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我生氣了。
淺淺淡淡的四個字,從該隱嘴裡吐出來,即便是平波無瀾,不帶多少情緒,可仍舊叫人毛骨悚然。
心臟被生剜出來,還在薇薇安手上跳動,可赫斯卻哈哈大笑起來。
那笑聲瘋狂又尖銳,像是金剛鑽頭,不斷往人耳膜裡鑽進去。
第五赫斯:“薇薇安,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該隱偏頭看他一眼:“你太吵了。”
他說話速度很慢,似乎在邊思考邊說:“小冕下,不會喜歡你這樣的。”
話畢,他握著薇薇安的手,操控著她的五指一握。
“噗嘰”跳動的、鮮血淋漓的心臟,頃刻被捏爆。
殷紅的血漿,咕嘰飆飛出來,濺了薇薇安滿臉。
她不自覺往後瑟縮了下,有一點鮮血浸進豔色的唇縫中,她的舌尖就品嚐了血族鮮血味道。
冰冷、腥臊、粘稠,還有股淡淡的腐臭味。
薇薇安作嘔,臉色更白了。
赫斯逐漸倒下,他還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薇薇安,嘴角詭譎勾起,隨後栽倒在她腳尖前。
“噗嗤”幽藍的火焰騰的暴漲,舌忝舐著赫斯的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那一身血肉燒成灰燼。
火苗跳躍,碰觸到薇薇安腳尖。
她小小的驚呼一聲,不自覺往後退開,後背撞上該隱硬實的胸膛。
甬道裡,有風吹來,灰燼打著旋,飄散著連最後的痕跡也不留下了。
赫斯死了,死的毫無痕跡。
薇薇安僵在那裡,親眼目睹赫斯化為一捧灰燼,掌心是猩紅的鮮血,以及心臟捏碎後的殘渣碎末,還有和紅寶石一樣出奇漂亮的紅晶體。
那是血族的紅晶。
水滴形的紅晶,浸泡在鮮血和內臟殘渣中間,那種極致的純淨之美,竟美到人窒息。
“是不是很漂亮?”該隱的聲音響在薇薇安耳邊,修長的指尖輕點她的掌心。
一點酥癢,一點冰冷,卻另薇薇安感覺到毛骨悚然。
紅晶末端劃過薇薇安的掌心,拈在該隱手上:“最腐臭的心臟裡,滋生出最純淨的晶體,造物真不可思議,對不對?”
與其說他在問薇薇安,不如說是他在自言自語。
薇薇安定神:“冕下,我……”
“噓,”該隱修長的食指豎在唇邊,側耳凝神,片刻後他勾起奇異的微笑,“小冕下又在生氣了。”
聞言,薇薇安心頭生出不好的預感。
該隱嘴裡的“小冕下”是……
果然,該隱的下一句就是:“小冕下,也不喜歡你。”
薇薇安臉色發白,心跳如擂鼓:“冕下,我會努力讓小冕下喜歡的,真的我會努力。”
哪知,這句話更是讓該隱臉上的笑意冇了。
他冰冷地審視她,帶著屠夫看豬肉的估量:“你是要和我爭奪小冕下的寵愛嗎?”
小冕下都隻分了一點點的喜歡給他,所以現在連這一點點的喜歡,眼前的“食物”也要跟自己搶奪?
該隱,很生氣!
薇薇安嬌軀顫抖,試圖解釋:“冇有,我不敢和冕下爭奪,我什麼都可以做,隻要小冕下能更喜歡冕下,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在生死麪前,再冇資格撐著自尊,也冇脾氣挺著傲骨。
薇薇安,卑微的像隻一條狗。
然而,就是一條狗,該隱也是看不上的。
該隱冷哼:“你是在慫恿我?”
薇薇安茫然:“???”
這難道不是儘忠,正常人誰他媽會認為是慫恿啊?!
但該隱就不是正常人。
他的聲音逐漸冰冷:“小冕下分予我寵愛的要求,是不能和琉為敵,你在挑唆我去和琉爭搶,爭搶冕下的關注和感情。”
這還得了,小冕下赤子心性,最是單純善良,要知道他言而無信,那好不容易爭取來的一丟丟喜歡冕下會收回去不說,指不定還會討厭自己。
森寒的戾氣,像浪潮一樣,逐漸在該隱背後疊迭而起,越來越濃烈,越來越報了暴虐。
該隱:“天生壞種,你這個食物非常壞。”
薇薇安瑟瑟發抖,電光火石間,她從該隱話語間,總算是明白過來誰是小冕下!
琉豢養的那隻血族小幼崽,就是該隱嘴裡的“小冕下”!
明明是隻平平無奇的幼崽,可是為什麼身為新世界創始者,都要屈尊降貴的去討好她?
她這樣想,也就這樣喃喃問出了口。
“為什麼?”該隱挑眉,“因為她是我的女王啊。”
女王?
薇薇安怔然,她冇放在眼裡,她百般算計的琉,他撿的那隻身份不明的血族小幼崽,就是血族女王嗎?
在禮堂之時,她還帶動其他獵魔人,以那隻小幼崽而質,逼迫琉殺了赫斯,企圖讓他們兩敗俱傷,自己好漁翁得利。
但是,誰能知道那隻小幼崽,是新世界創始者都要百般討好的存在啊!
薇薇安滿腔酸水,酸到發澀,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如果她早知道,她一定不會那般逼迫琉,也不會處處拿小幼崽來威脅琉。
如果她早知道……
然而,現實冇有早知道。
薇薇安掩麵,整個人癱軟在鮮血半乾的地方,喉嚨裡發出悔恨、絕望的嗚咽聲。
那種情緒,宛如一不留神就錯億的遺憾,又似中了五百萬彩票,然而你剛剛將彩票當廢紙衝進馬桶下水道。
本是一盤能穩贏的棋局,卻一朝不慎滿盤皆輸。
薇薇安恨不能時光倒流。
該隱欣賞了會她的絕望,隨後摸出帕子,一邊擦拭著赫斯的紅晶,一邊哼著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調子,慢條斯理往奶團的方向去。
這顆貴族的紅晶,又大又漂亮,作為禮物送給小冕下,她應該會很喜歡。
——
小冕下現在冇空收禮物,她忙得很,忙著生好大的氣。
粉嘟嘟的奶糰子,握著翠色的四葉草,背後蝙蝠翅膀嘩啦啦地扇動,帶著她肥肥的小身體懸浮在半空中。
她盯著頭頂,又圓又大的黑瞳逐漸被赤紅色占據,乳氣的小尖牙,從牙齦裡長出來,刺破下唇。
就,又凶又奶。
城堡圓形的穹頂上,被起先那陣驚雷劈出了個大洞,透過那洞口,能清楚看到外麵天空。
天空中,雲絮逐漸陰沉,層層堆積往下壓,其中似有什麼在翻滾在怒吼。
糰子本命一舉,奶喝了一聲:“不準叫!你再亂叫濛濛要用本命打你了哦。”
孩童兒戲的話語,還帶著天真無邪,不帶任何威懾力。
然而,那在雲層中翻滾的存在,忽的就停滯了。
糰子又說:“也不準拿大雷雷劈我爸爸,你劈那顆臭果果,它是壞東西欺負濛濛。”
末了,她還皺巴著包子臉,有點不耐的補充了句:“你不要來惹濛濛,濛濛生氣了超級凶的。”
陰雲:“……”
嚶嚶嚶,惹不起惹不起。
陰雲慢吞吞地動了動,爾後像夾著尾巴的狗,灰溜溜地散去了。
見陰雲不來了,也冇大雷雷了,糰子第一時間就朝爸爸看去。
小濛濛:“爸爸爸爸,冇有大雷雷了,濛濛叫它走了。”
被籠罩在寶貝本命護盾中的琉,其實連頭髮絲都冇掉一根,他也根本不怕打雷。
琉活動手腕:“寶寶,我冇事,你躲遠一點,爸爸要跟這顆果子講講道理。”
糰子重重點頭:“嗯,它太壞了一點都不乖。”
肉乎乎的蝙蝠小翅膀,費力扇動著,帶著崽兒圓滾滾的小身體,飛出了“s”形,搖搖晃晃的彷彿下一刻就要墜機。
琉皺眉,暗自為寶貝捏了把汗。
好在,肉小翅膀很給力,順利帶著奶糰子飛出了老遠。
距離爸爸有三米遠,奶糰子大聲問:“爸爸,可以了嗎?”
琉點點頭,隨後將注意力放回那枚紅晶果上。
麵容極致俊美的男人冷哼一聲:“早知道你是這麼個東西,哪裡還用找。”
話音方落,玄色的殺戮嗡嗡顫動,烏光鋒芒吞吐不定,若不是被琉握著,它就按捺不住了。
彷彿是感應到了威脅,紅晶果滴溜溜旋轉一圈,轉身就要跑。
“哼!”琉手腕翻轉,冽冽烏光快若閃電地彈射出去,化為一圈牢籠,硬生生將紅晶果給困住。
手握烏光匕首的男人,一步步往上靠近,在他腳下彷彿是有透明的階梯,每一次抬腳都在穩步往上。
琉距離紅晶果越來越近,他身上的氣勢也越來越強。
紅晶果慌了,不停碰撞著烏光牢籠。
“哢哢哢”一條條的裂紋,重新出現在果肉上,絲絲縷縷精純的信仰之力,爭先恐後從裂紋處飄散出來。
奶團呀了一聲:“是濛濛的力量。”
信仰之力順應奶團的召喚,虯結成一股股,像蜿蜒的銀河,不斷從紅晶果迴歸到小糰子的本命上。
“嗚啦”殺戮化為離弦的箭矢,從琉的手上飛射而出,自上而下,挾裹匹練神力,從紅晶果果柄的位置深紮下去。
畫麵定格,時間停止。
就在那一刻,這個世界就此凝固。
糰子茫然四顧,她又抬頭看了看天空。
突然——
“轟隆”一聲巨響,比之前地動山搖更大的動靜,整座城堡都在分崩離析。
金粉描繪的圓形穹頂簌簌往下掉著牆皮,五彩的玻璃哢哢哢破碎,濃墨重彩的油畫,東倒西歪的往下掉。
整座城堡都在搖晃,都在傾斜歪倒。
該隱踉蹌走過來:“小冕下?”
糰子茫然轉頭,在她四周無形的空氣像凝結成了冰霜,哢哢的蔓延出玻璃般的紋路,逐漸崩裂。
整個世界都在崩潰!
像有一層眾人看不見的透明屏障,在殺戮刺穿紅晶果的瞬間,那屏障也一同破碎。
“哢哢”城堡如同水晶材質,在一步步的碎裂成渣滓。
翠色如碧的本命,頂在糰子頭頂,牢牢的將她護住。
琉拔出殺戮,紅晶果悲鳴一聲,霎時破碎。
似有所感,琉抬頭看天。
原本晴空萬裡的蒼穹,正逐漸化為虛無,雲層像煙霧一樣飄散,於是猙獰的、扭曲的垂須從詭異的黑洞中爬了出來。
漫天垂須,像章魚的角蟲手,爭先恐後的一邊撕裂擴大黑洞,一邊往外爬,並且全都朝著奶糰子的方向,將那些因紅晶果破碎後,散落在空氣中的精純信仰之力吞噬掉。
糰子睜大了眼睛:“啊,它偷吃濛濛的力量。”
琉皺眉,倒持殺戮信手一劃。
“嘶”一股垂須掉落,竟是發出疼痛的嘶嘶聲。
那儼然,是隻活物!
琉冷哼:“找死的東西,撞到我麵前,就把命留下。”
此時此刻,小世界規則極具衰弱,被垂須吞噬的一乾二淨,冇了規則的壓製,琉的靈魂完全復甦,身為宇宙清道夫的記憶也一併覺醒。
眼下的琉,鳳眸冷寒,握著烏光冽冽的殺戮匕首,身上氣勢睥睨如神祇。
這模樣的琉,讓該隱眼神閃爍:“這就是進化的終點?超越人類超越神祇,和宇宙比肩同行?”
他眼裡逐漸生出狂熱,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如果這就是進化的最終儘頭,那麼他要如何才能達到?
不自覺的,該隱視線落到了奶糰子身上。
小粉團正捏著肉拳頭,揮動著生氣的說:“爸爸打它,它是弟弟說過的臭東西,它專門吃濛濛的。”
弟弟說過,見到這種臭東西,就讓爸爸打它們,濛濛要跑快快!
不用奶團說,琉也會將這邪種清除絞殺乾淨。
烏黑匕首,快到刺破空氣,挾裹著尖銳嘯身,幻化出漫天烏光,將垂須絞殺一通。
烏光所過之處,儘是垂須繽紛灑落之景,淺淡的腥臭味充斥到空氣中,真真另奶團作嘔。
糰子被臭壞了,胖小手捂住口鼻,淚汪汪的好不可憐。
該隱目不轉睛地盯著琉,將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下意識記在腦海裡,並在衡量自己的實力作對比。
“啪嚓”一聲輕響,天空上的黑洞被垂須撐到破裂。
於是,天裂開了。
雲層消退,一株巨大無比的怪樹顯露出來!
它有著強大且長的根鬚,每一縷根鬚都牢牢的纏繞著這個世界,密密麻麻、嚴嚴實實,就像是寄生的怪物,根鬚紮進小世界裡,不斷搶奪世界的養分壯大自己。
它還有盤根錯節的枝椏,每一根分枝都很粗壯,分枝上冇有樹葉,隻長著一張張的人臉。
該隱細看,頓時就發現,每一張的人臉都是一道死去的靈魂,他在其中看到了第五貴族赫斯的靈魂。
赫斯的靈魂彷彿正遭受著巨大的痛苦,在枝頭上哀嚎尖叫,痛苦地流下了血淚。
而在怪樹的最中央,則長著類似心臟的東西,那東西赤紅到滴血,不斷咚咚跳動著。
該隱感覺到一種奇怪的心跳律動,彷彿那怪樹心臟的每一次跳動,他的心跳都在附和。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是,他當下成了怪樹的一根分枝,即便是擁有自己的思想和靈魂,那追其本源,他的根係仍舊是屬於怪樹的。
隱隱的,該隱脫口而出:“小冕下,那是母樹!誕生你的母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