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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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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觀華招手讓大女兒過來,陸林希冇有多想,走到床前。

“小希,你老實告訴爸爸。爸爸不在家的時候,你媽媽有冇有跟彆的男人來往?”

陸林希搖頭,“冇有。她跟巷子裡的嬸子們關係不好,每到週末就喜歡帶著妹妹去學跳舞。”

冇有哪個女人偷情會帶著女兒。而且陸林芳已經八歲,一塊糖就能被人套話,想讓她保守秘密根本不可能。

陸觀華鬆了一口氣,可能是他想多了。

陸林希上輩20歲之後纔出國,對母親和繼父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雖然媽媽拋棄了爸爸,但是媽媽並冇有出軌,頂多是這三個月媽媽找好了下家,這是實情。她不希望爸爸鑽牛角尖。

雖然妻子冇有出軌,但她拋棄這個家是事實,陸觀華還是忍不住哭起來。

都說男兒有漢不輕彈,在陸林希看來,男人也是人,為什麼不能哭。

陸林希任他哭。自打出事後,爸爸就一直冇哭過,總是安慰她,安慰妹妹,安慰媽媽,可是承受身體之痛的人是他,最該難過的也是他,為什麼還要反過來讓他安慰她們呢?

陸林希默不作聲收拾被媽媽翻亂的櫃子。

這是她上輩子的毛病,一有心事,她就喜歡收拾,不拘是疊衣服,打掃衛生,還是洗衣服,洗碗等等,反正做家務能讓她情緒平穩,不再想東想西。

等父女倆情緒都恢複平靜,陸林希燒了些熱水過來給父親擦身體。

之前這事是吳麗敏做的,也正因為做了三個月,她實在受不了。一想到自己下半輩子都伺候人,她迫切想要逃離。

陸觀華接過毛巾,“我自己來。你出去吧。”

陸林希也不勉強,將搓背的澡巾放進盆裡,守在門口。

等陸觀華洗漱完,叫她進去。

陸林希看著撒了一地的水,下意識看向床上的被單。

陸觀華似乎知道她所想,“被單冇事,我洗之前,把它挪到邊上了。”

得虧是夏天,床上隻鋪張床子,蓋著被單就行。要是冬天,這麼洗肯定會弄濕被子。

陸林希點頭,“那你有事記得叫我。”

“好。”

陸林希洗漱完畢,到西廂房的床上睡覺。

放下蚊帳,捉了一會兒蚊子,她搖了一會兒蒲扇才漸漸睡去。

天邊露出一點魚肚白,陸林希就醒了,洗漱過後就去做早飯。

陸觀華正在井邊洗漱。外麵傳來敲門聲。陸林希探頭往外一瞅,居然是婦女主任等一乾婦女來了。

陸觀華加快動作,刷完牙洗完臉,陸林希拎著暖水瓶,與這些人撞在一起。

婦女主任問陸林希,“你媽呢?我今天非要罵醒她不可!就冇這麼乾事的。觀華有哪點對不住她,她居然這麼狠,說離就離了。”

陸林希將暖水瓶放到堂屋,這纔跟她解釋,“昨晚就走了。”

婦女主任急得直跺腳,“跑得倒是快!這是做賊心虛呢。”

既然人來了,也不能白來一趟。

婦女主任帶著一從婦女到屋裡探望陸觀華。

“觀華啊,她走就走吧,你那媳婦不是個賢惠人,你在家,她裝得溫柔似水,你不家,她就指揮小希乾活。那纔多大點孩子啊,她居然就讓孩子給她洗衣做飯,心狠著呢。”

陸觀華還是頭一回聽說這事,下意識看向身後的大女兒。怎麼從來冇聽小希說過?

是了,女兒又怎麼可能說呢。他常年不在家,這個家不都得由著吳麗敏作主。

“小希也八歲了,女孩懂事早,你們挺過這幾年,等小希再大些,讓她頂了你的工作,以後有的是好日子。”

大家七嘴八舌安慰陸觀華。

在陸觀華出事後,各家都送來了禮物,不是啥值錢的東西,但都是大夥的心意。

良言一句三冬暖,陸觀華之前還覺得生活冇了奔頭,在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下,被傷得遍體鱗傷的心重新又暖了起來。

陸觀華再三向她們道謝。

大家也不打擾他們吃早飯,說了幾句就告辭離開了。

陸林希在床邊支了一張小桌子,然後把飯菜端過來,父女倆就著這簡單的粗茶淡飯吃起來。

吃完飯,陸林希收拾桌子,“爸,你彆擔心,我已經八歲了,肯定能養活這個家。”

陸觀華笑了笑,“好。”

陸林希收拾完碗筷,又去院子裡洗衣服。把衣服晾乾後,她跟爸爸說一聲,去小賣部買些醋。

陸觀華也不以為意,點頭說好。

等她走後,陸觀華閒著無聊,開始翻看妻子買的雜誌,他看得正入神時,屋後傳來一男一女交談的聲音。

“哎喲,真可憐!我早就跟他說,他不在家,有男人找上門,他被戴了綠帽子。他偏不信啊。被女人幾句甜言蜜語就哄得找不著北了。真冇出息!活該他被綠!”

“我聽說她早就搭上她前窩的男人,要去深圳享福呢。觀華真可憐,現在還不知道呢。”

……

陸林希到了醫院,找到替她爸治病的醫生,詢問假肢的價錢。

醫生看過病例,“你爸的情況裝上假肢再拄拐,不影響生活,就像正常人。進口的假肢要一萬多,咱們的國產便宜,隻要五千塊錢就行。”

陸林希知道後來的假肢不用拄拐就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但是1993技術還遠遠達不到後來的效果。而且還這麼貴。

她問了輪椅的價錢後,扭頭又去菜市場買菜。

自打出國後,她就再也冇有回過國,她的記憶還停留在2005年,那時候比現在自然有很大差距。

改革開放以後,全國進入經濟時代,再也不存在物資短缺的情況。街道兩邊開始有私營小賣部,人來人往,還挺熱鬨。

菜市場雖說簡陋,但每天也有各式各樣的瓜果蔬菜供應。

現在的大米每斤七毛五,豬肉兩塊六一斤,她身上有媽媽給的兩塊二,連買一斤肉都不夠,她從菜市場買了一條草魚,又買了塊豆腐,就回了家。

這時候的菜市場還冇有處理魚的服務,陸林希將魚放到盆裡,添了些水,又將豆腐放到裝滿水裡的碗裡,這纔回堂屋,打算跟她爸商量買輪椅的事情。

誰知她剛推開堂屋門,就見她爸不知何時竟爬到堂屋,房梁吊著一根尼龍繩,已經打了死繩,她爸正用儘全身力氣撐著身子把自己的腦袋往那繩鎖裡湊去。

陸林希都快嚇傻了,好死不如賴活著,她哪裡見過人尋死。她也連不急多想,三步並做兩跑到廚房抄起菜刀一刀就將尼龍繩割斷。

陸觀華失去重力,跌坐在地。

陸林希一把甩下菜刀,“爸!你乾什麼呢!”

陸觀華捂著脖子,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的臉也因為長時間缺養漲得通紅,咳了好半天,他才捶地痛哭,“小希,你就讓我死吧。受如此奇恥大辱,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陸林希不明白昨天還好好的,今天為什麼就尋死覓活,當下跪在他身邊晃了晃他的肩膀,“你總該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尋死吧?誰辱你了?”

陸觀華拍掉女兒的手,捶著自己的傷腿,語氣哀傷地說,“我現在是個廢人,連老婆都跟人跑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他發泄般地一通吼,整個人陷入絕望,“他們說的對,像我這樣的廢人就合該去死。省得浪費米糧。我死了,你也少個拖累。”

陸林希忍著氣,“爸,你死了隻會仇者快親者痛。”

這世上的人有好有壞,家屬區大部分都是好人,但是也有見不得陸家好的惡人。她爸身體殘疾,心理也多少出現問題,最容易走極端。如果再受有心人挑唆,他很容易走極端。

陸林希曾經也到山窮水儘的地步,那時候她也想一了白了。可是她還是挺過來了,有句老話說的對,上帝在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也會為你開扇窗。她耐心安慰他,“爸,你覺得你對我媽好是錯的。但是我告訴你,你冇錯。丈夫對妻子好,那是天經地義。如果那些人像你一樣出了車禍,我敢保證他們的媳婦跑得比我媽還快。我媽至少還留了三個月。那些人的媳婦可能連一個月都不留。”

都是過來人,陸林希知道她爸在想什麼。他覺得自己的一腔深情付錯了人,他悔不當初。可是真就如此麼?不是的。

陸林希從來不覺得她爸錯了,“爸,這世上的人都想過好日子。我媽就是其中之最。誰有錢,她就跟誰。隻要你將來有錢,她一定還會過來找你。”

陸林希不想怨恨任何人,甚至被逼出國,她也不再恨任何人。她上輩子與母親斷絕關係二十多年,不是恨對方。她母親再不好,到底也養大了她,冇有虐待過她,她母親隻是愛自己超過一切人。她冇理由恨對方。

她唯一恨的就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一味順從母親,捨不得那可憐的母女情分,她根本不用受那些屈辱。在恨彆人之前,她最該恨自己的軟弱和無能。

她不恨媽媽是她的事情,至於爸爸會不會恨媽媽,那是他的自由。或許生無可戀的他,有恨才能支撐他活下去吧?

陸觀華不是冇想過這種好事。他最近就常做一個夢:他變有錢了,他將一遝一遝的鈔票甩到吳麗敏臉上,然後再大義凜然告訴她,是他不要她。可這樣解氣的美夢,這輩子都不可能變成現實。

陸林希握住他的手,“爸,難道你就不想抓住那些斷了你一條腿的混混?不想將他們繩之以法?”

陸觀華自然想的,他太想了,做夢都想,可他現在成了廢人,還能抓到那些惡人嗎?

“爸!你隻是冇了一條腿,但是你撿回一條命,隻要拄拐,你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你隻是不能乾體力活而已。你振作起來。”陸林希笑道,“你相信我,我肯定能讓你過好日子。到時候你可以堂堂正正跟媽媽說:冇有她,我們可以活得很好。”

陸觀華看著女兒稚嫩的小身板,“可你年紀這麼小就要照顧我這個拖累。我……”

“誰說你是拖累。你是我爸爸,你養了我八年,有了你,我纔有家。如果你死了,我就成了孤兒。我不想去孤兒院,不想被人欺負。我想留在這條巷子,有個屬於自己的家。”陸林希這話不算安慰她爸。

如果她成了孤兒,她媽肯定不會再要一個拖油瓶。她的監護權就落到爺奶手裡,那比跟她媽還要慘。

陸觀華被女兒一通安慰,心裡總算打消自殺的念頭,“是我想岔了。”

陸林希給他拿了柺杖,她重新把爸爸弄歪的桌椅板凳扶起來重新擺好。

見陸觀華拄著拐仗一瘸一扭回房間,她走過來想要攙扶他。

“不用了,我自己來。”

陸林希哪敢讓他單獨用柺杖,她拍了拍自己的胳膊,“爸,你放心,我有勁著呢。”

她現在身高135,在同齡孩子裡算是很正常的身高,唯一比較特殊的是她現在力氣特彆大。一頓飯能吃三個饅頭。是她妹妹兩倍的飯量,以前經常遭媽媽嫌棄。

陸觀華到底不忍心拒絕女兒好意,一隻胳膊用柺杖,一隻胳膊摟住她。

他不敢用力壓在她身上,陸林希卻道,“放心吧,我真冇那麼嬌弱。”

陸觀華這纔將身體一半重量壓在她這邊。

兩人一拐一扭回了房間。

等他重新躺到床上,陸林希重新打水給他洗臉,這纔想起來問他,“是不是隔壁嚼的舌根?”

陸觀華仔細回想剛剛聽到的對話,好像是隔壁王家大爺大孃的聲音。

陸林希怒氣沖沖,撈起一根擀麪杖就衝了出去,臨走的時候丟下一句話,“他們這是成心想讓你死呢。太惡毒了。我找他們去!”

陸觀華想叫住女兒,奈何女兒已經跑遠,他根本叫不住,急得他額頭冒汗,“小希,你快回來!”

陸林希隔著窗戶衝他喊,“爸!你放心,我不會吃虧的。”

這個遊戲男孩女孩都很熱衷。幾個孩子三三兩兩湊成一堆,爭相玩著這遊戲。

大人們則拿著蒲扇互相嘮嗑。

今兒要講的自然是陸家。

三個月前,陸林芳的爸爸陸觀華送貨途中被一夥混混攔路搶劫,陸觀華的一條腿被打斷,同車的押送員周華直接被打死。陸觀華在地上躺了一晚上,第二天被路人送到醫院。因為出現骨質、軟組織壞死,醫院選擇截肢才保住他一條命。

因為他屬於工傷,廠裡這邊除了負責他的醫藥費,還進行兩千塊錢補償。除此之外,他每個月還能領到20元傷殘津貼。

“哎,兩千塊錢現在看著多,以後不好說啊。”

這話是有根據的。70年代雞蛋七分錢一個,現在兩毛才能買一個。價格相差三倍。

“可不是嘛,就小希媽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樣兒,也不是安生過日子的人。”

有個婦女看了眼正在玩遊戲的小姑娘,湊到其他人麵前,小聲道,“我昨兒又看到小希媽回孃家了。就這個月,她都回八趟了。你們說,她該不會有啥想頭吧?”

眾人麵麵相覷。男人出事,不在家照顧,見天回孃家,這是不想共患難啊。

“哎喲,陸觀華對小希媽那麼好。她做月子時,他一個大老爺們洗尿布,買紅糖,熬雞湯,變著法兒給她補身子。又不抽菸不喝酒,連牌都不打。這麼好的男人,她居然一點舊情都不念,這人的心真是壞透了。”

另一人插嘴,“這離過婚的女人就是不牢靠。一進一出,就跟玩兒似的。人家纔不拿婚姻當回事呢。”

眾人鄙夷小希媽人品不行。

不遠處的小道儘頭突然出現一個小身影。

如此炎熱的天氣,動一下都汗流浹背,她卻跑得飛快,就好像後頭有狗在攆她似的。

等她跑到跟前,眾人才發現原來是陸家大丫頭--陸林希。

親民們七嘴八舌嗔怪,“你跑那麼快乾啥?”

陸林希不好意思用袖子抹了下額頭的汗,“我要回家做飯。”

她身後揹著簍子,手裡還拿著一根細長的竹竿,估計之前在前麵那林子裡找蟬蛻。蟬蛻就是知子蛻下來的殼,是中藥材。有那勤快的孩子會去服裝廠後麵林子裡溜達找蟬蛻賣到藥材收購站。

她剛準備離開,旁邊就有人拉住她問,“小希,你媽今天是不是又回孃家了?”

陸林希搖頭說冇有,“我早上出來時,她還在家。”

跟陸家關係好的婦聯主任衝陸林希招招手。

陸林希湊過去,她小聲叮囑小丫頭,“以後你媽要回孃家,你彆讓她去。你要纏著她。知道不?”

上輩子陸林希根本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還覺得莫名其妙。但是重活一回,她倒是明白婦聯主任的用意。

這是怕她媽撇下她爸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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