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主隻見阮姑娘一人。”
旁邊的飄雪正要跟著阮檸,卻被館叔伸手攔下,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籍昶正要開口,阮檸卻淡淡的看了一眼飄雪,先一步開口:“既然這樣,你就留在這裡等我吧。”
“阮姑娘,這邊走。”
阮檸點點頭,跟上館叔。
籍昶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她唸叨的桃花糕,朝著飄雪微點下頭,便離開了竹苑。
阮檸跟著館叔走了六層長長的台階,終於到了七樓,又經過一間間房門緊閉的房間,纔到了最後一間明顯比前幾間要大的房門前。
館叔屈指在房門上敲了三下,偏頭,平穩深邃的眼睛看著阮檸,聲音低沉:“阮姑娘,進去吧。”
她抿了抿唇,怎麼激動中還有些許的忐忑。
伸手撫上暗黑色的大門,輕輕用力,門便開了,抬腳,跨過門檻。
聽見響動,盤腿坐在塌上的人睜開了閉著的眼睛。
籍淵抬眼看向立在門口暗戳戳打量的阮檸,緩慢的開口:“丫頭,過來坐。”
她收回打量的眼神,朝身著鴉青彈墨藤紋雲錦服的老者看去,隻見他凝神注視著她,眼神關切,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就像家中平常的長輩一般,一絲身處高位的倨傲都冇有。
她依言走過去,離坐塌還有一步遠時停住了,在她這個角度,可以將案桌上混亂的棋局儘收眼底。
“阮檸見過籍閣主。”
阮檸低垂眉眼,微微欠身,行了一個禮,倒也有了絲大家閨秀的味道。
“老朽不是外麵那些老古董,丫頭彆在意這些繁文縟節。”
籍淵安閒自在的播著手上的念珠,慈眉笑目“丫頭,會下棋嗎?”
阮檸頷首垂眸,滑溜溜的眼珠微不可聞地轉了下,才點了下頭:“略知一二,卻不精通。”
“懂一些就夠了,不需精通。”
籍淵沉吟片刻,才斟酌著開口:“丫頭有空多去看看塔麵之畫,正巧這幾日奚公子也在百聞閣,丫頭有不懂的多向他討教。浩渺閣的有緣人千載難逢…”
阮檸微微皺眉,目光深邃,按下腦中千絲百想,乖巧地點了點頭。
“丫頭,回去罷。”
說著,籍淵又閉上了眼睛,整個人平靜地好像一池無波的古潭,冇有一絲活氣。
房間內煙霧繚繞,偶有茶香入鼻,阮檸最後看了一眼浸在白煙中顯得縹緲神秘的籍淵,微微欠身,便離開了。
恍惚中,她在踏出門檻的時候聽見一聲喟歎,回頭看去,卻見館叔一把關上門,隔斷了她的視線。
“阮姑娘慢走。”
依舊是低沉地有些嚴肅的語氣。
阮檸朝他點了點頭,轉身向樓下走去。
籍淵的話迴響在她腦海中,有空多去看看塔上之畫,之前籍昶也讓她去學畫上之舞,這畫上到底有什麼玄機?
這邊阮檸正打算去塔外再看看塔麵的石畫,籍昶還在催促廚房的人快點做桃花糕,鎮定中略微帶著的急切讓他看起來比平時多了份活力。
阮檸站在塔外,仰頭看著恢宏氣派的七層塔,皺眉凝視其中一副石畫,審視揣摩著畫上人看似優雅簡單的動作。
看似簡單而為的動作,有著說不出的美感,就像是精準計算了這個姿勢最美的角度,卻又看不出刻意的味道,彷彿畫上人就是隨意而為一般。
她對著畫上人的動作,嘗試模仿,不論怎麼調整姿勢,都彆扭奇怪的很。
多次未果後,阮檸收回手,微微歎息一聲,籍昶未曾欺她。
不愧是學不會的舞,當真詭異的很。
她側目,盯著畫上人的眼睛足足盯了三秒,才收回視線,準備打道回府。
學舞,不急於一時。
待她回到竹苑時,看見站在庭院裡賞花的奚湛,愣了一下,纔想起籍淵說過,奚湛這幾天也住在百聞閣。
聽見腳步聲,奚湛轉頭,閒雅溫和的視線對上阮檸明亮水潤眸子。
他淡淡一笑,語氣中有些許的揶揄:“阮姑娘,又見麵了。”
阮檸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弧度,慢悠悠的走過去。
世傳浩渺閣高風亮節,應該不至於做些見不得人的事,籍淵還是她爹爹的故交,既然籍淵讓她多去找奚湛討教,估摸著,浩渺閣應該不是找麻煩的。
待她走近,奚湛伸手遞給她一個盒子。
看著骨節分明的手,阮檸遲疑了一會兒才接過,打開一看,竟然是桃花糕。
她的眸子一下子變得亮閃閃的,嘴角忍不住上揚,眉梢都盪漾起笑意。
“給我的嗎?”
奚湛看著阮檸欣喜的模樣,點了點頭,對著她亮晶晶的眸子,想起方纔遇見籍昶的情景。
“奚公子!”
當時他想著籍淵的話,正要去看看阮家小姑娘,卻被身後急匆匆的籍昶叫住。
“籍少主有事?”
“奚公子可是要前去竹苑?”
“正是。”
“那勞煩奚公子幫我將這盒糕點帶給阮妹妹,順便再告訴她,我臨時有事,不能帶她下山了,等我下次有空再帶她出去。”
還冇等他答應,籍昶便大步離開了,似乎真遇到什麼緊急的事了。
於是,他生平第一次體驗了等人感覺,還是等一個姑娘,倒是新鮮。
看見阮檸捏起一塊糕點,歡歡喜喜的放入口中,奚湛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阮姑娘似乎極喜歡桃花糕。”
阮檸一邊點頭,一邊拿著糕點坐在旁邊石凳上。
“為何?”
似乎姑孃家都喜歡吃這些甜膩膩的糕點。
“因為…很好吃啊。”
阮檸抬起頭,笑嘻嘻的看著奚湛,眼睛裡像是裝了星光一樣燦爛。
因為…
那天,桃花爛漫,好看極了。
聞言,奚湛可有可無的點點頭,抬步走到石凳處,坐在了她對麵。
“你要嚐嚐嗎?”
她拿起一塊桃花糕,送到他麵前,殷切的看著他。
“不用了。”
他麵上笑意不減,語氣溫和的拒絕了。
他飲食向來清淡,不吃這些偏甜的點心。
阮檸撇撇嘴,略帶尷尬地收回手,有一搭冇一搭的和他聊天:“你來的時候見到籍昶了嗎?他說要帶我下山玩的,結果我一回來,他都不在了。”
提起這個,奚湛想起自己剛剛似乎忘了籍昶的囑托,常見不變的溫和淡雅中帶了絲狹促:
“籍少主臨時有事,不能帶姑娘下山了,他讓我告訴阮姑娘,日後有空再帶姑娘出去。”
“日後,誰知道是哪個日後…”
阮檸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上的糕點,暗自嘀咕,目光不經意瞥到奚湛的身上,她看著眉目清朗如畫的青年,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奚公子,不知阮檸可否邀公子下山一遊?”
微風吹過,花瓣落下,落在她心心念唸的糕點上,落在他半束的青絲上。
許久,他伸手,白皙修長的手指撚起落在糕點上的那片花瓣,輕輕的放在石桌旁,嗓音清潤:
“然。湛願與姑娘同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