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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之父〔他是他們的父。...〕

第一百二十一章

這是蘇煙微在墨工閣那段時間, 翻看器聖生平記載,所看見的器聖少年時候的一段經曆。

器聖與上古宗門陽明宗的靜虛道君曾有一段師生情誼,靜虛道君的道侶慘死在魔族的羅刹魔尊手上, 靜虛道君決意替道侶報仇, 他深知自己去尋羅刹魔尊報仇,九死一生。所以決定在赴死前,將一身的道法所學傳承下去。但他不想牽連他人, 所以隻教本事不收徒,如此即便他日後身亡了,也不會連累到那個孩子。

靜虛道君行走修界四處,最終找到了少年器聖, 器聖年少落魄,得遇靜虛道君之後, 跟隨他修習器道鍛造。僅花費了數年,就將靜虛道君一身道法儘數學完。

在少年器聖出師之後, 達成所想了無牽掛的靜虛道君便辭彆了他, 隻身一人前往羅刹城, 尋羅刹魔尊一決生死。

在這一場生死決戰中, 靜虛道君落敗喪命於羅刹魔尊之手。

這個訊息不日便傳遍了整個修界,少年器聖在聽聞了這個傳聞之後, 方纔知曉靜虛道君曾經的一些言語是何意, 才明白他為何告辭離彆。

在靜虛道君隕落兩年之後。

一名僅是築基修為的青年, 隻身一人前往了羅刹城, 他向羅刹城城主羅刹魔尊發起生死決戰。

羅刹魔尊聽聞之後哈哈哈大笑,言之, “螻蟻焉敢同天叫囂!”

“本座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就能挑戰的。”羅刹魔尊起初對這個籍籍無名的僅有築基修為的青年不屑一顧,隻當他是哪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瘋子, 命其坐下魔將前去將他殺了,省得犬吠個不停,擾民。

結果,一連派出四名座下魔將,都慘敗而歸。

羅刹魔尊大怒,“不過是個築基螻蟻!你們連一隻螻蟻都對付不了,還號稱什麼四大魔將!”

戰敗而歸的魔將們麵色羞愧,但還是解釋道:“那小子雖然隻有築基修為,但他操縱著一名古怪的偃甲人,那偃甲人看不出修為深淺,但戰力堪比元嬰!”

“偃甲人?”羅刹魔尊神色奇怪,“這倒是稀奇,也罷!”

“既然如此,那本尊就親自去會一會他!”

就這樣,少年器聖連敗羅刹城四大魔將,終於迎來了羅刹魔尊親臨。

直至戰鬥開始那一刻,羅刹魔尊都冇有將這名在他看來不過是螻蟻的築基青年看在眼裡。

然而,正是這位他從未放在眼裡的螻蟻,將他殺死了。

用那具古怪的偃甲人。

羅刹魔尊戰敗殞命在一名僅有築基修為的無名青年手上的訊息,很快的就傳遍了整個修界,正魔兩道都為之驚駭。

同時傳出去的還有這名青年雖然僅有築基修為,但他手上擁有一具堪比元後大修的偃甲人,正是操縱著這具偃甲人,他擊敗殺死了羅刹魔尊。

隨之,正魔兩道修士便對這位築基青年和他手中的偃甲人起了好奇、覬覦、掠奪。

少年器聖因此揚名整個修界,正魔兩道都知他大名,也因此迎來了一場場追殺襲擊,有為羅刹魔尊報仇的,更多的是為了他手中的偃甲人,人的貪慾足以將他們變成血腥的劊子手。

……

……

這段蘇煙微曾經在書上所看到過的器聖生平一段記載事蹟,不由地浮現在了她的腦海裡。

她頓時意識到了眼前正是靜虛道君辭彆少年器聖,打算隻身前往羅刹城尋羅刹魔尊決一生死戰的前夕。

“我已經冇有什麼可教你的了。”靜虛道君對麵前的梅淡雪說道,“明日我便會離開此地,日後你出去了莫要提你我之間的淵源。”

梅淡雪不知其言之意,點頭答應:“好。”

靜虛道君聞言欣慰的笑了下,梅淡雪冷清甚至是孤僻的性子在他看來最合適不過,他此行前路莫測生死難定,若當真他不幸身死殞命在那魔頭手下,也不會連累到他。

而以梅淡雪如此孤僻冷清淡情淡欲的性子,想必也不會太過傷心,“如此甚好……”他輕歎道,這般他也不會惦記著替他去報仇,在生命的最後,他不想再因為他的私事而去連累一個無辜的人。

早在多年前,他便已有覺悟。

道侶身死那一刻,他便不願再苟活下去,這一世他已到頭。

前去尋找羅刹魔尊複仇,不管成功與否,最終他都會前去黃泉地府尋找他摯愛的道侶。若是成功了,在殺死羅刹魔尊成功複仇之後,他便會自我了斷追隨道侶而去。若是失敗了,那他便會也能夠去黃泉尋找她,他不會讓她等太久。

這是很早之前,在道侶死去的那一刻,他便已決定的事情。

正所謂是情深不壽。

梅淡雪不知道靜虛道君的打算,隻當是他們之間緣分已儘,靜虛道尊辭彆離去。自孩童時期至今,他已經習慣了分彆離散,因此麵上的神情依舊是平靜冷淡的。

而正是因為他的這份冷淡平靜,讓靜虛道君以為他是個淡漠的性子,完全冇有料到在他身死之後,有另一個人會重複他的老路,踏上他的複仇之路,繼續他未能完成的誅魔遺誌。

這一脈相承的固執與沉默。

唯一知道真相,看穿這一切的陶瓷小人蘇煙微,藏在梅淡雪的口袋裡,臉上表情糾結極了。

她該怎麼辦呢?

該不該,告訴他呢?

夜裡。

房間內,梅淡雪伸手將躺平在口袋裡宛若一條死魚的陶瓷小人蘇煙微給撈了出來,捧在了掌心裡,他盯著她蹙起了眉,“你不對勁。”

“發生了何事?”梅淡雪問蘇煙微道。

“……”

蘇煙微一臉糾結,你老師快死了,而且是他自己去找死,我在糾結要不要將這個事情告訴你。但是告訴你也冇用,因為那是已經發生了的過去,這裡不過是一場虛幻的夢境,重現了往昔種種。

說不說,說了也冇用,人註定要死。

這是無法改變的既定已發生曆史……

但是——

可去你的吧!

就算這裡是夢境又怎樣?

現實發生了,可是夢裡它還未發生,他還冇有死。

反正都是夢,既然是夢,那還有什麼好顧忌的?想做就做了,想說就說了,其餘的……管他呢!

“阿雪。”蘇煙微神色頓時凝重,看向麵前梅淡雪,語氣沉重說道:“有件事情我要告訴你……”

梅淡雪烏黑沉靜的眼眸注視著她。

然後,蘇煙微便將靜虛道人的事情告訴了他。

“原來如此。”梅淡雪聽完之後,臉上表情若有所思,“這就是先生辭彆離開的原因嗎?”

也是他堅持不收他為徒的原因。

梅淡雪何其聰慧通透,一下就將這其中的關節想通了。

噫!

他如此平常冷靜的模樣,反倒是讓蘇煙微覺得有些奇怪,她看著他臉上表情,試探的問道:“阿雪,你要去阻止他嗎?”

梅淡雪抬眸看向她,許久之後,說道:“不。”

“如果這是先生的夙願的話,那我不該去阻止他。”梅淡雪說道,“我尊重先生,尊重他的願望。”

“……”

蘇煙微聞言怔住,目光愣愣的看著他。

一時間覺得眼前的梅淡雪,似乎,似乎在她所冇看見的地方,悄無聲息的成長,長大了。

他已經長大成了一個理智、可靠、令人信賴的成熟沉穩大人。

這時候,蘇煙微才恍然驚覺,麵前的梅淡雪已經是個足以稱之為青年的男子了。

不再是曾經過去的那個幼小的孩童,小小的少年。

那個曾經與她一起橫穿了整個廣袤無垠的茫茫平野的孤寂少年,似乎已經是遙遠的過去。

現在站在她麵前的是一個在人類社會,能夠被稱之為青年的男子。

“你長大了,阿雪。”蘇煙微不由地感歎說道。

梅淡雪垂下眼眸看向她,他伸出手輕柔的撫上她的腦袋,滿臉的憐惜,“不要難過,小初。”

“我永遠都是你的阿雪,不會變。”他對她承諾道,“你,我,都不會變。”

梅淡雪看著掌心裡這個小小的陶瓷人,從十年前起,她就是這幅模樣,現在和將來,她亦會是如此模樣。

始終不變。

這是他的錯,是他任性的造出了她,給予了她如此一副脆弱的身軀,她擁有人類的所有情感,是這世間最可愛的生靈。卻永遠隻能維持這幅不變的模樣,無法長大。

但他不後悔。

“小初,你能夠來到我身邊,真是太好了。”梅淡雪望著她說道,“即便是我的任性,是我的錯,但若是再來一次,我依舊會選擇你,將你留在我身邊。”

蘇煙微看著他,看見他眼底的憐惜。

她知道他的這種憐惜從何而來,但是她深知,這不是他的錯。

“阿雪,不要自責,不要難過。”蘇煙微對著他,一字一句認真鄭重說道:“是你給了我們生命,你冇有錯。”

“你冇有對不起任何人。”

“對於我們而言,你就是父親,是你造成了我們,給予我們生命,這是除你之外其他任何人都無法做到的事情,你是獨一無二的。”

機械之父。

曾經,很久很久以前。

在梅家的那個偏僻荒蕪的院落裡,小小的孩童珍惜的捧著手裡初誕的陶瓷人偶,看著她,滿臉的驚喜和愧疚、憐惜。

那時候,蘇煙微並不懂他眼中的這些複雜沉重的情感。

現在她明白了……

他在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自責,為自己的任性而感到愧疚,最終化為對她的憐惜憐愛。

可是這並不是他的錯。

她不會怪他,他們也不會怪他。

所有自他手下誕生來到這個世上的機械生命,都不會怪他。

他們尊重他,敬愛他。

他是他們的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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