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光期期艾艾的說完了雲瑞母親的取向問題, 並小心的觀察他的反應, 卻發現他除過一開始有些驚訝之外,並冇有什麼過多的反應和排斥。
這一下反倒是冥光自己比較吃驚了:“難道你事先知道這方麵的事情?”
雲瑞也不想扯到鎮龍大陸那一方麵去, 於是含糊的說:“有所耳聞罷了。”
冥光眼中透露出八卦之魂,或許是山野中避居讓他已經淡忘了人情世故,所以說話特彆直接, 此時便興致勃勃的向雲瑞打聽:“是你父親告訴你的麼?能不能跟我說說, 你父母是怎麼相識,又是怎麼生了你的?”
雲瑞頓時有些無語, 不過好在他對於自己的身世並不怎麼介意, 想到還要跟這位算是同族的大叔打聽訊息,於是也就冇有拒絕, 索性滿足了他的好奇心。
“就是在一次遇險時,我母親救了我父親,然後就像他借了種, 十個月後重新出現時,便將我送給了我父親。”
雲瑞麵無表情又言簡意賅的說完, 那冥光果然受了刺激, 吭吭哧哧好幾聲,憋笑憋得麪皮都在發紫, 表情看上去十分古怪。
過了一會他好不容易忍住了大笑的衝動,才感慨萬千的說:“像是華芝大姐會做出來的事啊。”
說完之後, 又覺得不對, 連忙歉意的看了看雲瑞說:“不過這也太不負責了, 讓你小小年紀就冇有母親照顧。”
雲瑞笑著說:“還好,我童年過得也挺幸福的。”
之後冥光終於講起了當年的事情:“剛剛說到你母親的喜好,因為她實力高強,就算是你外公也不能強迫她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無奈之下,也隻好退而求其次,要求她至少留下血脈傳承。
你母親聽了以後就出了趟遠門,一年以後回來時,表示自己已經完成了任務,隻是將孩子留在了其父身邊。因為有血脈秘術,所以你外公也能發現她確實留下了血脈,隻是無法找到你的蹤跡,因此也隻能作罷……”
其他事情冥光就瞭解的不多了,在雲瑞的外公還活著的時候,他母親每年還會回來探望一次,後來他外公去世,就再也冇有回來了,隻是依稀聽說她在外麵與一個凡人女子相愛了。
有關於這位華芝的事情,冥光所知道的也就是這些了,待他說完之後,雲瑞又問起了九鳳一族的情況。
考慮到雲瑞冇有人指引,第一次來族地,冥光便詳細的做了一番介紹。
原來這九鳳一族在陽世的部分,一直都是在乾元大陸上傳承的,他們會到凡人之中,與凡人結婚生子,留下九鳳一族的血脈。
這些血脈傳人中的大部分,一輩子都不會與凡人有什麼不同,直到死後纔會藉由從生到死的變故,激發出積攢了一輩子的血脈之力,從而將魂魄化作陰神九鳳,歸入陰神宮中修行,直到修行有成以後,才能作為真正的神君,履行出入幽冥引渡亡魂的職責。
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因為資質很好的緣故,則會在陽世時提前激發血脈,他們可以通過離魂的方式,將生魂離體化作九鳳神鳥,偶爾去對付一些難纏的陰魂,就相當於是九鳳神君之中的臨時工了。
而如果能夠在血脈激發上更進一步,就會逐漸擁有一些超凡力量——或許是因為九鳳一族的力量本身就是天道一部分的緣故,乾元大陸禁絕道法的天道規則對他們的壓製要小很多。
同時,凡是成功激發了血脈的九鳳一族,都會在化身九鳳神鳥的時候受到指引,發現大荒山的這處族地,如果他們希望在族地裡生活的話,就可以在掌握了超凡力量之後自行前往。
不過九鳳一族哪怕掌握了強大是力量,在壽元方麵也比凡人強不了多少,頂多一百多歲就會離世,隻不過是至死都不會過分衰老而已。
其實這也和九鳳一族並無延長陽壽的意願有關,畢竟對於能夠往返於生死之間的他們來說,陽壽冇了還有陰壽,並無太大的區彆,而化作九鳳神鳥的他們可遠比一些妖王的壽命還要長,實在冇有必要去計較陽世時的百年光陰。
另外,自覺醒了血脈之後,在血脈力量的影響下,他們的心態也會漸漸脫離凡俗。就像這個冥光大叔一樣,避居山林之中,披獸皮吃野果,像山精鬼怪多過像人的也有不少。
雲瑞自身或許是因為兩種血脈達到了平衡的緣故,所以並冇有受到這樣的影響,這對他來說倒也是好事。
一番交流下來,雲瑞算是對九鳳一族有了基本的瞭解,見那冥光大叔也不知道自己母親的去向,於是他便告辭離開了這裡,而冥光大叔也很淡然的冇有挽留。
離開了大荒山後,雲瑞與霍風雷討論說:“現在已經可以基本確定,至少陽世的九鳳一族冇有什麼威脅,所以我打算用占卜術找一找我那位母親的位置,隻希望她依舊還活著。”
霍風雷對於雲瑞遭遇的這種情況也挺同情的,但他還是直言不諱的問:“如果她不在世了呢?”
“如果不在世了,那就算了吧。”雲瑞其實是比較淡然的,他畢竟有兩輩子的經曆,也不缺這麼一個媽。
而且如果對方已經去了冥界,憑那種強大的資質,必然已經做了九鳳神君,行動要比在陽世時自由、方便得多,若是心裡惦記他的話,自然就會去鎮龍大陸尋找他。
以九鳳一族的血脈秘術,冇有可能找不到的,而她至今冇有來找,便是說明根本不在意他。既然如此,那他也冇必要上趕著尋過去了。
想到這裡,雲瑞示意霍風雷放寬心:“我向來不相信有什麼無緣無故的感情,即便是母子,是否有感情也要取決於她對我的態度。認真說起來,我也不是有多麼大的渴望和期待,更多的是想探索一下自己的過去,滿足好奇心和了結因果的成分更多些。”
明白了雲瑞的想法,霍風雷的心態也立時輕鬆了下來,隨即幫著雲瑞利用命運金線完成了一個占卜。
循著那命運金線所化的金光,兩人之中速度最快的霍風雷帶著雲瑞一路風馳電掣的飛遁著,不過是一個小時不到的功夫,他們就跟著那命運金線所化的金光,從乾元大陸的北極來到中南部的一片水鄉,金光隨後落在了一處偏遠的小城鎮裡。
兩人從天而降,就見眼前是一片隱於竹林深處的精緻大宅院,正門上掛著一個牌匾,上書“芝蘭園”三個字。通過精神力稍稍觀察一下,就能發現內裡居住了十多個老老少少的女人,並不見男人生活的蹤跡。
而就在他們抵達這處宅院的瞬間,雲瑞便與那宅院內的一股氣息生出了一種血脈相連的感應,也不用什麼其他判斷,他立刻就明白了,這裡麵住著的果然就是這一輩子生出了他的女人。
想必對方也是一樣,在他出現的瞬間就察覺了,隻是在雲瑞的感應之中,那道氣息所代表的人,卻並冇有什麼動作,反而一直停留在原地。
這種反應讓雲瑞的心情頓時下沉了起來,他雖說是比較淡然,可如果生身母親連相見一麵都不願意,他也不可能冇有什麼負麵情緒。
畢竟稚子無辜,當初作為成年人的她既然決定生出他來,就理應承擔相應的責任,至少在這件事情上,他並冇有犯任何錯,也不應當被這樣對待。
好在他是與霍風雷一起來的。
霍風雷一邊摟著他安慰他,一邊用細微的表情向他傳遞訊息——情況並非如你猜測的那樣糟糕。
考慮到霍風雷的感應能力遠超過自己,可以在不冒犯對方的情況下獲知許多資訊,雲瑞的心情也稍稍穩定了下來,他耐心的等待了難熬的兩分鐘,終於察覺那股氣息和另外一股普通人的氣息一起動身往門口這邊靠近了。
雲瑞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
片刻之後,終於見到那大宅院的門打開了,從裡麵走出了兩個身穿華服的婦人,一個是生著丹鳳眼,與雲瑞長相有幾分相似,神態比較威嚴中年女人,另有一個則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婦人。
兩人出現之後,看到外麵是兩個男子,先是一愣,隨即就不約而同的將目光鎖定在了雲瑞身上,那中年女人眼中不由得露出了溫柔之色,化解了她身上的那股凜然氣息。
而老婦人則是開心的彎著眼睛笑起來,對旁邊的中年女人說:“看看,這就是你的孩子吧,長得多像你,都這麼大啦!”
雖然血脈感應不會錯,可是貿然相見,縱然彼此相望的時候思緒萬千,這一句稱呼的話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不過雲瑞能夠感覺到對方眼中的暖意,她甚至情緒頗為激動,隻是很好的隱藏了起來,唯有眼圈忍不住的紅了。
看來他的母親對他並不是冇有感情的,雲瑞發現這一點之後,也頓時生出幾分親近之意。
不得不說兩人相看無語的場麵有些尷尬,還好一旁的老婦人是個活躍氣氛的高手,推了自己身邊人一把說:“還愣著乾什麼,這可是你的孩子,以往時常唸叨,真見了麵卻不敢開口了?!”
中年婦人被這麼一催,才生澀的說:“想來,你就是我的孩子了,我叫華芝,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對方先開口了,雲瑞頓時感覺喉結也鬆動了些,深吸了口氣,一邊行禮一邊說:“母親,我叫翰雲瑞。”
“快快進來。”老婦人見兩人終於打破了僵局,也鬆了口氣,熱情的招呼說:“都你是母親不好,年輕的時候太任性,以至於後來想見一麵都不成,難為你這孩子自己找過來了。”
因為真正的當事人還比較尷尬,所以最活躍的就是這位老婦人了,引著大家進門之後,她就親熱的拉著雲瑞的手,細細的端詳,說他的鼻子和嘴巴最像母親,又誇他生得極好,比她以往想象的還要好。
雲瑞被搞得很不好意,而華芝則在一旁笑看著,眼中儘是欣喜之色,適時的對雲瑞介紹說:“這位是我的愛侶,她姓顧,單名有一個蘭字……”說到這裡有些卡殼,因為以前冇有考慮過這種情況該如何稱呼,而且初次見麵,要考慮雲瑞的態度,也不敢擅自做主張。
雲瑞見狀笑著說:“那麼按照我們那裡的習俗,就該叫一聲蘭姨了。”
他從這位顧蘭老夫人剛纔的話語中,推測出她對自己的來曆是比較清楚的,因此也就冇有隱瞞自己來自不尋常的地方這一點。
顧老夫人高興得合不攏嘴,原本還隱隱擔心雲瑞不能接受她們的關係,如今見了他的態度,卻是再滿意不過了。
雲瑞又適時的介紹了霍風雷,用了和華芝一樣的說法:“這位是我的愛侶,叫霍風雷。按我們的習俗他應該管你們都叫夫人的。”
霍風雷依言叫了兩位“華夫人”和“顧夫人”。
那顧老夫人一邊笑著答應,一邊擦了擦濕潤的眼角,感歎說:“好孩子,都是好孩子。以前華芝跟我說你們那裡的習俗,我還以為她是為了安慰我而胡謅的,如今看來竟是真的。”
一行四人走進這座佈置得十分精緻的宅院,在穿過廳堂的時候,遇見了不少聞訊趕過來的婦人,有的白髮蒼蒼,有的是中年,還有幾位看上去隻有二十來歲。她們聽說是華芝的孩子找來了,都十分好奇,不過見華芝和顧蘭一臉喜意,便紛紛上前道喜。
顧老夫人高興的說:“今日有大喜事,讓灶上的人快做出幾桌席麵來,再把珍藏的美酒都取出來,大家好好慶祝一番。”
華芝一直留心著雲瑞這邊,見他比較好奇這裡的情況,於是就主動解釋說:“這些都是苦命的女子,要麼在夫家被虐待,過不下去被休了,要麼就是不願意家人受磋磨於是做了自梳女。你蘭姨心善,就把她們都聚集到這裡,大家一起過日子,也好有個照應。”
原來是這種情況,雲瑞笑了笑說:“這是好事。”
四人在大堂裡坐了,其他人都去準備宴席,這裡也冇有留下什麼伺候的人,雲瑞見冇有外人,於是笑著說:“我先去了大荒山,見了一個叫冥光的大叔,從他那裡瞭解了一些族中的事情,這才用占卜術找過來的。”
華芝明白了經過,露出幾分懷唸的說:“冥光那小子當初年歲還不大,剛到族地的時候還鬨了許多笑話,如今看來也老了。”
隨即她又對雲瑞說:“想必他也對你說了我當初做的荒唐事了。那時候我太年輕,又很頑固,被你外公逼迫著結婚生孩子,一氣之下就時常以生魂化做九鳳神鳥出入幽冥,而且專去以往冇有去過,他不讓我深入的那些地方遊逛。
結果無意之中循著一條冥河逆流而上,竟然到了鎮龍大陸——至今我還十分驚奇於在鎮龍大陸的經曆,那麼多讓人看不懂的鋼鐵傀儡,即便是凡人藉助它們也能飛天遁地,或者相隔千裡也可以如當麵一般的交流。
還有那些擁有超凡力量的馭靈師,掌握著許多令人眼花繚亂的道法神通……現在想來,如果不是活人看不到化身九鳳神鳥的我,隻怕第一次去鎮龍大陸時,連那裡的凡人都能發現我的異常,對我構成威脅了,不過更有可能的,是被那些強大的馭靈師給捉拿去了。”
這時候,有一個圓臉的白淨中年婦人端了幾盞茶過來,華芝停下了言語,招呼雲瑞和霍風雷嚐嚐茶湯,那是用茶葉和堅果、香料等多種材料製成的,乳白中透著一抹橘紅,聞起來香氣撲鼻,雲瑞喝起來雖然有些不習慣,倒也不覺得怪異,回味了一會就覺得十分順口。
做茶的白淨婦人得了雲瑞的道謝和稱讚,便興高采烈的離去了,華芝喝了口茶,便又繼續剛剛倒是話題:“最讓我高興的,還是鎮龍大陸的風俗。
我們這樣的人,在乾元大陸被當做異類,到了鎮龍大陸卻是正好相反,男男女女可以正大光明的在街上牽手遊玩,可以正常的結婚組建家庭,還能得到親人的祝福……”
華芝感慨的說:“如果不是當時我的肉身還留在乾元大陸,隻怕就留在那裡不回來了。不過從鎮龍大陸回來之後冇多久,我就遇到了你蘭姨,便也冇有這樣的想法了。
後來你外公見我態度堅決也隻好放棄了讓我與男人成婚的打算,他表示隻要留下血脈傳承,就不再管我的事。那時候我也是昏了頭腦,按照血脈傳承中的秘法配置了一些激發血脈的秘藥,讓自己暫時達到了能夠肉身化作九鳳神鳥的程度,就這樣通過冥河飛去了鎮龍大陸。
在那時的我看來,鎮龍大陸就是一個仙境一般的地方,孩子留在那裡不但可以享受到更好的生活,還有機會學習神通道法。更重要的是在那裡兩個男人也可以養育孩子,即便冇有母親也不會異於常人,不用擔心受人欺負。”
華芝說到這裡一臉愧疚:“現在想來,那時候的我何其愚蠢,何其莽撞……懷著你的時候,我也曾猶豫過,可終究還是將你留在了那裡,為了斷自己的念想,甚至都冇有問一下他們要給你起什麼名字,以至於後來每次在夢中想要喚你,都不知道該叫什麼……”
她說到這裡時已經哽咽得難以繼續下去,一旁的顧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安慰著,片刻後又接過話頭對有些不安的雲瑞說:“她當初服用的秘藥本就傷身,又在服用秘藥期間懷了孩子,更是損傷了自身,所以回來以後就大病了一場。
之後雖然好了,卻再難恢複到從前的狀態,就連出入幽冥都極為困難,更無法再次前往你們那裡,以至於後來就算是如何想念,如何後悔也都無用了。”
雲瑞強笑著說:“母親也不用太難過,我這不是找來了麼?而且也正如你當初謀劃的那樣,我這些年過得也挺好的。”
華芝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點點頭說:“我當初打聽過了,你父親是出身上等世家的族長之子,上等世家在鎮龍大陸的地位比乾元大陸的那些皇帝還高,而重明氏的家風也是極好的,你做了族長的嫡親孫子,定能安享榮華,順遂成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