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捧著一盤蜜餞,走到阮檸身邊,細聲細語道:
“女君神機妙算,扁鵒先生確實在鐘毓山。”
阮檸直起身,拍拍手:
“既如此,你們準備準備,我找母後要一道出宮腰牌,我們親自去鐘毓山拜師。”
扁鵒是有名的琴師,前世,莫解憂得了他的青眼,習得一手妙絕天下的好琴藝。
莫解憂與宣疏相識後,就像是高山遇流水,以琴會友,叫華樂眼紅許久。
這一次,要想攻略宣疏,她一定要學會彈琴,不僅要學會,還要學精。
“拜師?女君是指要拜扁鵒先生為師?”
風信子揚起聲音,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她回頭挑眉反問:
“不然呢?”
風信子皺眉,不讚同道:
“不可,女君是何等身份,怎能拜一個鄉野之人為師。”
“扁鵒先生是隱居山林,不是鄉野之人。況,術業有專攻,隻要他有我所不及處,何人不可為師?”
阮檸搖頭咋舌,擺出一副小大人的姿態說:
“嘖嘖嘖,風信子,你才陪我上幾天課,怎麼就染上了太傅的迂腐氣。”
她揮揮手,撚起裙襬,朝皇後的宮殿跑,一邊跑一邊說:
“隻要是我想做的,冇什麼是不能的。”
同風信子一樣,阮檸剛提出這個要求就被皇後拒絕了,理由和風信子相差無幾。
可皇後架不住她的軟磨硬泡,被纏了一會兒,原則儘失,點了頭。
怕保護她的人不夠,路上遇到危險,皇後還將自己身邊的護衛撥給了阮檸。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鐘毓山。
到了半山腰,阮檸拍了拍揹著她的護衛,不顧眾人勸阻,堅持要自己走。
氣喘籲籲的走了好久,金嬌玉養的小身板不禁用,等她到了扁鵒的院子外,額頭都被汗水浸濕了。
虞美人拿帕子輕柔的幫她擦拭汗水,心疼的說:
“哎呦,女君,您真想拜師,下道旨意讓他進宮罷了,何苦這樣磋磨自己呢…晚上回去,這腳得多疼啊…”
她調整好自己的呼吸,看了一眼身後跟著的一大批人:
“你們就在這等我。”
護衛長單膝跪下,低頭抱拳道:
“不可,皇後孃娘吩咐了屬下要寸步不離公主身旁。”
他的語氣很堅定,明顯是一步都不會退讓。
“行,那你跟著,其他人都在這裡彆過來。”
知道他受了皇後敲打,不想為難他,她勉強同意他同行。
風信子將手中捧著的古琴交給護衛長:
“保護好我們女君。”
護衛長接過古琴,點點頭,跟在阮檸身後。
猶豫一瞬,她輕輕推開籬笆門,一邊往裡走,一邊打量看似簡樸,實則精心佈置的擺設。
走到竹屋的正門口,她低頭彎腰,雙手交疊放於額頭處,用脆生生的女童聲恭敬的說:
“扁鵒先生琴藝高超,聞名遐邇,阮檸傾慕已久,近日尋得良琴,願以此為禮,拜先生為師。”
靜默了一會兒,屋裡傳來一道輕歎聲,接著她聽見一個如山間清風一般舒心的聲音:
“姓阮…你就是宮裡的華樂公主?”
阮檸屏住呼吸,拿出來自己最端莊的儀態,依舊恭恭敬敬地回答:
“正是。”
屋裡的人似乎聽到了極為好笑的事,輕笑了起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他繞有興致的問:
“你若愛琴,自有大把琴師來教你,何苦要跑這麼遠,拜一個山野村夫為師?”
“先生不汲汲於名利,一身琴藝,甘願守在山間,可見是真正愛琴之人。阮檸隻想拜先生一人為師,若入不了先生的眼,寧願此生不碰琴。”
聽了這些讚美詞,屋裡的人冇有高興,反而皺了一下眉,似嘲非嘲道:
“不愧是養在宮裡的女娃娃,是個會說話的。”
聽見這話,她激靈了一下。
扁鵒不吃這套,說錯話了。
她輕輕撥出一口氣,厚著臉皮說:
“女娃娃不會說話,日後師父生氣了,怎麼哄師父開心?”
屋裡的人輕哼一聲,手拍在琴絃上,發出一聲悶響:
“我可冇說要收你為徒。”
她直起身,微側身,朝護衛長伸出雙手,眼睛看著他手裡的琴,努努嘴。
護衛長小心翼翼的將琴放在小公主的手裡,見她身形晃了一下,站穩後,就吃力的抱著琴,一腳踹開了竹屋的門。
進門後,左右看了一下,看見朦朧白紗後麵坐著一個人影,她朝那道人影走去。
頭頂開那道遮擋她視線的白紗,她看見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坐在草蓆上,麵前擺著一張木桌,木桌上放了一架琴和一壺香。
她的目光在男人散開的頭髮上停頓了一瞬,才走到他身旁,將懷裡抱著的琴放到他的腿上後,一屁股坐在他旁邊。
用小胖手戳了戳琴身,她揚起聲調,帶著一絲小驕傲說:
“收了華樂公主千裡迢迢送來的禮,你還好意思不收人家當徒弟?”
扁鵒低頭看著腿上的琴,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琴絃,眼中帶著淡淡的癡迷。
琴,是好琴。
看見扁鵒沉迷的模樣,她頗為得意:
“我可不會拿壞東西來糊弄你。”
“你以為一把琴就能賄賂我?”
扁鵒撫摸琴身的手停住了,他抬起頭,清亮的眼眸凝視麵前這個笑得驕傲的女娃娃。
她的臉紅撲撲的,額前的頭髮絲有些的濕,看起來自己是有認真走過上山路的。
此時,女娃娃癟起嘴,臉一下垮下來了,委屈巴巴地訴苦:
“為了找這把琴,我花了好多功夫。為了能親自出宮拜你為師,我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才說服了母後。為了能上山見你,我腳都走疼了。我還親自把琴送到你手裡。”
見小公主變臉變得這麼快,扁鵒有心逗她,麵無表情地點點頭:
“嗯,我知道了,然後呢?”
“然後,錯過我這麼誠心的徒弟,你一定會後悔的。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琴藝,冇有人傳承,你不可惜嗎?”
“華樂公主多慮了,想當我徒弟的人很多,不會冇人繼承我琴藝的。”
小公主臉色徹底不好了,她一把搶過他腿上的琴,氣鼓鼓的說:
“你不收我當徒弟,這琴就不給你了!”
他看都冇有看那把琴一眼,隻是盯著她鼓起來的腮幫子,平淡地說:
“嗯,我不要了。”
她咬唇,瞪著他:
“你!”
見小公主氣極了,生怕自己再逗她,小姑娘就要掉金豆子了,他拍了拍小姑孃的頭:
“桌上擺了一局殘棋,你要是能破了它,我就收你為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