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檸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藺子硯卻握的更緊,語氣裡有隱忍到極致酸澀與慍怒:
“阮檸,一定要同我劃清界限嗎?”
她下意識抬眸看他,卻被他的眼中的複雜情感給灼傷。
那樣幽深的瞳孔,仿若望不見底的海一般,沉默平靜的表麵下是能吞噬一切的風暴。
她避開他的目光,睫毛因為眼睛向下看而垂著,心中是難以言說的複雜:
“你想如何?”
她隱約能察覺到藺子硯對她有不一樣的情感。
隻是這份感情尚不明朗,還影響到了她的情緒。
而她也不知如何對待是正確的,若是讓藺子硯藉此勘破情劫,於她而言,不算好事。
或許,還是該同他保持些距離的好。
“我…”
藺子硯彷彿一下子被這個四個字砸暈了,臉上罕見的露出了茫然糾結的表情,他腦中亂鬨哄的不知該說什麼。
一瞬間湧入很多想法,又在頃刻間消失,速度快的捕捉不住。
他想的很多,因為雜泛無章而朦朧不清,但無論如何都不是現在這樣。
這種狀況很不利。
他皺了下眉,壓下胸腔中不知名的鬱沉,拋開腦中亂糟糟的思緒,開始慢慢思索阮檸的問題。
他想如何?
他到底想如何?
他想與她多說幾句話,他想她能對他笑一笑,他想和她靠的近些,他想她能相信他依賴他…
思及此處,濃厚且混沌的情緒從他的瞳孔中散去,唇線向兩側拉出一道漂亮的弧度,他緩緩說道:
“日夕時分,觀星塔的景色很好。阮檸殿下可要同去?”
話題轉換的太快,阮檸愣過之後本是想拒絕的。
可在對上他那雙盛了盈盈流光仿若溫月的眼眸,婉拒的話流轉出口後卻成了一個“好”字。
她還是頭一次看見他這樣柔和溫暖的模樣,與平時冷靜自持端方的國師判若兩人。
心頭微微有些發熱,有什麼東西不受控製的蔓延發酵。
她動了動手腕,這次很輕易就掙脫了,她頓覺輕鬆的鬆了口氣。
站在高處看風景,容易產生兩種錯覺。
第一種是天地寬廣浩蕩無垠,而自己微弱如浮塵,渺小如蜉蝣。
第二種則是天地儘在掌握,好似自己翻手便能為雲,覆手便能為雨。
這是她第三次站在觀星塔的最高層俯瞰整個皇城,此時的心境與之前是大為不同。
先前,她雖躊躇滿誌,卻也摒棄不了忐忑與不安。
總覺得這華麗的皇宮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化為吃人的野獸將她吞吃入腹。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藺子硯清清涼涼的聲音傳入耳中:
“在想什麼?”
“在想前兩次來這裡,與你都是不歡而散。”
隔了一會,她才聽見他略帶歎息的聲音:
“是我不好。”
她詫異的轉頭,正巧碰上他的視線。
他緩和的眉間的冷意,眼中有春水般的柔意,周身的氣質肉眼可見的親和了些。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微妙的氛圍。
她受不了這樣的氛圍,率先移開視線,將目光放在瀰漫天際的橘色中。
她的神情在柔光下仍是冷著的,藺子硯眼神微黯:
“我早已任阮莪自生自滅,必要時幫殿下加一把火,可殿下的不滿…並未消逝。”
她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點委屈和無奈。
她暗笑自己多心了,又花了一點時間回憶,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之前她有說過,因為他幫阮莪,所以她討厭他。
她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一個很不合適的例子同他解釋自己的心境:
“總不能因為偷盜者金盆洗手,就不再追究他過往的罪行吧。”
話雖這麼說,但有的時候她也很苦惱自己對藺子硯的怨氣與排斥,這很不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