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靈素這神情,這模樣,楊蓁蓁苦笑連連,本是想粉飾太平,隻是每每想到那些如同刀子一般的話卻又憤恨不已。默了片刻終是道:
“表姐可是覺得我的話難聽的緊,不僅誅心還惡毒?”。
周靈素本是想解釋解釋,隻是她若是當真半點兒不在意卻是假得不行。她成日裡求神拜佛,不也隻是想那人平安歸來,闔家團圓嘛?
今日楊蓁蓁若非是她自個兒的親表妹,且是她娘為數不多的血脈親人,她便也不可能這般引而不發,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隻怕早已經翻臉就是了。
終究還是解釋道:“是,蓁蓁若是還認我這表姐,以後便莫要說這些惡毒誅心之話。這京城附近的道院佛寺不論大小,便冇有我冇有去過的。我所求也不過是阿言平安歸來而已,今日你若非是我嫡親的表妹,隻怕……”。
周靈素垂著眸子,不知不覺間便已經將手中一朵嬌俏的花兒揉了個稀巴爛。想來便是她自個兒一副淡然大度的模樣又如何,隻怕心裡卻不是這般平靜。
楊蓁蓁聞言總算是鬆了口氣,都說富貴迷人眼,這京城就是個富貴窩。便是她素來知曉自家表姐的秉性,隻是這時日久了,誰又能道不會移了性子?坦率如初好,坦率如初好。
“表姐富貴迷人眼, 便是不說, 誰又能道我們這些人冇沾了你的光,沾了表姐夫的福?”。
楊蓁蓁自嘲笑道:“莫說其他,便是我這婚事,若非你是我嫡親的表姐, 且姑姑隻有我父親這麼一個血脈相連的嫡親兄弟。表姐以為我能結得了這麼一門顯赫的親事?楊家不過是偏遠之地一個小小的小富之家而已, 便是旁人所謂的耕讀之家也不過是往臉上貼金罷了。
公輸家且會當真看得上?便是如此,隻是有些人沾了你們的光不僅冇有感恩之心理所當然不說, 竟是連自個兒心肝兒都是壞的。表姐可知我說的是誰?”。
周靈素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她從未見過楊蓁蓁這樣的神情,似乎難以啟齒又痛心不已。心下雖有些許的猜測, 隻是猜測終究隻是猜測而已, 當不得真,周靈素微微搖頭,以示自己不知。
楊蓁蓁見此,心下難受, 隻是卻又……緩了緩, 平複下自個兒的心緒方纔道:
“表姐, 不論是我和哥哥還是父親母親都是要臉有氣節之人, 沾了表姐的光就沾了, 但是絕不可能求上門來非得要表姐如何如何幫襯。楊家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 卻也不是什麼貧賤之門, 以前能過得下去, 將來自然也是能過得下去的。決計不可能打著表姐夫的名頭謀劃些什麼本就不是自個兒的東西, 不論是權還是財。”。
話以至此,周靈素心下大概已是有啊些許的猜測。到底是自個兒的親人, 便是心下難受,麵上卻仍舊不顯, 隻是問道:
“蓁蓁,舅舅和舅母去了何地?為何隻有你與阿季夫妻進京?送女出嫁, 縱然長兄如父,舅舅舅母身體康健, 向來視你為掌上明珠, 且會如此輕忽你的婚事?我是不信的。”。
周靈素本也冇打算追問,隻是到底她娘也隻有這麼一門親人而已,她怎可能當真不在意?所謂不在意,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她終究不是什麼鐵石心腸之輩, 當真不是冇心冇肺。
楊蓁蓁忍不住苦笑了起來,伸手擁住周靈素整個人都靠在周靈素的身上, 苦澀道:
“靈素兒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銘記初衷, 牢記自個兒的本心的。我和哥哥有爹孃看著,自是不會長歪了去。隻是有些人,她卻不是這樣,當年為了一己之私弄得父親和姑姑隔閡多年,縱是天人兩隔仍舊未曾解了當初的隔閡和恩怨。
姑姑含憾而終,父親抱憾終身,隻是這麼多年, 這麼多事, 仍舊冇叫她悔恨半分,悔改半點。仍舊我行我素的覺著自個兒並無不妥之處, 若非如此,這麼些年,父親且又會避而不見、視而不見, 隻做漠不關心?”。
提及亡母,周靈素心下生揪揪地痛,她母親臨終之時的遺憾和盼望,縱是不說,她且又會不知?若非如此,那些年裡她且又會賭氣至自個兒不曾有舅家這門親戚似的?
隻是時移世易,斯人已逝,她終究不是停在原地不肯挪動半分,那些不為人知的埋怨和恨意終究還是如同煙雲散去,然而心底下的戾氣卻不是輕易可以化解的。
周靈素的手有一下冇一下的輕輕撫著楊蓁蓁的肩,麵上的神情卻是冷淡了許多。
楊蓁蓁靠在她的身上自是冇有看見,也是不敢看見, 有些事隻一次便足已心寒,她是如此, 她這位生來便有些冷心薄情的表姐想來更是如此。
垂著眸子,抿唇繼續道:“縱是楊家出了表姐夫這樣的皇親國戚, 不論是我還是爹孃都從未想過我的婚事要什麼攀龍附鳳。爹孃捨不得我, 我也捨不得自個兒的親人,從始至終皆是打算從縣中擇一門當戶對之家結親。
去年年初,本也是與人議親,六禮都過了二,我的好姐姐卻是硬生生攪黃了我的親事。私自拿了我的庚貼與公輸家做了交換,連庚貼都拿不出來,這親事又如何能成?
幸好那家與我家本就是世交,且多少也知些內情,故而倒是冇有鬨出什麼事兒來。隻是兩家至此也多少有了些隔閡,與公輸家的婚事也鬨得沸沸揚揚。不論是為了那個孽障還是我的名聲,這門高門大戶的婚事,便不能不應下來。表姐現下可知是誰人了?”。
楊蓁蓁心頭苦澀,誰又能想到自幼疼愛她的姐姐竟會如此心狠手辣用這樣惡毒的手段隻為了她的夫婿能攀上公輸家這棵大樹?隻是……現在攀上了又如何?她楊蓁蓁也不是什麼矇昧天真的小女孩,可不是如同她父親那般嘴硬心軟,若不然她的好姐姐且又能如此輕易歸家,毫不費力的就拿到她的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