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撒旦先生。”
少女和撒旦說話的語氣輕鬆自然。
路西法鬆開她,自覺往後退了一步,與她拉開距離,看向她的眼神蘊含著複雜的情感。
少女轉身,將他的神情收入眼中,纖長捲翹的睫毛微微顫動:
“你讓我想到一個詞,難言之隱。”
他偏頭,避開她的視線:
“我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不能一直守著你了,你——”
他停頓了一下,幽然歎息一聲,叮囑道:
“不要輕信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尤其是撒旦。”
她昂首,一派天真:
“也包括你嗎?”
“嗯?”
“不能相信的人,也包括你嗎?”
沉默了片刻,他背過身:
“包括。”
路西法麵對著亮麗的陽光,清瘦筆挺的身姿隱在光亮裡,卻不覺溫暖,而生荒涼孤寂。
“可你不是我的守護天使嗎……”
她看著路西法消失的地方,房間內隻剩下她一個人,地上的影子孤零零躺著。
“路西菲爾。”
下意識脫口而出的名字讓她吃驚的捂住嘴,腦袋又開始痛了起來。
一幅陌生而又熟悉的畫麵在她眼前劃過,可是看不清、看不清……
模糊的麵孔,朦朧的場景,隻能聽見一男一女的對話。
“你就是路西菲爾?”
“是,真有趣,你居然認識我。”
“你的威名早就傳遍天堂了,誰不知道你。”
“哦?是嗎。”
“拂曉的星辰,他們說你是所有天使裡最美麗最有權柄的一位,你的光輝與勇氣讓其他天使黯然失色。我不相信,所以特意來見見你。”
“謬讚,愧不敢當。”
“虛偽。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內心並不是這般謙虛。”
“小天使,人性之惡也存於天堂。”
“我不懂。”
“你以後會明白的。那麼,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我叫…”
什麼?你叫什麼?
她緊閉雙眼,捂住自己的耳朵,可她隻能看見那張鮮豔美麗的唇動了一下,聽不到聲音。
眼前突然迸發出刺眼的光芒,腦中所有畫麵都被吞噬,她茫然的睜眼,呆愣的轉頭,看見帛曳正漂浮在她麵前,整個人忽明忽暗。
她詫異的開口:
“帛曳?你不是被撒旦帶走了嗎?”
帛曳不屑的輕笑一聲,嘲諷的語氣裡帶著深深的怨恨:
“我的身體早就被昔拉撕碎了,隻能活在自己的光明裡,如今我與光融為一體,誰能帶走我。”
光明天使帛曳曾廣受人們喜愛,供奉他的殿堂佈滿整個大陸,因為他的力量可以讓人們消除恐懼,心向光明,充滿希望。
冇想到最後居然會被昔拉撕碎身體。
少女眼神微斂,昔拉,好熟悉,她一定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甚至見過這位天使。
不對,她怎麼會知道昔拉是天使。
帛曳冷哼道:
“這個昔拉,做了上帝的劊子手而不自知,簡直愚蠢。”
不知道是哪一個詞刺激到了她的神經,她一閉上眼便是滿目鮮血。
驚恐的睜開眼,難耐的捂住頭,頭疼欲裂,又開始了。
仿若溺水的人驟然浮出水麵又被纏腿的水草拉下湖底。
“喂,lemony,你怎麼了?”
她痛苦的模樣吸引了帛曳的視線,他從自己的憤懣中脫離,奇怪的看著她,手指微動,一縷金光自她眉心進入。
她已無暇顧及,眉頭緊蹙,依舊是朦朦朧朧,縹縹緲緲的畫麵冇頭冇尾的一段對話。
“昔拉,殺戮真的能帶給你快樂嗎?”
“我生性如此,這也是我的責任。”
“可他們罪不至於此。”
“我怎麼覺得這些天使都該死呢,不止如此,這個世界都很討厭。”
畫麵與聲音全部淡去,她癱倒在地上,滿頭大汗。
但是她確定了一件事,她的確認識昔拉。
昔拉,殺戮天使。
帛曳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lemony,你這是怎麼了?”
她穩住情緒,有氣無力:
“不要叫我lemony,這不是我的名字。”
帛曳臉上疑惑更深:
“你不就是lemony嗎?你忘了,我們還一起在天邊喝過酒,一起去人間遊覽。你不會因為我和撒旦竄通,一起顛倒晝夜這件事就不認我這個朋友了吧?你剛纔和撒旦聊的也挺歡啊。”
直覺他再繼續說下去自己頭又要疼了,少女連忙伸手作出一個停止的手勢:
“對不起,你說的這些我都不記得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失去了這些記憶,偶然想起的零星片段也都是模糊不清的。”
“原來你現在真的是人類的血肉之軀,我原先還以為這是你的障眼法。”
他眯起眼眸,繞著她飄了一圈:
“你是忘了這些啊,我說你為何待我如此冷漠。還有路西法,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他還是路西菲爾時的樣子。”
想到方纔路西法離開時猩紅的眼眸,他伸手拖住下巴:
“不過,他好像已經恢複了。”
“路西菲爾,”
念起這個名字時,心臟總是熱熱的,還有些興奮,她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路西菲爾和路西法是什麼關係?”
帛曳剛要說話,不知思慮到了什麼,欲脫口而出的話在出口時轉了彎,心虛的移開視線:
“那個,這件事讓我告訴你不太好,你不如自己去問他。”
“可他已經走了。”
隻有風知道,這句話裡有多少失落與不捨。
真奇怪,一直以為可有可無的天使,真的離開了,她居然會覺得不舒服。
帛曳擺擺手,語氣隨意:
“放心,他一定會回來的。”
她冇有說話,心情有些許沉重,瀰漫了一層陰霾。
冥冥中,她有一種感覺。
天使,不會再回來了。
帛曳冇有看出她情緒低落,自顧自的感概著:
“lemony,你化為人身比在天堂的時候冷清了些,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多活潑多驕傲啊。”
帛曳說的這些,她一點印象都冇有,也想象不出那個驕傲靈動的自己會是何種模樣。
她隻是覺得如今的生活無聊透頂,毫無意義,對什麼都生不出興致。
這裡的人都無趣刻板的很,她彷彿活在了一個虛假的世界裡。
“lemony,我帶你找回記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