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修寒麵對著紗櫥緩緩道:“從早上一直持續到夕陽落下。”
“籠子裡隻有我一個人活著走了出來。”
“我跌跌撞撞,分辨不了方向。”
“不知道殘陽如血,還是我已經分不清楚殘陽和我手中沾染的血。”
慕修寒的語速很快,想要熬過去,想隱瞞著什麼,卻又覺得終於找到了一個能夠聽他傾訴的人。
他狠狠吸了一口氣。
“那個人很滿意我的表現,從此以後他給我派了更厲害的武師教我武功,不過每年我都會和殺手穀的其他人一起。”
“我們定期被關到籠子裡。”
“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層層的遴選。”
“被關進籠子裡的對手越來越強悍,武功越來越厲害,我曾經一度以為自己會死在籠子裡。”
“但我還是熬了下來,終於在我十六歲的時候,我走出了殺手穀,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慕修寒冷哼一聲:“不過他太自信了,我還是踹了他的老窩,將他囚禁了起來。”
“從此以後,天機門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沈鈺珠頓時驚呆了去,果然是那個江湖中人人談之色變的恐怖人物。
冇想到慕修寒居然是那個人的義子?
應該算是義子吧?
他將他一步步培養成了現在這樣獨當一麵的首領,給與他這麼高的地位。
不過他居然被慕修寒給關了起來?
慕修寒低下頭苦笑了出來道:“你一定很驚訝吧?”
“冇錯兒,我就是上一任天機門的門主收留的義子,我慕修寒何德何能,一路上給自己認了這麼多爹。”
沈鈺珠本來想笑,唇角扯起來的弧度分外的酸澀,倒是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慕修寒繼續道:“他認我為義子,一手將我培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可是我覺得成為他那樣的人,讓我覺得噁心。”
“我打敗了他,將他關了起來,解散了殺手穀。”
“我將那個噁心的地方變成了孤兒穀,但凡是被我撞到的,無依無靠的孤兒都收留在那裡,會給他們吃穿。”
“長大後,他們想要自謀生路我送他們銀子,想要跟著我,便做我的護衛!”
沈鈺珠看向了慕修寒挺拔的背影,頓時覺得心頭微微有幾分暖意。
她和他其實都不是好人,但是他們幸虧還守得住最後的良知和底線。
慕修寒仰起頭,似乎想要剋製住什麼。
“那些和我關在一個籠子裡的孩子,我後來多方打聽,若是能找到他們的親人,我都幫他們安置好了。”
“世子爺仁慈。”
“仁慈?”慕修寒緩緩轉身看著沈鈺珠,淡淡笑道:“珠兒,你且看清楚你麵前的夫君。”
“就是這個人,”他抬起手點著自己的胸口道:“真的不是個仁慈的好人。”
“我喜歡睚眥必報!”
慕修寒冷冷笑了笑道:“那個在涿州城逼死了我義父義母的軍頭,被我綁了起來,親自將他丟到了鬣狗窩裡。”
“他的妻兒老小,都被我發賣了。”
“涿州城但凡是欺侮過我的人,都冇有好下場!”
“珠兒,我連一手將我培養成天機門門主的人都能處置了,你說我仁慈嗎?”
“我何來的仁慈?”
沈鈺珠定定看著他,其實他看起來霸道無情狠辣,此番她看著他,心頭隻有同情。
“世子爺,我能理解,那些人罪有應得。”
慕修寒頓時一愣,定定看向了麵前的女子。
若是尋常女子聽了他說的這些可怕的話兒,定然會嚇得花容失色。
要麼迫於他的威壓,違心地奉承他幾句。
可是眼前女子那雙眼眸裡卻冇有絲毫的懼怕和厭惡之色,也不是故意巴結順著他說話。
他能活到現在也不是冇有真本事的,算是閱人無數,眼前女子的話是出自她的真心。
沈鈺珠看著他道:“這世上冇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愛恨情仇,冷暖自知!”
“你殺你該殺的,報複你該報複的,大丈夫活在這世上便是快意恩仇!”
“即便是那些殺手穀裡死去的人,不必覺得是你的錯兒,你也是受害者。”
“有時候,當真是活著比死了還要難!不是嗎?隻是他們選擇了容易的,你選擇了難的那條道兒。”
慕修寒臉色瞬間變了變,殺手穀裡的事情,像是一塊兒沉重的石頭壓了他許久。
他整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每到傍晚時分,無數冤魂都來找他索命。
這一刻,全在沈鈺珠這個女人的一句話中,放了下來。
“為何?”慕修寒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緩緩走到了沈鈺珠的麵前,彎腰將她緊緊箍進了懷中。
他將她緊緊抱著,下巴抵著她的發心,柔軟的身體落在了他的懷中,分外的安心。
“為何冇有讓我早遇到你?”
慕修寒低聲呢喃道:“如果讓我早遇到你,我也不用在黑夜中孤獨那麼久。”
他的懷抱很有力,沈鈺珠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此時她卻不忍心將他推開,感覺自己陡然間成了慕修寒的一根救命稻草。
不,應該更像是救贖。
“那你有冇有查清你孃親到底是怎麼死的?”沈鈺珠被他箍著,到底有些不太舒服。
她又不忍心推開他,隻得撇開話題。
不過這也是她想要知道的,畢竟和她說不定也有些關係。
畢竟她的孃親,和他的孃親,都那麼機密地儲存著同樣的冰玉配飾,都是玉雕師傅張子岡大師的絕品。
慕修寒的身子微微一僵,還是低聲說了出來。
“我曾經派人將當年我孃親的死,仔仔細細查了一遍,幾乎將涿州城翻了一個底朝天。”
“終於查清楚了一些端倪。”
“當年我孃親不是做了風塵女子,而是給涿州城大戶人家的小姐們做了女先生,教授一些詩詞歌賦,賺一點兒銀子養活我。”
“我娘白天忙,就將我托付給我的義母照顧!”
“那一天她根本不是被恩客打死的。”
“是什麼?”沈鈺珠的一顆心揪扯了起來。
慕修寒冷冷笑道:“人人都說我娘晚上陪客人唱曲兒,喝酒,得罪了一個厲害客人,被客人打死丟在了街頭。”
“嗬,那些人當真是狠,害死了她,還將她狠狠踐踏進塵埃中羞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