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半個小時前。
花臂和捲毛相繼從酒店房間裡出來,酒店一共十三層,遂默契地分工合作,一人檢查一半。
十三層樓檢查下來,除卻正常的酒店房間,以為作為陳設、大小不一的美人魚雕像多了點,其他的並無任何異常。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心裡都冇了底。
噩夢郵輪上的所有乘客,大凡都知道一點,越是看著非常正常的遊戲,其實越不正常。
花臂看了眼電梯層數麵板:“下麵還有負兩層,一起去看看。”
捲毛猶豫不定:“要不要跟老大說一聲?”
花臂已經按下了電梯按鈕:“冇事,老大心裡清楚,勘察環境收集線索,常規操作問題不大。”
頓了頓,他似是跟捲毛說,又似說給自己聽的:“遊戲時限是三天,今天才一環第一天,不管是什麼遊戲,第一天絕對不會死人的。”
兩人心頭定了定,捲毛搓了搓手,遂一同去了負一樓。
郵輪上,直播幕布前。
“曲臧的這倆小弟真不錯,經驗老道,一看就是經常通關遊戲的,手裡積攢的積分一定不少。”
“曲臧從前一直屈就積分榜第二,被蒙麵壓一頭,早就不滿了,他這倆個小弟,一個在積分榜第五十名,一個目前七十三名,通關戰績都不錯。”
“哎,由此可見,跟對人有多重要。”
“負一層是停車場,他們已經進入負二層了。”
“冇看頭,花臂說的對,遊戲第一環節從來不會死人,也很少有人會在第一天就花費積分保命。”
……
這話才落——
“啊!”一聲淒厲慘叫響起,“我有積分!積分保命!”
剛剛附和花臂的乘客:“……”
這他媽,要不要這麼快就打他臉?!
幕布畫麵上,負二層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魚蝦腐爛的腥臭味,以及濕鹹的海水味。
眾人打了個冷顫,剛纔發生了啥?
花臂緊張地壓低嗓音:“捲毛?捲毛?”
他邊警惕呼喚,邊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刺眼的一束光亮乍起,擊退潮水一般的黑暗。
花臂看到,不遠處捲毛蜷縮在地上,雙手捂著腦袋,嘴裡唸叨著:“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花臂冇有立刻上前,他拿高手機,戒備地晃了晃四周。
光亮擴散,清晰映照出矗立的各種美人魚雕像。
這些雕像,質感像是白色大理石雕鑄的,姿態各異大小不同,可唯有相同的,是他們的眼睛都被鑲嵌上了黑色的假眼珠。
乍一看去,光亮和暗影交織下,還真像是活人。
花臂鬆了口氣,都是雕像冇事。
他上前拉拽起捲毛:“捲毛,都是雕像,你怕什麼?”
然,捲毛驚魂未定地露出一雙眼睛,他驚恐地看著花臂,用力抓住他的胳膊。
捲毛喉結滾動,聲音恐懼:“有鬼,花臂這裡有鬼。”
花臂嗤笑,手機晃了晃四周:“你看清楚,全都是冷冰冰的雕像,哪裡來的鬼?”
說著,他抬腳往前走,信步在雕像之中穿梭,拉長的雕像影子投射在他身上,透露出幾分張牙舞爪的猙獰感。
捲毛緊緊貼著花臂,緊張忐忑地朝四周看了看,確實隻有美人魚雕像。
忽的,他又不確定了,剛纔黑暗中,耷拉上他腳踝的那抹冰冷到底是不是幻覺。
負二層很大,粗粗一看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雕像。
花臂皺眉:“怎麼會有這麼多雕像?就算是酒店陳列那也用不了這麼多啊?”
他回頭,想問問捲毛的意見,卻見捲毛哆嗦著,抬手指著自己。
花臂心頭一突:“捲毛?”
“有……有……”捲毛與無可倫次,整個都被嚇尿了,“你衣襬有……有……”
花臂剋製住想立刻低頭看的衝動,緊了緊手機,渾身肌肉緊繃到極致。
他深呼吸,緩緩的緩緩的視線往下挪移——
一隻手!
無袖t恤下襬,一隻白森森的骷髏手鉤掛著。
花臂頭皮一麻,大著膽子把手機靠近了去看。
骷髏手很小,骨節很細很完整,一看就是個小孩的手。
骨節寸寸,在手電筒光亮下,折射出冰冷的大理石質感。
呼。
花臂鬆了口氣,還好還好,是個假玩意兒。
他用力一拽,將那骷髏手扯下來往地下一丟。
“哐啷”一聲響,在負二層裡傳出去,惹來連綿不斷的迴音。
花臂:“捲毛你怎麼這膽小,這些的東西全都是大理石雕的,估計是用來佈置酒店的,都不是真的。”
為了證明,花臂還那腳尖碾壓了那隻骷髏小手。
鉚釘朋克風的短靴鞋底,同細小的骨節摩擦,在水泥地麵上發出哢哢的聲音。
那聲音雖小,可在空闊的負二層顯的特彆清晰。
捲毛吞了吞口水,驚魂未定地擦了把冷汗。
他整個人都像是要虛脫了一般:“臥0木曹,酒店神經病啊,冇事搞這種雕塑乾什麼?嚇死老子了。”
他抬起腳往腳後跟看,果然腳後跟處,也卡掛著隻骷髏小手。
捲毛惱羞成怒,提腳狠狠一跺,就將骷髏小手跺的稀巴爛。
兩人就此事邊笑鬨,邊往雕像最密集的地方走。
片刻後,兩人看著被眾多美人魚雕像圍起來的成堆白骨骷髏,膽子很大抬腳踹了踹。
捲毛啐了口:“這酒店就他媽有大病,搞這麼多冇用的美人魚雕像,還搞這麼多小孩子的假骷髏,是個什麼審美?”
花臂隨手撿起一根雪白的大腿骨,上上下下拋著掂了掂:“噩夢郵輪裡的遊戲,有幾個是正常的?”
他惡趣味地撞了捲毛一下:“我給老大帶一根回去,也讓老大看看。”
說罷,他將那根腿骨彆牛仔褲屁股兜裡,和捲毛一搖三晃地進電梯回去了。
兩人冇看到,在他們的背後,那無數的美人魚雕像,頃刻齊齊轉頭,宛如活物一般用那雙假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兩人背影。
至於那堆參差不齊的骷髏骨,則在黑暗中泛出慘白的死光。
直播幕布前的乘客:“……”
神他媽經驗老道,最重要的線索就在背後啊,你們趕緊回頭看一眼啊!
剛纔一致看好曲臧這倆小弟的乘客,此時此刻隻覺得臉賊瘠薄疼。
半個小時後,紅藍兩組一行六人被npc導遊召集到一起。
兩組沙發,中間隔著茶幾和導遊,涇渭分明得很。
曲臧素來心機深沉,狡詐如狐,暫不說他到底揣度出了多少端倪,他竟是率先信誓旦旦的試探起蒙麵來。
偏生,蒙麵一向獨來獨往,並不和人組隊,也不跟人深交,噩夢郵輪上乘客間的勢力紛爭,也從來不摻和過問。
又因他常年占據積分榜第一,可那等中立冷淡的態度,在遊輪上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而這一切平衡,卻因奶團的到來頃刻被打破了。
蒙麵眼裡有了人!
有小奶團在身邊,蒙麵仍舊是看不到旁人的,對曲臧的試探更是不屑一顧。
但蘇染按捺不住,雖然上了新人榜,算是很有潛力的新人,可到底經驗還不夠。
她一開口噎捲毛,曲臧就知道,她冇有得到多少線索。
曲臧推了推眼鏡,將第二個突破口放在了小奶團身上。
小孩子麼,最是好套話的,還不會撒謊。
哪知,小奶團不按牌理出牌,一開口就是暴擊!
——“眼鏡叔叔,你們背上背的小孩子為什麼在哭呀?”
曲臧:“??!!”
他第一反應,掏出兜裡的那根腿骨遠遠一丟,隨後騰地跳起來,遠離沙發和自己的那倆小弟。
整個動作快若閃電,一氣嗬成。
所有人都驚呆了,轉頭看著曲臧。
曲臧頓了頓,他又推了推眼鏡,掩蓋住眼底的精芒。
曲臧輕咳一聲道:“應激反應而已。”
說著,他看向奶團:“撒謊的小孩不是乖孩子,小幼崽不該撒謊騙人。”
奶團噘嘴,立刻就不高興了:“濛濛從來不撒謊,濛濛在幼兒園是最乖的小朋友,每天都能拿到老師發的大紅花。”
她拱到蒙麵身邊,軟萌萌的奶哼了聲:“你們背上的小孩子,說你們壞得很,兩個踩疼他們的手了,一個偷了他們的腿。”
曲臧三人一驚,整個人汗毛倒豎,後頸子陰冷森寒,彷彿真的有什麼攀爬在背上一般。
奶糰子又說:“你們這麼壞,連小孩子都欺負,濛濛也不跟你們玩遊戲的。”
她說著實誠直白的話,一雙小手抱著蒙麵一隻胳膊:“麵麵,你也不要和壞人一起玩,他們會把你教壞的哦。”
鄭重其事的叮囑完了蒙麵,小奶團又轉頭對蘇染說了同樣的話。
那樣認真又奶氣的模樣,直叫人哭笑不得。
曲臧三人無語,也冇心情跟奶團計較,相比較之下他們更自己的後背上是不是真的有不乾淨的東西?
三人表情都不太好,特彆是捲毛和花臂,兩人臉色煞白,哆嗦著渾身發冷。
郵輪上,直播幕布前。
“嗬,經驗老道的通關者,積分榜前一百名?就這?就這?就給我看這個?”
“某些人啊,鼠目寸光,不知所謂。”
“還說人家小幼崽是拖油瓶,也不臉紅害臊,人家小幼崽眼神厲害著嘞!”
“就是,這樣的乘客都能上積分榜前一百,我覺得我也能。”
“嘿嘿,反正我是押了小幼崽五百積分,我等著看小幼崽帶給我的驚喜。”
……
遊輪甲板上眾說紛紜,從一開始就堅定蒙麵和小幼崽的乘客,此時隻覺神清氣爽,跟在炎熱酷暑裡灌下一大杯冰水一樣通透。
又爽又舒服,而且越看小幼崽越喜歡。
果然啊,還是蒙麵大神的眼光好。
這個時候,導遊適時插嘴打斷氣氛:“時間到了,請你們隨我來。”
npc發話,曲臧等人隻好先行作罷,六人跟在導遊身後前往酒店的餐廳。
酒店餐廳裡,若大的長條桌擺著一水的鮮花,以及乾淨到當鏡子的刀叉。
奶團兒十分興奮,她拽著蒙麵就往其中一個座位跑。
小濛濛:“麵麵,和濛濛一起坐這裡,蘇姐姐也坐這邊。”
她像個小大人,將和自己親近的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紅衣水鬼從始至終都蹲在奶團兒身後,其他人也看不見她,隻會留意到那地方有一小攤潮濕的水跡。
“叮咚”鈴鐺聲響起,一眾服務員端著菜肴魚貫而入。
導遊臉上帶著不變的微笑,站在最前麵介紹:“全魚宴上菜,每一道菜都是主廚為你們每個人的特點量身烹製的,絕對不重複,相信你們一定會喜歡的。”
說完,她拍手示意,第一個服務員上前,白瓷盤中蓋著鋥亮的餐盤蓋,根本看不清裡麵是什麼。
服務員將菜肴放曲臧麵前,並揭開餐盤蓋,頓時一股焦香的味道撲麵而來。
那味道又美味又古怪,美味在油香中透著酸甜的衝擊,古怪在根本看不清盤中的食材原料。
奶團很不爭氣,這才第一道菜,口水就嘩啦啦的流出來了。
導遊介紹道:“這是海魚鼻,精選海魚唇上兩寸位置的魚皮,隻選取最嫩的一部分切割下來,然後經過四個時辰的小火慢煨,方纔能出鍋。”
大家還冇懂什麼叫海魚鼻,導演微微彎腰湊到曲臧麵前,眸光盯著他金絲邊眼鏡下的鼻子。
“曲先生,”導遊用一種難辨的口吻說:“你的鼻子是所有人最挺拔好看的,精巧的像是藝術品。”
曲臧愣了下,他長這麼大,接受過很多讚美,可從冇人誇讚過他的鼻子。
雖然這讚美有點古怪,不過他還是麵無表情地點頭應下了。
曲臧:“謝謝。”
接著第二道菜,服務員像之前那樣,將盤子放在蒙麵麵前。
餐盤蓋揭開,潔白的瓷盤裡,肉嫩飽滿的魚翅,靜靜躺在清亮的湯汁裡。
蒙麵鳳眸無波,淡淡掃了眼魚翅,就將之推到一邊不再理會。
小奶團半個身子都趴在桌上,撣著小腦袋過去看。
隻見那魚翅軟的似乎都要化了,湯汁濃鬱鮮美,一看就很好喝的模樣。
吸溜吸溜,奶團抓起袖子擦了擦小嘴。
嗚嗚嗚嗚,濛濛肚肚餓了。
導演站在蒙麵身後,嗓音幽幽的說:“蒙麵先生,您是不喜歡這道魚翅菜嗎?”
蒙麵冇說話,導遊繼續說:“這道菜肴可是主廚精心為你烹製的,大家都一致認為,蒙麵先生的一雙手最漂亮,骨節勻稱十指修長,跟玉雕一樣,漂亮的無以倫比。”
導遊詭譎地笑起來:“蒙麵先生的一雙手,是瑰寶哦。”
奶團歪頭,理所當然道:“麵麵的手手好看了,和濛濛爸爸的一樣好看。”
她說著,軟乎乎的小肉手就抓住了蒙麵的一根手指頭。
蒙麵偏頭看她,漆黑幽深的眼瞳中,像黑夜中忽然閃亮的螢火蟲一樣,冉冉生出燦然將光亮。
“濛濛,”蒙麵嗓音很低,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和無限的縱容,“你也很好看,全世界你最好看。”
好看到像是最閃耀的晨星,是他頭頂唯一的光亮和指引。
糰子大眼睛亮晶晶閃呼呼的,真的像是有星光墜落其中。
她嘿嘿笑起來,明媚笑容旁人看了也會覺得溫暖。
兩人之間的氣氛親密又甜齁,周遭都像是柔軟的粉紅泡泡。
遊戲裡和遊戲外的所有人:“……”
這被塞了滿嘴父女狗糧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
導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上第三道菜,給……這位可愛的小朋友。”
話音一落,蒙麵眼神倏地一變。
奶團一下就興奮了:“輪到濛濛了嗎?有肉肉嗎?有甜甜的果汁嗎?”
導遊親自將餐盤放糰子麵前,猛地揭開餐盤蓋,精緻的湯盅裡,油湯漂浮的,赫然是——
魚眼睛!
導遊居高臨下:“小朋友,鎮長說你的眼睛是最漂亮的哦。”
話音甫落,蒙麵騰地站起來,直接抬腳就踹。
“嘭”餐桌踹翻!
他煞氣騰騰地站在糰子身後,宛如誅仙伏魔的修羅。
蒙麵:“叫鎮長來,當我的麵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
導遊大驚失色:“不!你在破壞遊戲規則!”
蒙麵冷笑:“哼,規則?我就是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