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菜還合胃口嗎？合口就多吃點。”
施妍洞府的方桌上，大修士用手撐著臉頰，一臉溫柔的看著坐在對麵的老江夾菜吃，還時不時拿起茶壺，主動為他添杯茶。
偶爾還會聊兩句家常話，問一問老江小時候的一些生活細節，聽到好玩處會捂嘴笑出聲來。
整個場麵其樂融融。
像極了一席家宴應有的氛圍。
老江心裡感覺怪怪的，但他知道內情，因而在表麵上並未太多驚訝，甚至覺得這種狀態下的施妍也並非不能接受。
總比之前總對他橫眉冷豎好多了。
但他能接受，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接受。
比如坐在側邊的如月，白澤小姐這會藉著喝茶的動作，掩飾自己的震驚與不安，她都喝了好幾杯茶了。
但依然冇能壓下去心中的驚愕。
她的大眼睛瞪圓，不斷的在老江和施妍之間來回檢視，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肯定是一種在羊駝群呼嘯而過之下的“臥槽”心態。
不過如月也是個聰明的女人。
結合老闆和施妍之前的稱呼，她大概就能猜出來，眼前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變化，應該是和施妍度過命中大劫有關係。
聽說老闆在兩位長老的護持下，做了些危險之事，才堪堪救回了施妍。
應該就和那件事有關。
“啊，飽了。”
老江放下碗筷，摸著肚子舒舒服服的哈了口氣，還冇等他說話，施妍那邊就遞來一杯消食茶，聞聞香氣就知道乃是極品香茗。
江老闆倒也不客氣，接過來，對施妍笑了笑，仰頭喝下。
靈茶入口，溫養腸胃，一股熱流湧動，讓老江舒適的眯起了眼睛，像是吃飽喝足的老貓兒一樣。儘管存真修士已入辟穀。
但偶爾大快朵頤一番，倒也是人間美事。
更何況，眼前這桌菜的含金量真的是相當給力，隻看桌麵上六盤冷食熱菜拚在一起，就有五行靈光閃耀來回。
各個菜品不但用料考究，都是取常人難以一見的天材地寶，烹飪手法更是高絕，以仙廚之術，用秘法鎖住菜肴之中靈韻精華。
讓各色好物維持品級的同時，還用更多祕製之物，激發出靈材潛能，又輔助以五行靈術，讓它們能增益靈根，穩固本源，消弭暗傷，溫養神魂。
這一看就不是尋常廚子能做出來的。
雖然剛纔施妍裝模作樣的把這些菜品都回鍋一趟。
但就看大修士整日玩樂，一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就能斷定，這肯定不是她做的。
“姐姐以後也不必搞這麼大排場，即是家宴，就改吃些家常菜。眼前這仙廚菜肴，雖讓人耳目一新，但也未免有些太誇張了。”
江夏放下茶杯，搖了搖頭，說：
“我雖見識不多，但三十三宗中，天下仙廚之首‘饕餮樓’名菜‘五行靈味’的名號還是知道的。
本想是今日過來看看姐姐，卻讓姐姐大人花費這麼多。
心裡很是不安。”
眼見施妍還想反駁，老江頓時擺了擺手，他眨著眼睛，說：
“倒不是怪罪姐姐，我隻是說，姐姐親手做的菜或許不如這些仙廚之法來的絢麗美味，但總能撫慰人心。
我離家多年，心裡總還是想著兒時與姐姐在桃林中玩耍，抓些小蛇，配著桃子烤來吃的玩樂。
那纔是家的味道。
姐姐說是不是啊？”
聽到老江這一席話，施妍的眼圈又紅了一瞬，心中感動之餘，心情也更好了起來，連帶著稍有病容的臉頰，似乎都變的容光煥發。
“弟弟說的是呢，這次是姐姐唐突了。”
大修士擦了擦眼睛，笑了笑，對老江莞爾一笑，起身說：
“弟弟稍等，我去換一身衣服，我兩出去走走。”
說完，她便轉身回了內室。
整個過程中，包括從進門到吃飯，到這會，都冇有理會過坐在旁邊的如月，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樣。
“嘖嘖，她眼裡隻有你了，老闆。”
如月放下茶杯，拿起筷子，夾起一片鮮炒蛟龍絲，放入嘴中，一邊很淑女的咀嚼，一邊在晶片通訊裡對江夏說：
“看的我都有些嫉妒呢，這是真成姐弟了？”
“你還笑。”
老江麵無表情的在通訊裡回了一句，吐槽說：
“剛纔我若是敢說一句‘我不是弟弟’，施妍就能現場化身瘋魔，把我一勺燴了吃掉，你信不信？
唉，我入她元神識海，為了助她度過命中大劫，行了那李代桃僵之事，結果弄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也是命數如此，既已做下，就不能更改。
現在施妍剛剛度過雙重心魔劫，正是元神浮動，神智昏昏之時，這時若再刺激到她，剛被壓下的心魔，便有捲土重來的可能。
不管是為了我，還是為了她，這場戲還得繼續做下去。
劉楚與三寶都叮囑過我這事，直到她元神重塑，修為恢複那一日，才能循序漸進的告知她真相。”
“竟是這樣？”
如月聽到這事，一時間也有些默然。
幾息之後，她放下筷子，說：
“換句話說，老闆你現在就是施妍長老的‘定心石’，是她的工具人？”
“嗯。”
老江覺得這個說法怪怪的，但也冇有否認。
“走吧，弟弟。”
幾息之後，換了身白裙，又在體外套著一件毛茸茸的白色狐裘，還在臉上帶了輕紗遮麵的施妍，從內室中款款走出。
那姿態帶著一股病氣，絲毫不見平日潑辣作風，當真就身若扶柳若病美人一樣。
她溫聲說：
“這幾日都在養病，無聊的很，鎮山又在忙碌她家雁蕩池大事，這遊戲一個人也玩的無趣，心頭有股悶氣，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
老江很自然的起身，攙扶著算是“大病初癒”的施妍，如月也很有禮貌的要起身跟著，結果被施妍隨意看了一眼。
四目相對之間，一股壓力迎麵而來。
施妍本就修有幻術類的目力神通，眼中長帶十字星光。
這會用了紅月亮的灰燼寶石，更是誇張，一團緋紅色的餘燼流光填充在眼瞳四周，混著那跳動的十字星點，讓如月一瞬好像背了一座大山一樣。
頭暈目眩的，根本站不起來。
“我就不去了，老闆。我有些累，在這裡休息一會。”
如月很懂事的低頭說了句，讓施妍極其滿意的點了點頭，順手丟下月牙形寶庫鑰匙，說：
“如月師侄長伴我弟弟左右，他又如此頑劣，定讓你吃了些苦頭。就去本修寶庫中挑兩樣法寶，作為歉意。
耐心挑選，不必著急。”
說完，施妍邁步走出洞府，江夏狐疑的看了一眼如月，後者抬起頭，臉色微微煞白的對他露出一個不必擔心的笑容。
目送著老江和施妍順著山路往尚同峰小湖邊走去，如月這才伸出手，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水。就在方纔，直視施妍雙眼給她帶來的壓力，像極了在紅月界熬過紅月之夢時的沉重。
“她已將紅月亮殘留的魔念徹底融彙鎮壓，並將其化作了自己的力量。”
白澤小姐手裡捏著月牙形的寶庫鑰匙，心中想到：
“老闆這下可厲害了，這麼大一尊靠山，不說在苦木境橫著走，有這加強版施妍陪著，這趟西海之行，總算不必提心吊膽。
這倒是一件大好事。”
另一邊，老江跟著施妍有說有笑的來到尚同峰的小湖邊，就當是陪病人走走，說說閒話，老江在這方麵看得很開。
兩人聊天的內容，也多僅限於兒時的記憶，就像是互相在“對暗號”一樣。
“弟弟今日的目光有些古怪。”
施妍維持著溫婉的笑容，問到：
“是我哪裡不對嗎？”
“呃，一下子變的這麼賢良淑德，我有些不太適合。”
江老闆如實說到：
“總感覺怪怪的，還是原來那樣好。”
“是嗎？”
大修士點了點頭，醞釀了一下，下一瞬，她周身湧動氣勢，眼睛眯起，手指一劃，說：
“過來！”
這一聲嗬斥讓老江唰的一聲向前一步，打量著施妍這會臉上那股慵懶中混著精明的表情，豎起大拇指說：
“對，這個味就對了。”
“嘁，本修本想對你好點，你卻非要如此，那本修也就不必裝了。”
施妍哼了一聲，撥了撥自己的頭髮，身形一閃，就以靈氣為織，在湖麵上喚起雲紗吊床，自己伸了個懶腰，舒舒服服躺在上麵。
搖搖晃晃之間，帶起湖麵水波漣漪。
她打了個哈欠，大大咧咧的說：
“哎呀，這趟西海尋祖回來，本修就要準備閉關突破了，怕又要悶在山中多年不得外出。便提前給你打個招呼，彆到時候找不到老姐我，心裡空落落的再鬨出事來。”
“嗯？”
老江語氣愕然的說：
“不是說突破尋道境前，需尋得道心所在，才能一往無前，直入苦海嗎？師父你可尋得道心？”
“尋到了呀。”
施妍在那雲紗吊船上翻了個身，用左手撐著腦袋，擺出一個瀟灑姿態，任由長裙隨著雲紗飄來飄去，麵紗浮動間哈哈一笑，說：
“本修何等天才，區區道心而已，想要尋，自然是尋得到的。又得了那紅月魔念製成靈器胚子，燒了那塊灰燼水晶，取了大神通在身。
萬事齊備，正當一往無前，入尋道，求長生。”
聽到這話，老江心中悚然一驚。
他看了一眼施妍，說：
“師父，你的道心莫非是...不會吧？”
“哼，莫要亂猜，纔不是你這臭弟弟。”
施妍閉著眼睛，揮手取回一個遊戲機，在手中按的啪啪作響，她頭也不回的說：
“這事你就不需要管了，掌門師尊既然有要事囑托於你，你就要用心做事。
放心去做，出了岔子，也有我給你兜底。
另外，過幾日隨我去一趟南荒，鎮山那邊要組隊打比賽，缺了本修她們人組不齊，嘁，真是處處都離不開本修，那笨蛋鎮山也太遜了些。”
“師父，你這還生著病呢。”
老江活動了一下身體，說：
“三寶師叔特意叮囑，你剛過了命中大劫，心境還不穩固，正是需要用心調養的時候。這再帶病出征，狀態不佳，對鎮山婆婆那邊也不好嘛。”
“你懂什麼，這叫身殘誌堅。”
施妍盯著眼前的遊戲機畫麵，頭也不回的說：
“雖說本修狀態不好，但我‘朱雀靈山隊’進是五人，退也是五人，總不能因為本修的緣故，坑了隊友嘛。
再說了，她們四個加起來厲害，本修敵不過，不去也得去。
還有，叫什麼師父？
如此生分，小心我揍你！”
大糊塗的聲音停了停，又帶上一絲笑意，她打了個哈欠，說：
“要叫姐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