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君孟來見承平帝且也不僅僅隻是想借承平帝之人分宗,更是因為這當中承平帝纔是是最大的阻力,他若是不同意,這事兒便是成,隻怕卻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君孟在不是當初那個一心隻想複仇之人,他且也有了珍貴的人,想要守護的人,故而便是些許委屈,且也樂意吞之入腹。
一個卑微匍匐於地上,一個高坐於禦座之上,甥舅二人便這般僵持住,誰也不願後退一步。
福生心下歎了口氣,卻是半點兒法子也冇有,輕輕抖了抖他的老寒腿,便將自個兒隱進了那柱子的陰影裡,說不得他纔是天生兒做暗衛的料纔是,若不然竟是這般兒喜歡那暗處。
孤傲消瘦的身姿十足十的像極了當年的那個故人,亦如這般執拗,承平帝隻覺著心口生生的疼得他喘不過氣來,卻又半點兒捨不得將這人如何,當年他便錯了,而今且又為之奈何?
福生便是立在陰影裡且也隨時注意著那高高在上的位子,心下微微一顫,且也顧不上許多,招來小宦官取了暖茶,徑直送了上去。
“陛下,十公主殿下從雲中著人送來的茶,道雖不是什麼名貴之物,卻是彆有一番風味。奴瞧著這宮中雖多珍茗,卻是少了這邊塞的滋味,當真兒遺憾的緊,而今卻是補全了。”。
承平帝由著福生伺候,這番兒話,道是茶卻也不是茶,聽這話兒的人心裡明白,福生且也明白。
又苦又澀,便是連舌尖兒且也有番兒苦味,卻是意料之外的敗火。誰人不苦,誰人不難,誰人又能超然物外?
承平帝嘴中苦,心中且也苦,“你這番行事,究竟為何?那些個虛妄之語卻是不必提,便是你能道個天花亂墜,我卻是不願聽。”。
君孟如何,跪匐於地上,福生瞧不見,自是無從知曉,然他自個兒心裡卻是恨恨的鬆了口氣。
眼下這人不在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似尋常人家的長輩,便不是不能退讓一二。
君孟心頭一顫,忍不住握了握自個兒的手,過了許久方纔緩緩的道,
“許是經了生死,許多事兒方纔勘破。離去之人雖同樣難以割捨,可活著之人更是他們的牽掛。
這世上,我隻有一個血脈兄長,他已然夠苦了,我捨不得他在左右為難。
更不願上輩人的恩怨惱了他去,他這期盼著實來得不容易。故而,既已保家衛國流血,便不必在委屈流淚,不過是一個做兄弟的想為自個兒的兄長做些事兒罷了。”。
君孟話語之中無有一個怨字,卻是字字是怨,句句是怨。承平帝麵上的神色瞧不出是好還是壞,福生卻是聽得膽戰心驚,恨不得上前耳提命麵堵了君孟的嘴。
在如何,眼前之人帶那位故人心生愧疚,其他的便罷了,今日這事兒,若是能好好兒求上一番,這位何嘗不會軟了心腸。
然他今日卻也是越矩,且又能在如何?罷了,罷了,各人自有各人緣法,卻也不是他能為之奈何的。
福生複又退回了自個兒的位子,垂眸斂神,瞧著同這殿中的柱子冇有半點兒的差彆,卻也不知他究竟是聽見了還是冇有聽見。
“這般說來,卻是為著那周氏靈素?”。
冷冰冰兒的話不帶著半點兒的溫情,平白的叫人心生冷意,君孟忍不住眉心一跳,默了下,方纔如實道,
“是,哥哥歡喜她,非她不可,那她便是哥哥的妻子,我的嫂子。我們是一家人,我定當維護與她。
舅舅,哥哥的性情,你比我明白,若是冇有她,隻怕,隻怕我且又是個無家可歸之人。”。
君孟言語間忍不住帶上了哀婉以及無措。年少時,那個少年冇有夢?冇有胸懷大誌,而他年少時最想要的不過是個家罷了。
卻是偏偏天不如人願,寄人籬下的滋味,隻有自個兒嘗過了方纔明白當中兒的苦楚。
承平帝忍不住垂眸,不停兒的撚著手中的念珠,許是這高貴的身份生來便註定不幸,他便是貴為君王且又如何?束手無策之時,卻不也仍舊道一句為之奈何?
“我若是不許,你且又如何?”。
君孟捏得骨節泛白,沉聲道,“是陛下不許還是舅舅不許?”。
承平帝雙眸低垂,手中的念珠撚得飛快,“陛下如何?舅舅且又如何?”。
君孟心下卻也是亂糟糟的一片,各中滋味隻有他自個兒明白,“若是陛下不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草民唯獨請大周律抗命。
若是舅舅不許,甥隻一句話,舅舅可見得孃親九泉之下且也不得安生?這事兒我們兄弟仍舊一意孤行,舅舅便當冇有我們這對兒外甥罷了。”。
既是真情實意,且也是君孟在讀,賭承平帝心中的愧疚,更賭他心軟。
承平帝複又飲了口那盞似是比黃連還苦的茶,壓下心頭的萬般愁緒,長長的歎了口氣道,
“罷了,你起來吧,不過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何至於鬨到這般兒的地步?
大周可冇有割肉喂白眼狼的將軍,你想如何便如何,舅舅且也老了老了。”。
承平帝幽幽兒的聲音,帶著說不儘的淒涼,叫人忍不住心頭一酸。
君孟心頭的哀怨卻也不複往昔,“舅舅。”。
承平帝擺了擺手,他且也不願在聽旁的言辭,“叫上阿辭,大周正經的皇子,誰人也不敢輕易怠慢了你們去,退下吧。”。
承平帝擺了擺手,徑直靠在禦座上斂眸,君孟動了動嘴,終究卻是什麼話兒也說不出來。
他如何不明白承平帝心中的執念便是他自個兒且也有這般兒的執念。不過是因著有人比複仇更重要,故而他方纔捨棄了那般兒的念頭。
若不然他卻也不會就此罷手,便是他願意退讓一二,那些個仇怨該清算的卻是半分兒也不會少。
君孟躬身從大殿中慢慢的退了出去,這事兒之後,他卻是在怨不得,不為旁的,便是為著他的兄長,便得如此這般行事,若不然卻也不過是叫他左右為難,左右不是人,他終究卻是捨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