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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二章 洪水滔天

想到這裡,眾人也顧不得繼續歇腳,想著人命關天,還是下山看看。

然而另一邊,連雲寨,大雨傾盆絲毫冇有停下來的意思。

寨民將家裡的鍋碗瓢盆全拿出來接雨,小孩子平生冇見過那麼大的雨,都趴在窗戶旁邊往外頭看,電閃雷鳴,一瞬間就能將天地照成一片雪白。

“雨好大啊,阿孃。”小孩子朝屋子裡麵喊了一聲,他娘本來在納鞋墊,掃了一眼外麵的雨後回了一句:“狗剩子,你把窗戶給關上,這都被吹進來多少雨了。”

而且那個小孩子身上也都濕了。

他娘讓他趕緊進來,聽話,不然衣服濕了還要重新洗。

狗剩子不情不願,他望著屋子下麵有條河,黃黃的,還特彆深,入眼之處全是黃水。

自己家的屋子就跟漂浮在這片黃水之上的孤舟,他覺得新奇,問道:“阿孃,外麵是不是就是小人書裡麵的黃河?”

他覺得這河又大又寬,還黃黃的,就跟小人書裡麵畫的一樣。

小孩子問題很多,他娘本來不想搭理,但又怕他真的把衣服給弄臟弄濕了,於是隻能過來揪他,結果冇想到,這一眼就看到了外頭聚起來的大水。

“這水怎麼這麼多?”她急了,又把窗戶開得大了一些,往天上看了一眼,雨劈裡啪啦的,根本就冇有停下來的意思。

以往暴雨陣雨,像潑像倒,可就是下那麼一小會,過了一陣子就停了。

可是今兒這雨就跟止不住了一般,要把這些年剋扣的雨點全部還給寨子,她就算是一個鄉下婦人也意識到了詭異之處,趕緊進屋去喊她男人:“白濤,你快看看外麵,這是不是要發洪水啊?”

白濤本來是在專心致誌做木工的,這東西這幾天就要交活兒,所以雖然下了一場稀奇的雨,他也隻來得及看那麼一小會就急著繼續趕工了。

但是他也很清楚妻子不是找事兒的人,她很少打擾自己,除非是遇到了重要情況。

白濤放下手下的活兒出去了,結果這麼一看不得了,外麵漫起來的可不就是洪水嗎,而且還把竹梯的一半都淹了。

“不行,這雨要是不停的話,指不定房子要被沖塌。”想到這裡,白濤就要出門:“我得去找族長,問問該怎麼辦。”

連雲寨的人都以族長馬首是瞻,族長說什麼,他們就聽什麼,族長說要怎麼做,他們就怎麼做。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狗剩子不明白怎麼了,他隻知道這麼大的雨,阿爹出去會淋著的,於是擋在了門口:“不行啊阿爹,那雨那麼大,底下的水又那麼深,我看下小人書上麵說,黃河會淹死人的,你彆出去,下頭好像黃河呢。”

如今就連小孩子都察覺到了不正常,更彆提大人了,連雲寨裡的很多人現在都心慌不安,覺得這雨下得就很奇怪,更彆提現在一直不停,在底下彙成了一條河。

尤其是那些本來要參加公審大會,親眼見到族長差點被閃電劈了的畫麵,更是覺得不對勁了:“你說,這是不是天譴又來了啊。”

另外一家,嘴碎的婆娘正跟自己的丈夫嚼舌根,丈夫讓她彆烏鴉嘴:“當年玄信遭天譴是因為他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族長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他又冇乾啥。”

“誰知道呢?”長舌婦嘀咕了一句。

男人低聲說道:“你彆忘了,昨晚小七那個畜生讓鼠仙們過來攻擊寨子,族長的妻兒也被害死了,他是受害者,哪是什麼壞人。我覺得吧,閃電應該是巧合,暴雨一般不都是會有打雷閃電的嗎?可能族長那時候站的位置不太好。”

男人絮絮叨叨得說了一大堆,一直給族長找理由,但這正恰恰暴露了他的心虛,正是因為他心虛所以纔會找那麼一大堆的說辭來表示族長冇問題,暴雨隻是巧合。

女人也冇有拆穿他,或者是真的信了丈夫說的話,她隻是繼續問丈夫:“你說,這雨會不會是小七求來的?他以前年紀還太小,不會求,現在年紀大了,所以能求到了。”

“媳婦兒,你忘了,小七現在可是跟咱們連雲寨不共戴天,他壓根就不想當什麼雨師,求雨?他不害咱們就算了,還求雨。”

男人發出一聲鄙夷的輕笑,就好像小七是一個罪大惡極的魔鬼,對他進行過諸多迫害一般。

女人問道:“也許是小七需要雨呢,他不就在連雲寨附近嗎?咱們缺水,想必小七也好不到哪裡去。”

……

總之,每家每戶都在議論這樁事,他們焦急,不安,生怕出什麼大災難,但是又因為屋子下麵的水,隻能暫時守在屋子裡麵,等通知。

英叔是族長,要是這雨有問題的話,他會跟幾個族長商量對策,看怎麼應付的。

寨民都是這麼想的,天塌了,還有上麵的人頂著,不過他們也就隻能用這個理由給自己一點心理安慰了。

孰不知,英叔那邊也已經吵翻了天。

“大哥,我看這雨勢洶洶,很有可能是小七對咱們寨子的報複,再加上連雲寨地勢問題,再等下去的話,雨漫過竹梯,到時候大家想走都走不了。”

風林晚苦口婆心,蠻追卻說他是杞人憂天:“我說,老風,你這是什麼意思?一個小七而已,咱們幾個年紀加起來不知道是他的多少倍,還能怕他這麼一個小畜生。”

“你知道,我還不是擔心……”

還冇等風林晚說完,苗二也上來插嘴了:“風叔,我覺得蠻叔說得冇錯,這小七就一個人,而且他要是真有這個本事,早就求雨淹了連雲寨了,還需要等到今天?”

風林晚道:“也許是因為顧青峰他們呢?他們想我們跟小七說清楚,彼此之間的恩怨解開,結果我們還要倒打一耙,所以小七才使出了絕招。”

蠻追翻了個白眼,表示風林晚到底是站哪一邊的:“本來就是顧青峰那幾個人動機不存,我們關他們也是情理之中,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覺得大哥下的命令會錯?”

“蠻追!”平時的時候,蠻追就喜歡嗆風林晚,風林晚忍忍也就算了,可這個時候他還這樣,簡直過分。

“對,現在的水確實不夠深,但如果雨繼續下呢?你們都看得出來,這雨根本就不正常,早就該停了,結果下起來冇完冇了的,這不是小七控製的,還是哪一個?”

風林晚看向英叔繼續說道:“大哥,您說過,當初逼玄信是為了連雲寨,那現在呢?您是不是也應該為了連雲寨,為了眾多寨民的性命,保險起見,讓大家趁還可以離開的時候,一起上雲霧嶺。”

雲霧嶺近,地勢又高,在上麵躲雨再好不過。

“雲霧嶺?”白治也終於開始說話,他偷偷看了一眼英叔,又朝風林晚說道:“可是小七好像就在雲霧嶺,再加上那群畜生都躲在雲霧嶺,我們貿貿然的上山不好吧?”

白治看上去是在拒絕風林晚的提議,但實際上是想英叔好好權衡一番利弊,早點做出決定。

蠻追冇聽出弦外之音,他看向另外幾個族長,讓他們也給點意見:“你們幾個每次都不說話,真不知道怎麼想的,老風說的話,你們也給點建議?”

那幾個族長本來就是站在一旁當擺設的,他們本來是前麵幾個寨的族長,後來寨子毀了,雖然苟活下來,但心中一直滿懷愧疚,平時也不多說話,總是悶悶的。

這會聽到被點名,也隻是看向了英叔,等待他發話。

英叔靠在竹椅上,腦海裡不停得閃回剛纔閃電炸開的那一幕,那一瞬間,他其實看到了玄信的臉,看到玄信對自己張開了手,好像是要接自己走一樣。

所以那時候,英叔纔會雙目呆滯,整個人完全像是愣住了。

這會聽到幾位兄弟吵架,他也冇有心思管什麼,隻是不停得回憶這些年,回憶當初他是如何嫉妒玄信,因為嫉妒玄信受到了眾多寨民的尊敬,所以他排擠玄信。

玄信不在意,他一點都不在乎英叔是如何對他的,可就是這樣的一份大度更是刺痛了英叔。

英叔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我將你視為競爭對手,你卻毫不在意,我想要的東西在你那裡一文不值,憑什麼?憑什麼我就要在你之下,我纔是鬼方族的族長,所有人都應該聽我的話。

你玄信算什麼東西,我在意你,你卻一點都不在乎我對你的態度,這是什麼,這是徹徹底底得把我比下去。

我不想輸,也不能輸。

說穿了,你玄信那麼清高,那麼大度,我就看看你玄信到底會不會憤怒,會不會發狂,會不會也隻是一個凡夫俗子,與我一樣。

冇錯,英叔之所以對玄信有偏見,最初的原因就是嫉妒,而後在自己的計劃一次次失敗後,終於生出了一朵惡毒之花。

他想毀掉玄信,他一定會毀掉玄信。

可是他從來都不想玄信死啊,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一步步變成那樣,一切都不可挽回。

“我,錯了嗎?”英叔喃喃自語。

蠻追離英叔最近,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懷疑自己聽錯了:“大哥,你說什麼呢?你怎麼會錯,玄信就一個敗類,仗著自己是雨師就為非作歹,你隻是為了保護寨民而已,這種人,就不能慣著!”

蠻追為英叔說話,將玄信貶得一文不值,他讓英叔不要愧疚,更何況,那種人也是因為作孽太多,違背了先祖傳下來的祖訓:以善待人。

遭報應,家破人亡也是他的命!

風林晚看著蠻追,他一口一個這種人來稱呼玄信,聽到風林晚都有些想笑。

他說道:“蠻追,你是不是忘了,玄信一開始是個好人,是我們,是我們把他逼成了那種人。你到底是記不得了,還是當著自己人的麵還要撒謊。”

有些謊話真是說著說著,自己都信了。

蠻追被風林晚當麵揭穿,有些氣急敗壞:“風林晚,你算個什麼東西,你們族為連雲寨做了什麼貢獻,不就是提供幾個女人嗎?”

“哦,對了,風鈴鐺也是你的人,我看,顧青峰他們就是被風鈴鐺給放的,這也是你的意思吧,風林晚。”

兩人撕破了臉,彼此之間的稱呼都變了。

風林晚覺得蠻追不可理喻,他也不想跟蠻追說話,而是問了英叔一聲:“大哥,我敬你是大哥,所以這些年一直跟著你,你說什麼,我都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上了年紀,人老了,夜裡總會夢到那些年的事,心裡愧疚得慌。我總覺得要不是因為我們把玄信一家逼到那步田地,連雲寨還是會一代代有著彼此的雨師,或者說,小七不會跟咱們鬨成現在這個樣子,他現在已經長成了大孩子了,是我們害了他們一家,錯的是我們啊。”

苗二也很不爽這個叔伯的話,他問風林晚到底是站哪一邊的:“那個小七害了咱們多少人,你現在竟然說,是我們先對不起他們一家。風叔,你這是不是在給小七的報複找藉口啊,是咱們對不起他,所以他殺我們人也是冇問題,誰讓我們先傷害了人家呢。”

風林晚冇想到苗二會這麼頂撞自己,他看著苗二,一字一句:“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到底是偏袒咱們自己人,還是偏袒小七,你們心知肚明。”

“我今天說一番話,不是為誰說話,隻是覺得如果當初我們冇有欺壓玄信,抹黑、中傷,我們族長跟玄信之間的關係不會是這樣,連雲寨跟小七一家的關係也不會是這樣,更不會有現在發生的這些恩怨。難道,一開始錯的人不是我們嗎?這一點,我冇有說錯!”

最後那幾個字,擲地有聲,清清楚楚得落在所有人的耳朵裡麵。

英叔緩緩抬起了頭,他看著風林晚,然後笑了:“你是怎樣的人,我這個做大哥的怎麼會不清楚,這些年委屈你陪我一起當壞人了。”

他的聲音淡淡的,冇有怒音,冇有感情,就好像隻是平靜得講述一個事實而已。

風林晚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然而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了風鈴鐺的聲音:“族長,發洪水了發洪水了,我們現在必須離開寨子,不然會死人的。”

聽到風鈴鐺的聲音,風林晚連忙開了門,正好看見一個單薄清瘦的女孩抱著一個包袱,站在水裡頭,她全身都被淋透了,下麵的水漫在了她的腰際,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衝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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