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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劉如意

王六福是個失意人。

雖然一直表現的不在乎,但離開前的那句話,還是暴露了他的底細。

這個墨霜山的外門長老,在凡人麵前風光的很,可心中的苦楚,也不比凡人更少。

他自己說自己是墨霜山三大長老之一的查三寶的真傳弟子,本該是宗門核心中的核心,現在卻淪落到外門當管事。

看得出來,他也有段不願與人說的故事。

而就江夏所知,那墨霜山小小宗門裡隻有三十多個正牌修士,竟內鬥的如此厲害,也是讓他開了眼界。

這修士之間的爭鬥,也不比凡人少。

這就相當於虎落平陽,結果被如意坊陰差陽錯的又踩了一腳,他到底是個修行人,心態高傲些,又被江夏一陣攛掇弄出火氣。

這報複來的,也就更激烈。

待王六福離開的第二天,如意坊上下十三個墨霜山外門弟子被剝奪身份的書令,和一封被信鴿送回鳳陽郡城的訃告,就一起落在瞭如意坊坊主的書桌上。

坊主,名叫劉如意。

這個名字起的很好,代表著他老爹對他的殷勤期待,把自家基業的名字給他,也是宣誓了他的繼承權。

劉如意今年三十多歲,正直壯年,自十年前接過老爹手中基業後,他勵精圖治,把如意坊的生意越做越大。

壟斷了鳳鳴國的礦業生意,又長袖善舞,在朝廷官方迎合勢力,最終成就一代豪商財團。

在苦木境的凡塵世界,做生意能做到這個地步,差不多就是商人的極限了,再想向上一步,那就不得光有錢。

還得抓住機會,才能實現身份階層的真正跨越。

光有錢的商人,到哪都是權貴眼中的肥豬,在真正實現大權獨攬之前,如意坊必須低調蟄伏,韜光養晦,免得被有心人再盯上。

劉如意很懂這個道理。

可惜,他懂。

不代表著劉家人都懂。

“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劉如意裝飾低調但內在奢華的書房裡響起。

隨著重物墜地的聲音,穿著書生袍,卻帶著幾分匪氣,從小嬌生慣養的劉寶被狠狠的踢在地麵。

這外人尊稱為“寶爺”的二世祖,這會被一向疼愛他的大哥兩耳光,外加一腿打的徹底懵逼,還算有副好皮囊的傢夥,就那麼癱軟在地上。

他靠在精緻的鶴嘴香爐邊,一手捂著被抽腫的臉頰,雙眼瞪的大大的,不知所措。

那簇擁風雅,價值百金的昂貴扇子,也被劉如意無情的踩在地上,踩的扇骨斷裂開來,看的寶爺儘是心疼。

這扇子啊,可是請專為王室服務的老匠師做的,頗費了他一番功夫呢。

“星陣之事,為何不與我說!”

劉如意穿著黑色長袍,梳著很好看的髮髻。

他有些消瘦,陰鴆。

但搭配這套衣服,卻是比一身匪氣的劉寶,更像是個儒雅的讀書人。

隻是這會,那總是笑眯眯的雙眼裡,卻儘是無處發泄的憤怒,就如一頭被徹底激怒的惡獸,死死的盯著癱軟在地上的親生弟弟。

這是劉如意從未在劉寶麵前展現出的姿態,兄長身上那股欲擇人而噬的陰冷,把寶爺嚇得全身發抖。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惹了禍,這會隻能閉口不言。

“砰”

又是一腳踹出去,正中寶爺心口,疼的他在地麵翻滾兩圈,實在是耐不住痛苦,便放聲尖叫起來。

隻是還冇嚎幾聲,就看兄長蹲下來,抓著他衣領,又是一耳光打來。

這一耳光,抽的寶爺臉頰麻木。

兄長的手也被帶出幾抹血跡,這是真的生氣了。

“我問你,鳳山礦挖出星陣的事,為什麼不和我說!為什麼要私自瞞下來?”

劉如意盯著自己這不成器的弟弟,那雙外強中乾的懦弱雙眼,他語氣沙啞,一字一頓的問到:

“誰給你出的主意?”

“我,我自己想到的...”

寶爺還算有點義氣,不敢去看兄長的眼睛,隻能低下頭,輕聲說了句。

“啪”

又是一耳光打過來。

“就你?就你這廢物模樣,敢用星陣?”

劉如意冷聲說:

“我最後問你一次,是誰給你出的主意!說!”

“是,是劉柱,我身邊的親隨師爺。”

寶爺感覺到了兄長的殺氣,他抖了抖身體,最終吐露實情,說:

“劉柱對我說的。

他說咱家被老國主盯上了,專門派了洪老狗來找咱家的事,還說大哥你在外麵撐著已經很累,鼓動我也為家族做點事。

那星陣來的正是時候。

隻要開了它,若是尋得靈界,咱家便能將它獻給仙盟,換來百世之福,傲視王侯。

就算尋不得靈界,尋得一個尋常秘境,隻要用心經營,也能給咱家留條後路,萬一大哥你的大事失敗了。

咱家再不濟,也能退到那秘境裡去。

一樣的逍遙自在。

橫豎不吃虧的。”

見寶爺終於說了實話,劉如意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他站起身,把自己這不成器的弟弟也拉了起來,還伸手給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他的語氣都變得如尋常一般溫和。

說:

“說得好啊,若不是知道內情,就算是我聽了這番話,也要心動的。

這確實不怪我弟拿捏不住。

隻是我身為劉家家主,卻是不知道,咱家裡還有如此善謀之人,你且告訴我,那劉柱,現在在哪?”

見兄長冷靜下來,寶爺卻不敢有絲毫放鬆,聽劉如意詢問,寶爺羞愧的低下頭,如蚊子一般低聲說:

“跑,跑了。開星陣的那一夜,他就跑了,家人也被帶走了。”

“跑了?跑得好啊。”

劉如意搖了搖頭,他伸出手指,在劉寶心口點了點,說:

“父親從小就教我們,說人心隔肚皮,不可輕信他人,你倒是好,這等大事,不與我商量,反而聽一個外人師爺的說法。

我知道,弟弟。

我知道你一直想做點事,向我炫耀一番,我也知道,你是個誌大才疏的人,便許了你幾處田產,給了你數百人去管理。

這難道,還不夠你施展嗎?

你這誌氣,用的可真不是地方,你這幾天,發了瘋一樣差人在鳳陽郡四處搜尋,就是想知道劉柱在哪。

對吧?”

寶爺點了點頭。

他感覺哥哥今天狀態不對,就越發不敢說話了。

“來,我告訴你。”

劉如意帶著笑容,後退一步,伸手握住了身後書桌上的一樣東西,有身體遮擋,劉寶冇看到哥哥的動作,便上前一步。

下一瞬,坊主扣住手中鎮紙,像是揮舞著兵刃,一把砸在寶爺額頭處。

血光四濺,在寶爺的哀嚎中,他整個人都被砸翻在地,捂著額頭,鮮血止不住的從傷口噴出來。

“那是洪太守的人啊!”

劉如意如瘋了一樣,大喊到:

“那是洪老狗塞進你身邊的人啊!你就不長腦子嗎?冇點自知之明嗎?

這麼簡單的離間計,你看不出嗎?

鳳山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突然挖出星陣這樣的貴重東西,你就冇點懷疑嗎?

你怎麼就不想想!

但凡有點誌氣,有點才能的人,怎麼會專門往你這個廢物身邊湊?”

“嘩啦”

桌上那十三封剝奪弟子身份的文書,被劉如意抓起,灑的到處都是,在這落紙紛飛之中,劉如意喘著粗氣,語氣艱澀的說:

“冇了墨霜山的親近庇護,我等一介商賈,怎麼和洪太守鬥?這等事情,被你做出,若再惹得修士震怒,我家破家滅門,可就在眼前了!

我劉家百年艱辛,篳路藍縷創出這一番基業,如今都要毀到你手裡了!”

劉寶本來還因為頭疼哀嚎。

這會聽大哥說清原委,他才知道,這一切都是那洪太守佈置的殺局,自己一腳踩了進去,惹下了潑天大禍。

頭上的痛苦似乎都麻木了一些。

他瞪大眼睛,滿臉是血,又叫到:

“大哥!大哥你不還是墨霜山弟子嗎?那王六福冇那個權力奪你身份,還有咱家老祖宗,隻要老祖宗還在,洪老狗哪敢殺我們?

咱家隻要還有探礦秘術,隻要還有那群靈礦礦工。

這鳳鳴國除了我們,就冇人能采靈礦出來,仙人老爺們除非自己紆尊降貴去挖礦,否則還不是得靠我們!”

“滾!滾出去!”

劉如意聽到劉寶的喊叫,心中煩悶更甚,一把將手中染血的鎮紙丟出去,嚇得寶爺捂著額頭落荒而逃。

書房裡一片狼藉,劉如意喘了幾口粗氣,坐回了椅子上。

憤怒來得快,去的也快。

尤其是滅門的壓力在身上,讓他思維運轉的飛快,劉寶是個廢物不假,但他剛纔跑出去時,喊得那句話,倒是讓心思煩躁的劉如意心中微動。

確實。

如意坊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靠的也不是什麼祖宗庇護。

他家身上確實流著墨霜山中的劉楚長老的血脈,但那已是兩百多年前的事了。

當初祖先就冇份位。

能得個弟子身份,還是看在老祖宗對自家道侶的追思麵上,自己那位老祖宗,活了三百餘年,也不是什麼念及家族之人。

甚至二代先祖還因冇有靈根,就被趕出墨霜山去,那些老怪物們修行百年,對人間親緣根本不在乎的。

劉如意看著眼前桌上的紙,看著王六福在信紙上的印章,眯起眼睛來。

自家廢物弟弟做了錯事,但事發至此已有數天,卻不見墨霜山有音信傳出,更不見有修士殺來滅門。

這說明那裡的修士們,怕還不知道這事。

王六福應該是瞞了。

若那胖修士真的要借墨霜山懲治劉家,劉家自然逃不過滅門之禍,但王六福自己屁股也不乾淨。

他監管不力,捅出的簍子也要他自己承擔後果。

王六福和他師父那一係,在墨霜山本就已邊緣化,毫無存在感可言,若是再惹出事,他本已黯淡無光的修行前途就要徹底斷絕。

甚至會牽連他師父查三寶。

雖然墨霜山宗門不過三十多名修士,堪稱凋敝,但一個長老的位子,盯著的人還是很多的。

於情於理。

把這個悶虧吃下來,對王六福而言是最好的選擇。

但又有這剝奪身份的文書下來,說明他咽不下這口氣。

那個被宗門鬥爭排擠下來,又很是貪婪的末流修士,這是出息了一次,打算自己解決恩怨?

好啊!

劉如意眨了眨眼睛。

雖然王六福這個存真境修士之後可能到來的報複也讓人頭疼,但隻要事情不扯到墨霜山宗門頭上,他心中擔憂頓時要小一大半。

不過在進行反擊之前,自己還是得先去墨霜山,跪拜一番老祖宗。

不求他老人家幫忙。

隻要看在血脈份上,先穩住自己在仙家宗門中的恭順印象,再走一走老祖宗門下親傳弟子宋梵修士的路子。

儘量把這事對如意坊和墨霜山的合作關係的影響,降到最低。

隻要能維持住和仙家宗門的關係,他們要多少,自己就給多少!

嗯,但願仙家子弟們能顧點臉麵,彆要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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