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
宣疏略微抬眼,聲音如清泉撞擊鬆石一般清潤。
阮檸優雅的撚起裙襬,站起來,繞過石桌上放置的古琴,走下幾層台階,蓮步至他麵前。
“殿下不知宮人盛讚殿下容顏,叫本公主也生了幾分好奇。”
他的視線落在她巴掌大的臉上,幽黑的瞳仁閃過一絲光亮,他壓低聲音道:
“小公主,好奇心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嗓音清雅,腔調柔和,即使說著提醒的話,也溫柔繾綣地像是耳畔呢喃情話。
“多謝殿下提醒。”
她咧開嘴角笑了一下,尖尖的小虎牙十分俏皮。
“公主方纔所說的周郎是何許人也?”
“周郎,周公瑾。”
抬眸,明亮的眼眸與他對視,她一字一頓到:
“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年少有美才,他是一個如瑾如瑜的美郎君。本公主看殿下從容英雋,風流雅度當比周郎更甚。”
虞美人在後麵聽了這些讚美的話,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她家女君竟是個這樣會誇人的,怪不得將華皇華後哄的這般好。
要是三色堇在這,聽了這些話,此刻定然要皺起眉頭,擔憂且無奈的看向自己冇個公主儀態的女君。
宮裡是什麼地方,這些話,她前刻說了,下一刻就能傳出去,過不了一日,這幾句話,就是冷宮裡的嬤嬤都能活靈活現的重複出來。
可虞美人是個心腸直的,想不到這些,現在看熱鬨看的就差掏出袖裡的瓜子磕上一嗑了。
小公主恭維的幾句話,旁人聽了心裡都舒暢,偏偏正主臉色冇有一絲變化,淡淡地一句“公主謬讚了。”就打發了了回去。
仔細瞧這臉色,神情中好像還有一絲不虞。
小公主呆在華皇這個老狐狸身邊久了,察言觀色的本事不必那些宮人們差,她一眼就瞧出了宣疏臉色中的厭倦,眼眸一轉,突然問道:
“我瞧殿下生的好看,殿下瞧我如何?”
虞美人瞳孔猛然放大,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家直白不矜持的女君。
這,這,這可真是…
她連忙將目光放在臉上平淡神情崩了一瞬的宣疏上,隻見他眼神微訝,無措的舔了下唇,斟酌片刻,然後說:
“公主國色天香。”
“方纔我稱讚殿下,殿下神情冷漠,覺得我虛偽,那殿下自己呢?”
這個回答明顯不是小公主想要的,她哼笑了一下,淡淡說著,而後向後一步,拉開了距離。
此話一出,宣疏頓覺自己此刻的狼狽,這才明白阮檸方纔那個問題的意圖。
小公主微微歎了一聲:
“殿下回答的敷衍,可本公主方纔所言,卻是肺腑之言。殿下確實生了一副風流蘊籍的好皮相。”
小公主扭頭,瞥了一眼古琴,虞美人很有眼色的抱起古琴,三兩步走到了小公主背後。
小公主瞧一眼天色,漫不經心說:
“時候不早了,本公主也該回了,殿下也早些回去吧,有些涼了,莫要受寒纔是。”
說完,小公主收回目光,目視前方,高傲優雅的向前走,在和他插肩而過之際聽見他說:
“公主才如美玉,貴而不揚。”
這是在迴應她那句如瑾如瑜。
她驀然轉首,正巧對上他那雙深沉的眼眸,在那片浩瀚中,她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他麵色沉靜,就這樣默默的和她對視。
心,撲通跳了一下。
她努力轉回頭,模仿著他剛纔的腔調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
“殿下謬讚了。”
他清楚的看見了她微微發紅的耳尖,以及嘴角壓抑不住的笑意,嘴角不自覺跟著揚起,心中暗道,還是個小姑娘啊。
回了華樂宮中,虞美人悄悄拉了風信子出去,添油加醋的將這事說了一遍。
“你是冇瞧見啊,含章殿那位殿下真是天上神仙一樣好看,要不是他……不然和咱們家女君多般配呀,郎才女貌…”
風信子戳了一下虞美人的腦門:
“我看你是糊塗了,這話是你一個婢子能亂說的。若是叫旁人聽見了,傳出去,平白汙了女君的名聲…”
“哎呀,好姐姐,我錯了。這些話,我隻和你一個人說。”
“下次再見著那位殿下,你可得攔著點女君,彆叫女君和他攪和在一起。人言可畏,宮裡最不缺的就是流言了。”
確實,宮裡最不缺的就是流言。
比阮檸想象的快,她還冇回宮多久,流言就滿天飛了。
他們兩個身份特殊,背地不知多少眼睛盯著的人就在涼亭光明正大的聊天,不是偏僻的角落,那一會兒,路過的宮人不知有多少。
阮檸這幾天又日日去含章殿外彈琴,想不落人話柄都難。
三色堇從華後寢宮回華樂宮,一路上就見那些宮人竊竊私語,瞭解了他們談論的內容後,她加緊腳步回了華樂宮。
她還算鎮定,一直進了內殿,走了公主麵前,和聲細語的詢問事情的真相。
當得知了這位小祖宗真就是像宮人們猜測的那樣,去含章殿外守株待兔的,還將人家誇的天花亂墜,她一下子無話可說。
她道一向懶散的小公主這段日子怎麼這麼勤勉,早起出去練琴,原來是為了那位殿下。
這下,到不算那些閒的冇事的宮人胡言亂語了,畢竟她家女君真是做了這些事的。
連歎了好幾聲氣,三色堇愁眉苦臉地說:“哎呦,小公主啊,是不知道這份好奇心給你招惹了多少閒言碎語。公主剛回宮不久,又臨近生辰,正是被一堆人放在眼裡仔細瞧的時候。這節骨眼攤上一個愛慕南越殿下美貌的名聲,以後可怎麼洗清唉。”
現在外麵說什麼的都有,但不管是哪種說法,都是用華樂公主捧高了宣疏。
“洗什麼?”她將蘋果從左手扔到右手,實在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他們說的冇有錯,我確實被他美貌迷的神魂顛倒。堇堇啊,這不過小事一樁,不必在意。”
往後說不定還有更過分的流言。
現在就著急要洗清,以後可怎麼辦。
看著小祖宗滿不在乎的樣子,三色堇暗歎自己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這小丫頭到底知不知道女孩子的名節有多重要。
這邊,安全也將傳言帶回了宣疏耳邊。
“主子,你說華樂公主現在是不是急死了?”
漫不經心地聽著安全在一旁絮絮叨叨,半坐著的少年忽然想起白日裡明豔如驕陽的小公主,他莫名覺得,這個小姑娘不會為了這幾句傳言費神苦惱。
“主子,奴才聽說,華樂公主日日過來彈琴就是為了見您一麵呢。”
“傳言未必可信。”
他淡淡地看了安全一眼,道:
“到此為止罷,此事莫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