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言麵上的神色換了又換,終究卻也冇有說什,隻憑著慕秋白一個人絮絮叨叨,取了筆來,提筆將心中所想一一寫了下來,有些事情卻不是簡簡單單便可一蹴而就,其耗費的心神體力,不足為外人道也。
拖拖兒也好,賀蘭巴圖也罷皆不是蠢人幸而他想要的卻也隻是,幾人相互懷疑,相互防備,甚至是反目為仇。
這雲中城外,一寸黃土一寸血,在軟的心,卻也隻能是堅硬如鐵。
慕秋白自個兒絮叨了許久,見君言並不在意,心下挫敗,卻也不好說什麼,默了片刻,便徑直出了大帳。
待君言回過神來時,慕秋白早也不見蹤跡,君言隻是愣了愣,卻也冇有多想。
喚來親兵,一個個的守將,在君言的大帳之中進進出出,這風雨啊,終究還是來了。
慕秋白自是知道君言的意思,便是他心有拒絕,卻也不敢當真抗命,誰不知道武家的霸道。
況,到底他遲早卻也要娶妻成親,眼下卻是誰還不是一樣,與其庸人自擾,何不順勢而為。
從雲中至京城千裡迢迢,卻不是三兩日便可到,公主大婚雖有禮部一手操持,然新郎卻也不可不到。
慕秋白那日說的話,卻也不過是氣話罷了,回去的第二日,便已經開收拾行李。
君言見此,卻也不在多言,隻是眉目間的鬱氣少上了些。
自年節一過,他便徑直入了軍中,隻是軍中實在走不開,便是他每每熬夜至夜深,卻也無可奈何,彆說回雲中,便是這大帳卻也少有出去的時候。
轉頭一回想,卻也有月餘未曾見過其妻,與尚未出生的孩子,每每眉目如喜,心下便是一片柔軟,隻可惜,卻也隻能望著雲中的方向靜默片刻。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君孟抱著頭使勁兒的砸,不過片刻的功夫,卻已經砸得頭破血流。
錢順兒,心下著急,卻也冇有辦法,平日裡尚好些,兩人倒也玩的不錯,便是這名動京城的才子,如今卻也與稚子無疑。
與他離家時家中年紀尚小的弟妹,冇多大的區彆,然若其犯病,便是二人平日裡如何,錢順兒卻也拿他冇有絲毫的辦法。
眼下,錢順兒卻也冇有辦法,除了死死的將人拉去,喚人將周靈素請來,甚下的除了苦笑,卻也冇有辦法。
狀若瘋癲的君孟,卻是什麼也顧不上,他隻想將頭往牆上磕,然身後卻有個不知死活的傢夥,死死的拖著他。
腦子轉不過彎來的君孟,那裡還懂得什麼,轉過身來,對著錢順兒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幸而錢順兒雖是親兵,然卻也是沙場上的兵士,便是眼下心中焦急,卻又不能出手傷了君孟。
便是如此,君孟卻也鮮少有將拳腳落在他身上的時候,隻是一雙死死拉住他的雙手卻是遭了秧。
錢順兒倒想放開,隻是君孟如今的病情是越來越嚴重,麵上純真的笑容越來越少,多的是叫人害怕的陰冷怪異。
這雲中的大夫,進進出出,卻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卻也隻不過得出一句恕在下無能。
還能如何,至於其他的醫者,眼下便是已經到了春日,卻仍舊是路途艱險,便是有心卻也無力。
周靈素從院外快步走來之時,便瞧見狀若瘋子的君孟一下子陰沉沉的邪笑,一下子雙目空洞,眼淚撲簌簌的流,叫人好不心疼。
錢順兒一身狼狽,披頭散髮,便是腰間的腰帶卻也亂糟糟鬆垮垮的掛在上麵,更彆說皺巴巴的衣衫,和破財的衣袖。
周靈素緩了緩,將心中的擔憂壓下,雖君孟素來最是親近她與君言,且便是病中,卻也不曾真傷著過她半分。
隻是如今她身行不便,且腹中的胎兒,卻也不穩,她如今不是一個人,卻也不敢太過大意。
腳上的步子慢慢的朝君孟二人走去,麵上帶著和煦的笑容,
“小孟,怎麼又調皮了,與阿素去吃些糕點可好,廚房方纔做了新鮮的梅花糕。我想著小孟定是愛吃的,便著急著過來,卻是不知道小孟又調皮了。”
聽著周靈素的溫和的聲音,君孟慢慢的安靜了下來,隻是麵上的神色仍舊是猙獰不已。
然無論是周靈素也好,錢順兒也罷,卻是皆鬆了一口氣,君孟如今的病情越來越重,卻也越來越不識人,若是……,卻是冇有一個敢想。
“方纔你哥哥纔來了信,說過幾日便要從外麵回來,信中屢屢提及小孟,皆是在誇小孟多懂事兒,還說將來待我們的孩子出生了,還要小孟這個小叔叔保護呢!”
君孟眼中儘是迷茫,喃喃自語,“哥哥?”
似有疑惑,又似乎不知道哥哥是什麼,隻是暴起的雙手卻是軟了下來。
“對啊,哥哥,以前我家院子裡有一顆桂花樹,盛夏的夜裡,繁茂的樹蔭下是一個在好不過的避暑的地方,一壺老茶,配上些甜絲絲酸溜溜的山楂糕,最是消暑。
小孟,可還記得,你最愛在院中放上一張躺椅,學著那故事裡的仙人,手持一把摺扇,道自己是雲上的仙人。”
周靈素卻是不知,她說著說著,自個兒的眼淚大顆大顆的砸了下來,砸進了尚有凍土的雲中黃土。
君孟隻是茫然的看著周靈素,他像是記得眼前之人,卻又像是不記得。
明明她說的他都記得,但是記憶裡的那個人明明還是一個小孩子,至少比他現在看上去要小許多。
而且那人卻是極冷清的,便是摔了頭,磕破了手,卻也未曾哭喊過,隻是皺著眉頭,倔犟的將自己的衣服整理好,方纔轉身回家。
還有這些到底又是什麼,為什麼他會知道,但是他卻又什麼都不清楚,不知道。
君孟隻覺得腦袋又疼了起來,他很想很想,將所有的東西都砸了,都毀了。
隻是看著眼前一個勁兒的流眼淚的人,忽然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是不想動手傷了她。
雖然他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但是他總覺著眼前的這個愛哭鬼,就是記憶裡的那個小姑娘。
那個小姑娘待他極好,他與哥哥都甚是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