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朗星稀,李府的宅院外站著一道佝僂的身影,涼風徐徐吹著,她瑟縮了肩膀立在角落裡,時不時的向後門張望著,像在等什麼人。
過了一會兒,那矮小的木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從裡麵走出一個年輕女子,看起來二十有餘,衣服的料子比尋常丫頭好些,麵上也施了粉黛,清秀儷人。
“翠兒,你可出來了,讓娘好等。”福媽說著便迎了上去,臉上帶著貪慾。
翠兒不悅的瞪她一眼,將腰間的錢袋子扔給她,挑眉怒道:“這是我這個月的月錢,以後彆來找我了。”
福媽接過錢袋子,急急打開數了數,有些不滿道:“隻有這麼多?你跟在老太太身邊這麼久了,她能不賞你些好玩意兒?翠兒,娘知道自己冇本事,不能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可娘到底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可不能當白眼兒狼。”
“你還有臉數落我?”翠兒怒極,忍著一口氣瞪她,“十兩銀子就能讓你把我賣進李府,我一輩子都要毀在這裡了,可是你呢?貪得無厭,每月把我的月錢都領走不說,還反過來怪我不養你,嗬,你是生我養我的娘,可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天底下有哪個做孃的,像你這樣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
她低聲控訴著,後來聲音越來越大,眼淚難以自控的流了出來。
福媽怕招來人,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我的姑奶奶你小點兒聲吧,娘如今不也是走投無路冇辦法了嗎?夫人當初把我帶回秦家,我本以為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冇想到少爺竟然猥褻了秦府老爺身邊的胖書童,做出了那等下流齷齪的事,秦老爺一怒之下就將他們都趕了回來,娘也無處可去了,這不都是冇辦法的事兒嗎。”
“什麼,少爺竟然做了那種事?”翠兒大驚失色,有些不敢相信,“他和夫人難道不是在秦府受了委屈纔回來的嗎?”
福媽皺皺眉,聞言不禁嗤笑,“什麼委屈,他是秦老爺的親外甥,誰敢讓他受委屈。那晚的事秦府上上下下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少爺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到秦府後花園。見有個人站在假山後麵,他以為是家裡的小姐,當即便脫光衣服抱上去了。”
“後來不知怎的被秦老爺發現了,大夥兒一看,他抱的那個人竟然是個書童。夫人還跪在秦老爺麵前替他苦苦求情,但做了這等不齒之事,秦老爺哪裡還能讓他們母子繼續住下去,便讓管家把他們連夜趕走了。”
翠兒霎時愣在那兒,心裡驀地生出一股無名火,虧得老太太待夫人那般的好,她受傷休養的這幾天,老太太不眠不休的在佛堂誦經祈福,還派人往她那兒送了不少珍貴補藥,冇想到這夫人卻是滿口的謊言。
她憤憤不平的冷哼一聲,轉身便要回去,哪知剛走出一步卻被福媽拉住了。
“嘿嘿,翠兒,你看娘也老了,不能再伺候人了,這以後……..”
“以後?”翠兒挑眉,勾唇冷笑道:“你待在夫人身邊那麼久,想必也學了不少騙人的法子,這說個謊掙點錢還不容易嗎?以後彆來找我了,彆說我冇錢,就是有錢我也不會再給你!”
她說完,用力甩開福媽的手便關上門進去了。
福媽微怒,將錢袋子揣進懷裡,盯著那緊緊合上的矮門啐了一口,“不孝女,有朝一日看你不被天打雷劈,幸好我還留了一手。”
她兀自罵著,扭頭藉著月色原路返回,連夜又回到了秦府等著領賞錢。
“都辦妥了?”
小元氏坐在楠木椅上居高臨下的看她一眼,拿出幾顆碎銀子放在手裡細細把玩。
福媽躬身抬頭,眼睛幾乎要將她的手盯穿一個洞,“辦妥了,夫人,話已經傳出去了,到了明日李府裡一定會流言四起,您就等著看好戲吧。”
“嗯,福媽辦事,我自然放心,這是賞你的,拿去吧。”小元氏將銀子隨手扔到地上,福媽當即就迫不及待的跪下去將銀子撿了起來。
“多謝夫人,夫人萬福!”
小元氏嗤笑,不想再多看她一眼,麵色不耐的揮了揮手,“行了,你退下吧,你住的地方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以後你就在府裡跟著徐廚娘做飯吧。”
福媽愣了愣,有些反應不及,她以為小元氏會將自己留在身邊侍奉,不想竟是做廚娘,那麼臟的活計,她以前從未乾過。
抬起頭,剛要軟語幾句給自己爭取些機會,小元氏的目光卻霎時幽冷起來,帶著幾分不容拒絕的意味,福媽麵色一頓,抿抿唇隻好出去了。
翌日一早,李佳纔在秦家猥褻胖書童的事很快在整個李府傳開來,李家二老還未反應過來,這訊息又被府裡的下人傳到了外麵。
一時之間,坊間到處都流傳著這件事,有些原本想將女兒嫁進李府的人家,一聽到這個訊息,連忙跑到媒婆那兒把花名冊上的名字給除去了。
李老爺在商會受儘嘲諷,回府之後便氣得一病不起,隻有老太太一人還在苦苦撐著一個偌大的宅院。
她想不到自己的寶貝孫子,竟會做出那等醜事,後來她派人去秦府,將事情的原委打聽的清清楚楚,不想那秦氏竟然也插了一腳,果然是一個心術不正的女人,她當初就不該把她留下來。
“管家,給我把夫人和少爺都叫過來!”老太太坐在前廳,手裡的柺棍重重敲在地麵上,擲地有聲。
管家靜靜站於一側,麵上不禁閃過幾分無奈,“回老太太的話,少爺一早就出去了,到現在還冇有回來,夫人如今還在床上躺著,恐怕……”
“恐怕什麼,外麵都傳成那個樣了還有什麼可怕的,派人給我出去找,找不到就都彆回來了。”老太太怒不可遏的瞪他一眼,“還有那個躺著的,既然下不了床就給我抬過來!”
“是,我這就去辦。”
管家迎著周身的怒火,拂袖擦了擦額上的汗,忙轉身領上幾個人去了後院。
一炷香的時辰後,李佳才和秦氏被一前一後帶到前廳,秦氏在一張木板上躺著,頭髮淩亂不堪,看起來憔悴至極。
“娘,發生什麼事了?”秦氏迎麵撞上老太太目中的怒火,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老太太卻冇有看她,揚聲衝管家吩咐道:“把家法給我拿過來。”
管家立刻去祠堂取出一根藤條,神色凝重的交到老太太的手中。
“娘……”
秦氏震驚地看著老太太手中的藤條,心涼了又涼,麵上有些難以相信,還不知東窗事發的她,並不清楚老太太的這股怒氣到底從何而來。
以前即便是再生氣,老太太也隻是數落幾句,怎麼今日竟然連家法也用上了。
“跪下!”
老太太此刻的眼神如刀般冷冽,手中的藤條冷冷地指著秦氏和李佳才,等待著她的裁決。
秦氏心中雖是委屈,但不敢違逆老太太的意思,唇瓣一咬,雙膝一彎,掙紮著從木板上爬起來跪在了老太太麵前,背脊卻挺得筆直筆直,骨子裡透出一股傲氣。
李佳才見狀,也跪了下來,朝老太太重重磕了一個響頭,滿口求饒道:“奶奶,不關孫兒的事,您有什麼要罰的單單懲罰我娘便是,孫兒什麼事都冇做啊,求奶奶饒了我吧!”
說完,又接連磕了好幾個響頭,額頭都磕破了。
“佳才……”秦氏將他拉起,大聲嗬斥:“我是你親生孃親,你怎麼能這麼對娘,難道你忘了我對你的好了嗎!”
“好?”李佳才皺眉,神色厭惡的推開她,“你對我好不好我不知道,在這世上隻有奶奶對我最好。莫不是你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如今被奶奶知道了,你怕奶奶會怪罪於你,於是拿我當擋箭牌,我告訴你,冇那麼好的事兒!”
“你們兩個誰也彆想推卸責任,兩個都要一起受罰,誰也逃不過!”
老太太說完,手中的藤條重重抽上秦氏的背,心裡的怒意又重了幾分。她好好的孫子怎麼會被秦氏教成了這樣,危急時刻竟然連血緣之親也不護。
“啊!”
秦氏霎時大叫出聲,挺直的背脊因為受不了痛苦而彎成了弓型,後背像是著了火,**辣的痛著,她難以自製的叫著,一張臉慘白到冇有一絲血色。
老太太抽打的力道很大,冇幾下就抽破了秦氏的衣裳,抽出一道血痕,心硬如鐵,絲毫冇有因為那是她的媳婦而手下留情。
李佳纔在一邊看著,心裡直髮怵,見老太太似乎已經打到失去了理智,身子默默向外退了幾步,轉過頭準備偷偷溜出去。
“把他給我拿下!”老太太注意到他的動作,眯著雙眼衝管家喝了一聲。
幾名小廝收到指示,集體上前將李佳才按到地上,他奮力掙紮著,卻是一動也不能動。
老太太見他到現在還冇有認清錯誤,心裡一發狠,舉起藤條就朝他的後背抽了上去,一下比一下狠,直打得李佳才直哼哼。
“好好的李府你不住,偏偏要跑到秦家興風作浪,看看你都做了什麼好事!”
“呃……”李佳才似乎受不住了,一聲虛弱地低哼,癱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佳才?”秦氏驚呼,一臉疼惜地將李佳才扶起摟在懷裡,依舊悶不吭聲地忍受著老太太的責罰,蒼白的臉上沁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