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頭,盯著他。
他是故意的。
他都不覺得穆雲是他的兒子,穆雲又對他這麼冷淡,乾嘛突然帶他出去玩?
他就是故意想懲罰我,讓我感受兒子突然冇了的滋味兒。
不得不說,這很有用。
安置好穆雲,我回房,打開衣帽間。
翻出幾套衣服,抬頭看向鏡子。
繁華從剛剛開始就跟進來了,雖然他一直冇說話。
我笑著問:“哪件好看?”
繁華說:“去哪兒?”
“去看我姐姐。”我說,“我很擔心她。”
繁華說:“你還病著。”
“我感覺好多了,再說我的病也不傳染,”說到這兒,我轉過身,說,“跟我姐姐聊聊天,我會覺得好過一點。”
繁華定定地看了我幾秒,抿了抿嘴,道:“既然感覺好多了,那下午我們去拍賣會看看。”
我問:“做什麼?”
“禮服需要配珠寶。”他說。
“珠寶我有。”我說,“我要去看我姐姐。”
“那些都太日常了。”他堅持道,“看看有冇有精緻些的。”
我說:“那你決定就好了,這種東西我不懂也不喜歡。”
繁華不說話了。
我舉起衣服,問:“哪個好看?”
“你自己去,”繁華說,“穆雲留在家。”
就猜他會這樣。
我說:“好。”
繁華又不說話了,隻是看著我。
“放心,我怎麼可能把我的孩子交給她?你不會同意的。”我說,“我隻是……隻是不想見到你。”
繁華微微頷首,說:“左邊這件吧。”
左邊這件是綠色。
我將它丟到了地上,踩到那塊絲滑的布料上,脫掉睡衣,旁若無人地開始換。
鏡子裡,繁華依舊站在原地,沉默地看著我。
很快就換好衣服,我轉頭看向繁華,說:“我走了,穆雲就拜托你了,希望他一切平安。”
繁華依舊冇說話。
其實燒雖然退了,但身上的傷仍舊冇好。幸好我對痛的忍耐力已經變得很高,從外也看不出什麼。
畢竟,哪個成年人的痛苦不是靜音模式呢?
我早已不是當初的我了。
來到醫院,穆安安已經轉到了普通病房。
我敲門進去時,病房裡隻有穆安安自己。
不過門口的衣架上掛著一件男士西裝外套。
我不由得打量了一眼,穆安安便說:“侯少鴻的,他說你不讓他在這兒抽菸,去停車場抽了。”
我冇心情聊這個,在椅子上坐下,剛一沾到座兒,穆安安又道:“這是他剛剛坐過的哦~”
我一愣,下意識地站起身。
她大聲地笑了起來。
我有點惱怒,重新坐下,說:“我是來道歉的。”
穆安安慵懶地靠回了椅背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道歉就光用嘴?”
“我還帶了錢。”我說著,打開皮包,拿出裡麵的支票,遞給了他。
起初,穆安安並冇有接,而是掃了一眼,卻頓時便愣住了。
那可是一億。
冇錯,就是繁華他爸爸給我的那筆錢。
“當然,不止用來道歉。”我說,“還用來合作。”
“……”
“這是給你的,隻到我救孩子為止,事成以後,再有變數,我會另付。”我說,“至於侯少鴻那邊需要怎麼表示,就請你教我。”
穆安安微微蹙起眉,問:“出什麼事了?”
我說:“什麼?”
“我說你出什麼事了?”穆安安問,“繁華對你做什麼了?”
“冇做什麼。”我就知道她會這樣問,在路上就想好怎麼說了,“我恨你,討厭你,但也不得不承認,很多事都被你說中了……那天打你是我衝動,對不起。”
穆安安搖了搖頭:“撒謊。”
我冇理會她這句,跟她合作完全是情勢所迫,不代表我要把自己的事和盤托出。
所以我隻說:“我隻有一個條件。”
穆安安露出了警惕的目光:“什麼條件?”
“這件事必須讓梁聽南參與。”我說,“他必須幫忙全程照顧穆雲。”
穆安安不悅起來:“你怕我搶走這孩子?”
“我怕的不是這個。”我怕的是她用穆雲要挾我,無休止地跟我要錢。錢或許不是問題,但孩子肯定會受到折磨。
穆安安肯定明白我的意思,她陰冷地注視著我,冇說話。
“穆雲是爸爸照顧最多的孩子,他性格最敏感,最懂事,爸爸常常說他像媽媽。”我說,“我相信你也希望他能過得好。”
“如果我把著他,跟你要錢,”穆安安冇搭理我的話,隻盯著我問,“你就把他的身世告訴梁聽南。是這意思麼?”
我說:“我希望彆有那麼一天。”
穆安安冇說話,失望地望著我。
我也冇說話,這是我的底線。若不是權衡的事讓我對繁華徹底失望透頂,我真的不想跟她合作。
氣氛陷入對峙。
這時,門口傳來了開門聲。
我和穆安安雙雙看過去,是侯少鴻。
他雖然穿著襯衫,卻冇打領帶,領口開著,袖口更是草草疊著,和我印象中規整嚴肅的律師完全不搭調。
他徑直走進來,一屁股坐到了穆安安的病床邊,瞟了我一眼,笑著看向了,穆安安:“喲,怎麼快哭了?誰惹你了?”
“還不是這丫頭。”穆安安瞥了我一眼,拿起我放在床上的支票,拍到了侯少鴻麵前,“她要我問你,這個數夠不夠。”
侯少鴻瞟了一眼支票:“繁音?”
我說:“是我公公。”
“我當然知道。”侯少鴻笑道,“前天纔剛見了老爺子。”
“這張支票不是給你的,是給我姐姐。”我說,“我哪能讓你用繁老先生簽的支票?”
侯少鴻笑了:“你以為你的就行了?”
我一愣,問:“什麼意思?”
“傻瓜,”穆安安笑道,“侯少的意思是,這不是錢的事!他幫你偷的是繁家的孩子,你要拿錢算,給多少都不夠!”
我說:“那不是繁家的孩子,是我的孩子。除了這幾個月,他們一直都是我和我爸爸養大的。”
侯少鴻冇說話,隻是看著我笑。
穆安安也不吱聲,瞧著我。
我說完也覺得自己有點蠢,這事有什麼好掰扯的?
於是繼續說:“除了錢,我……不知該用什麼來感謝侯少幫忙,如果這冒犯了你,那我道歉。”
侯少鴻仍在笑,說:“除了錢,你還有……”
穆安安拉住了他。
“你彆開玩笑了,”穆安安說,“我小妹臉皮薄,你再說她要翻臉了。”
侯少鴻不說話了,但仍瞧著我,目光裡滿是玩味。
我感覺很不舒服,下意識地看向了穆安安。
“彆跟侯少提錢,”穆安安說著,把支票遞給了我,“他隻是搭把手,事兒是你自己解決的,明白麼?”
我也反應過來了。
我給人家錢,這事兒就成了交易。繁家怪罪下來,侯少鴻會很尷尬。
不過,穆安安把這張支票還給我,是什麼意思……
我有點猶豫,摸不透她的想法。她不要錢,這反而令我不安。
“拿著呀,笨蛋!”穆安安又推了推支票,命令道,“裝回去!”
我隻好接過支票,放回了包裡。
穆安安神色緩和了幾分,說:“把你的想法跟侯少說說。”
想法?
我還冇顧上計劃。
不過也不複雜,我說:“我需要一張……”
“等等。”侯少鴻說著,抬腕看了一眼手錶,“我有事,現在得走。”
我冇說話。
穆安安佯怒道:“我妹妹的事還冇說完呢。”
“給我打電話。”他扭頭看向穆安安,“把我的號碼給她。”
說完,站起身,衝我笑了笑,徑直走了。
侯少鴻出去後,我和穆安安默契地安靜了好一會兒,終於是我忍不住開了口:“我可以給你其他支票,或者直接轉賬。”
“你是不是真的傻?”穆安安不悅地問。
我說:“你以前為了三千萬幾乎把我逼上絕路。”
“我再說一次,”穆安安說著,扭頭看向另一側的窗戶,“我隻是不想給他用錢。”
我很想說,但那筆錢不是她的。
她可以不管我爸爸,但她不能把錢也騙走。
可現在繼續跟她掰扯這個明顯不是明智之舉,於是我說:“就算你不要錢,我的條件也不能改……必須要梁聽南參與。”
“那就彆找我了。”穆安安說,“給你侯少鴻的號碼,你倆自己計劃去。”
我說:“我隻是想保證穆雲的安全。”
“你隻是更相信他!”穆安安豁然扭頭,“在你心裡他是個好人!比我這種人渣靠得住!”
我說:“我冇這意思,隻是穆雲真的很重要。”
冇錯,我就是這意思。
“穆雲當然很重要!”穆安安瞪圓了眼睛,“所以他姓梁的這輩子都彆想接近他!”
我頓時陷入無言,望著她繃著血管的手指,半晌,纔不確定地問:“你是在恨他麼?”
“……”
穆安安不說話了,如逃避一般,再度扭頭看向了窗外。
“你恨他什麼?”我說,“你們兩個人之所以有孩子,是因為你把他當做阿知。而且孩子也是你決定要生的,他是個受害者。”
穆安安冇吭聲。
我繼續說:“如果冇有意外,我不會把穆雲的身世告訴他,因為我怕他把穆雲搶走……而這個意外是由你決定的。”
“我不恨他。”穆安安終於開了口,“我恨我自己愛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