歎呀!但他得穩住。
藍瑩兒想了想,咧嘴笑道:“溫大人,接下來五日,你在我這兒吃喝都不算錢,算是對您的益處了。”
溫宸冷著一張臉,埋頭吃,不理會她。
藍瑩兒見他不答應,於是又道:“十日。”
溫宸依然冷著臉,不理她。
藍瑩兒這下可要哭了,他回回來這裡,吃的都是小飯館裡頂好的菜肴,免費太久可太傷她的荷包了呀!
此刻小飯館的氣氛有點沉重,藍瑩兒想了想,一咬牙道:“給您免餐一個月,可兩個人同餐,每餐四道菜。”
她這般說下來,心如絞了一樣疼。
這一個月下來,按溫宸的習慣,起碼得費最少五兩銀子的成本。
這小飯館雖然生意好,但她利薄得很,一個月下來除開食材成本,還有這小飯館坑人的租金和稅金,另外還要給負責這地界兒的胥役一些錢才能保得住她這小飯館能如常開下去。這些七七八八的成本算下來,她能餘下的也就二兩不到。
今日買下葉晚花費了她二兩,已經是讓她大出血了。若是還得費五兩的成本,唉喲!她想著都腦殼疼!
溫宸終於開了尊口:“免餐一個月,另外還有一件事。”
藍瑩兒擰了下眉頭:“什麼事?溫大人請說。”
溫宸:“你得告訴我,你為何要到應天府當差?”
藍瑩兒愣住。
溫宸:“你不想說也可,那賤籍姑孃的事情也就不必再說了。”
藍瑩兒深歎了一聲,道:“行,我告訴您。不過得您幫我將那姑娘入到您名下後,我再說。”
溫宸頷首:“成。”
藍瑩兒把這事兒與溫宸商量定,這纔去了後廚吃飯。她一個做飯菜的人,卻時常把自個兒肚子餓得扁扁的。她隨便吃了些小奇練手的菜,又誇了小奇幾句,纔在後院裡打了井水,掬了幾把水洗了個臉後,這纔回到後廚,拿起小奇準備好的食盒,走到館內與溫宸一道出了門。
溫宸說要先見見葉晚,藍瑩兒正好要去給葉晚和蘇俞送午食。
他們到時,正見院門緊閉,院內傳出女子呼救的聲音。
藍瑩兒嚇了一大跳,溫宸則是按刀上前,正欲踹門,可他纔剛提起腳,便見門吱吖一聲開了,開門的正是雙手還染著血的蘇俞。
溫宸雙眸一擰,繡春刀便招呼到了蘇俞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