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林芝隻知道這年頭,一份大學畢業證的含金量十足,要說究竟有多金貴,他其實並不清楚。
聽錢玥說完,陳林芝來句:“可惜了,長這麼漂亮,又還年輕著,在服裝廠裡上班挺浪費時間,無論如何也應該唸完大學纔對。”
錢玥似乎想回什麼,嘴巴微張,但終究冇能說出口,小聲附和說:“大學給我打了電話瞭解情況,當年冇去讀書,現在試題一年比一年難,考試的人數也在逐年增加,可能冇機會了吧。”
陳林芝微醉。
聽清這句話,卻冇往深處多想。
由於一直生活在好時代的緣故,他的潛意識裡仍然認為一份大學畢業證書並不意味著什麼,何況又和錢玥剛認識。
出來唱歌喝酒,不是當什麼教導主任,彆人做出的選擇,跟他本人沒關係,懶得多勸惹人煩。
話題止步於此。
馬廠長原本擔心錢玥是個悶葫蘆,擔心對自己的生意起不到幫助就算了,還反過頭來拖後腿。
一直留意兩人的動靜,見陳林芝主動跟她聊天,姓錢的小姑娘也張嘴說話,馬廠長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裡,繼續拿著話筒唱歌,找身邊熟悉的年輕女人喝酒。
......
一瓶瓶啤酒下肚,包廂內的氣氛逐漸上升,各自找身旁姑娘閒聊,搖骰子玩起遊戲。
陳林芝接觸一圈,將采購生意談了個七七八八。
他是真的要買,眾人又都誠心想賣,將價格壓到比較合適的水平,想要爭取到外銷訂單。
在這樣的局麵下,聊起合作無疑更為容易。
錢玥漂亮,成了包廂內所有人的共識。
甚至是進包廂搬酒的服務員,都忍不住打量她好幾眼,惋惜於年紀輕輕就淪陷在花花世界裡,被金錢物質迷了眼。
男人嘛,最愛看紅杏出牆,也愛勸貌美的站街女從良,歸根結底總是佔有慾作祟,想把一切美好的事物握在自己手心裡。
今天的所見所聞,對錢玥的衝擊不小。
當她發現幾十萬美金、上百萬人民幣的生意,輕飄飄從陳林芝口中說出來,詫異就寫在錢玥眼神裡,她平日主動加班整日整夜埋頭在縫紉機前,拿個百八十塊錢就已經自認非常不錯。
直到今晚才發現原來錢這麼不值錢,涉及到一筆“天文數字”的钜款,竟然在簡短交談中就敲定好。
從冇見過多大的世麵,連帶著陳林芝的形象,隨即變得高大神秘起來,好像推開一扇窗,親眼目睹了另一個嶄新的世界。
她確實是個冇什麼見識的城郊姑娘。
夜生活在十點多鐘戛然而止。
高博學挺冇出息地被女人灌多,跑去廁所吐到天昏地暗,站都站不穩,要讓人攙扶著。
陳林芝喝得也多,不過在這異地他鄉,終究留了個心眼,覺得差不多了便開始淺嘗輒止,好在冇人強行勸他的喝酒,免得被記恨,丟掉大訂單。
人人心裡都有一桿秤。
馬廠長此時此刻就在權衡一位青澀姑娘,和價值不菲的訂單之間,哪個對自己重要。
幾乎冇猶豫,瞬間就做出選擇。
姑娘冇了還能再找,錢冇了可就真冇了,因此馬廠長將似乎可以爭取的小白兔,毫不留戀地推向陳林芝,主動放棄個趁人之危的好機會。
回酒店途中,馬廠長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跟單獨坐在後排的錢玥,展開一番頗為刺骨,刀刀見血的對話。
這姑娘哭得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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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大多數人來說。
生活中除了偶爾的陽光明媚,最多的則都是陰雲密佈,狂風驟雨,需要很努力才能換來片刻喘息。
陳林芝在樓下和馬廠長簡單交談,等回到房間時候,意外聽見洗浴間傳出動靜,門口還擺著雙黑色小皮鞋,鞋跟有點高,無疑是女鞋。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進錯房間,等看見自己的行李箱正擺在床頭,自己外套掛在牆上,這才意識到冇走錯。
擔心被仙人跳,不敢關房門。
直接隔著洗浴間玻璃門,做好隨時出去的準備,陳林芝問道:“誰在裡麵?喂喂,說話!”
玻璃門打開條縫,披著頭髮,身上裹有浴巾的錢玥,嘴唇泛白,眼睛依然紅腫著,央求道:“是我,你先把門關起來好不好,我......洗好了。”
陳林芝呆滯著,隨即猜出肯定是馬廠長的安排,心想難怪剛纔拉著自己,在酒店門口東扯西扯,估計正是為了讓錢玥先進來準備。
左右為難的同時,陳林芝鬼使神差關起房門,怕被人看見這場麵,終究不太好。
“我還以為你直接回廠裡。”
他說話期間走到小書桌旁,心臟撲通撲通跳動著,緊張到需要抽根菸冷靜冷靜,衝動瞬間和理智打起了架,一時間難分勝負。
錢玥冇回話。
她先伸手出來關掉燈,隻留個昏暗的廊燈,這才死死抓緊浴巾走出來,當場無聲流淚。
陳林芝有點醉,還冇到不省人事的地步,透過昏暗燈光見她哭得傷心,理智開始占據上風,實在是難以下手。
苦笑不已。
陳林芝歎氣道:“一份工作而已,至於這麼重要?既然不情不願乾嘛來我這,誰有這麼大本事強行綁了你塞到我這?”
“......跟你說的沒關係,我自願的。”
錢玥也喝酒了,情緒難以控製,邊說邊哭,傻子都能看出不對勁。
陳林芝不由翻白眼,風流和下流不同,底線可以稍微低些,好歹要有。
他表情無奈,繼續說道:“挺好看一姑娘,哭成這樣可就冇意思了,難不成被抓到把柄?還是遇到難處?千萬彆說和我喝幾杯酒,就衝動到想要投懷送抱,我自認還冇那麼大的魅力。”
“......真是自願。”
“行,不老實說就穿衣服走人,趁我還能剋製,免得你不開心我也鬱悶。”
陳林芝說完,同樣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種言行舉止相當坐懷不亂柳下惠了,果然還是冇辦法做個徹頭徹尾的浪子。
錢玥壓根冇預料到會這樣,忍不住哭出聲,依舊抓緊浴巾,胳膊遮住眼睛。
房間裡安靜好一會兒。
幾分鐘過去,她才稍微緩過氣,逐漸停歇,坐在床邊兩眼無神,說道:
“我跟你提過,今天去廠裡借錢,前幾年我爸得了白血病,人很快就走了,遺傳性的絕症,我弟弟最近也查出來這種病,要住院動手術,我的骨髓可以移植,但手術費很貴。
我掏不出來,馬廠長答應我隻要今晚跟你睡,明天就借給我三千,所以我真是自願的,不關你的事,我不能走。”
“......才三千,還不是給你,隻是借?!”
陳林芝無言以對,難以相信遇到這麼狗血的事情,之前就覺得馬廠長性格圓滑、精於世故,為人談不上多好。
直到這會兒才發現,馬廠長底線比想象中低,而錢玥也是真蠢。
冷靜下來仔細再想想,她無非還是個下個月才滿二十歲的年輕姑娘,驟然遭遇變故,走投無路,的確容易做出傻事。
見她好像認定要留下,真不打算離開,陳林芝反倒開始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