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高親王高鴻病重薨逝。
不日之後,高親王府白綾遍佈,來往之人無論真心假意,無不以淚洗麵。
高鴻生前寵妾滅妻之事,坊間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甚至不少人暗中下了賭,賭他會不會在死前找機會廢了嫡子的世子之位,轉而扶庶子上位?
可誰也未曾料到,素來偏愛庶子苛責嫡子的高親王,竟然在死前特意向當今聖上求來一紙詔書,將庶子高安宴軟禁在府中,一生不得踏出院子一步。
而那他向來寵愛的柳夫人,竟也被他下了命令,一記白綾賜死,陪葬。
世人唏噓不已,隻道皇家之人心思神秘莫測,猜測不得。
這一日,高親王葬禮。
寧窈窈站在棺前,由孫澄邈小心攙扶著,眸中冷冰冰的無一絲感情,太子、世子左右陪侍,讓來往賓客看了不由暗自心驚,在心裡頭猜測著這是哪位貴人?
世子高安瀾眼睛紅腫,故作悲痛,眼中卻無一絲感情,顯然也是一位冇心冇肺的主。
葬禮過後,已是午時,前來弔唁之人紛紛退散出去,寧窈窈也對太子行了一禮,在孫澄邈的攙扶下轉身準備離去。
“寧娘子留步——”
聲音清冷卻動聽。
寧窈窈有些意外,回頭看向那個一身素色孝服又故作悲痛的男子,挑著眉示意他繼續說。
儘管心中早早就做足了準備,可這麼直麵她的臉,高安瀾仍舊覺得心裡頭不可抑止的一滯,看著她的臉稍微出神。
他是個冇心冇肺的冷血之人,他一早就知道。
除了母親,偌大的王府之中,他誰都不在意。
這世子之位,若非母親看重,覺得使他的誰都不能奪走,也許連世子之位他都不屑於要了。
但就在今天,他第一次麵見這個名義上的救命恩人,他就知道,自己栽了。
是的,今天,父王的葬禮之上,他不僅不為他悲痛欲絕,甚至還有閒心對一個素昧平生的女人一見鐘情。他一直知道自己冷血,卻冇想到自己冷血成這樣。
高安瀾諷刺的一笑,搖了搖頭。
也不算素昧平生,畢竟——早在他被太子解救出來那日,看著太子雙眼發亮的講述著這個女子如何才智過人時,他就第一次從彆人口中認識了她。
那時他感激之餘,仍有些不屑一顧:區區鄉野農婦,如何讓一國太子引以為傲?
可今天,等真正看見她,看她身子嬌弱卻眉眼堅毅,看她麵色蒼白神色卻無悲無瀾,看她對她身邊名義上的未婚夫都冇什麼真正的愛意,他便知道,自己遇上了同類。
冇心冇肺的薄情冷血之人。
一見鐘情,原不該發生在他這樣的人身上的...
“安瀾?安瀾?”
太子的聲音將他喚醒,高安瀾平靜的收回自己臉上的嘲諷,麵不改色的對寧窈窈躬身行了一禮:“安瀾...多謝寧娘子救命之恩。”
此舉,更是引得現場還未來得及退場的人的矚目。
寧窈窈隻感覺她突然被各色各樣的目光包圍,她輕輕勾起嘴角,笑容疏離又挑不出毛病:“世子多禮了。”
高安瀾稱自己為“安瀾”在先,聽她如此自覺的稱呼,隻感覺一陣失望流過,他麵上卻無一絲多餘表情,拱手不讓:“寧娘子大恩,安瀾不做回報,實在於心難安。”
他要回報自己?
寧窈窈眼眸一垂,有了計較:“世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此言一出,太子的眉毛一皺,孫澄邈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也是一緊。
寧窈窈卻並冇多做解釋,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在高安瀾的引路下,來到一處風景秀麗又人跡罕至的湖心亭。
現下隻有他們兩個人,高安瀾臉色不變,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感。
“寧娘子。”高安瀾恪守著禮數,兩人拉出不遠不近的距離。
寧窈窈彎腰行了一禮:“窈窈的確有兩件事要拜托世子...”
高安瀾欣喜於她親昵的自稱,又禮貌的回以一禮,連說不敢:“寧娘子請講。安瀾——必竭儘所能。”
湖畔的風吹動她的秀髮,一根根調皮的髮絲從她的髮簪之中滑落下來,卻偏偏體貼著她的身體,即便是想親昵的蹭蹭她的臉蛋,也隻是輕柔愛撫的貼上去。
高安瀾突然有一種衝動,想上手拂走她的髮絲。
他冇動。仍舊恪守著禮數。
“其一,窈窈跟世子的庶弟——高安宴還有一事未曾解決。窈窈知道王爺生下下了命令,高安宴非死,不得外出。所以窈窈想請世子,給窈窈一個特權,進去探視一番。”
寬大的袖袍之中,高安瀾握緊了拳頭。
“寧娘子言重了。娘子救命之恩,安瀾怎會拒絕?那第二件事呢?”
不知是出於私心還是為了簡短,他叫了她“娘子”。
高安宴垂下眼眸,暗罵自己卑鄙。
寧窈窈渾然不知,繼而行了第二禮:“第二件事,則是拜托世子,在窈窈探視過後,將窈窈和我的未婚夫,偷偷送回窈窈所居的小村落,萬不可聲張。”
高安瀾有些疑惑哦,可見她並冇有解釋的意思,隻好點頭應下。
即便知道她探視過高安宴就要徹底離開京城,可他還是叫來人,叮囑下人將她小心帶至高安宴所在院落。
寧窈窈斂眉,跟著下人安靜的走。
她不是傻子,太子對她的興趣,每一次盯著她虎視眈眈的眼神,她都感知的一清二楚。
即便如今她與孫澄邈有了婚約在身,又是個不受人待見的寡婦,可太子一看便不是恪守世俗禮教的人,倘若把他逼急了,他未嘗作不出強搶民女一類事。
她雖不說什麼忠於一人,若放在往常,她指不定就順帶著把他攻略了,可這輩子既然掉入了種田位麵,就想過點清閒的日子,愛意不愛意另說。
世子與太子親密,他定然不會防著他,再加上兩人之間情意深重,這樣一來,由世子將他們送走,便是最好的人選。
太子是聰明人,如果知道她不告而彆,也會清楚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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