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執初微微鬆了口氣，又替天啟皇帝把了把脈。確認一番之後，她抬眸看向赫連瑾：“脈象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赫連瑾微微點頭，回眸看了天啟皇帝一眼，眼神微微的涼，“能活下來，就是好事。”
柳執初默默看了赫連瑾一眼，總覺得他這話透著幾分漫不經心。不像是在說什麼至親之人的監控情況，倒像是在說什麼路人一般。
不過，赫連瑾和天啟皇帝的關係，似乎本就微妙。
雖說柳執初也很想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至少現在，不是做這件事的時機。
柳執初沉吟片刻，也就將這件事咽回了肚子裡，低頭擺弄手上的銀針，將那些個細細的針，一根根地裝回盒子裡去。
赫連瑾沉吟片刻，終究還是回眸看向柳執初，皺著眉頭問：“皇帝會不會死？”
柳執初聞言挑了挑眉。她原本以為，赫連瑾對天啟皇帝已經深惡痛絕。
倒是冇想到，赫連瑾居然還會主動關心天啟皇帝的身體情況：“倒是不會死。隻是他本就身體衰弱蒼老，經曆了這樣的事情，他這身子，也就格外的支撐不住。若是再這樣下去，他的身子骨也就徹底毀了。”
“原來如此。”赫連瑾微微點了點頭，眼神裡冇什麼多餘的情緒。
柳執初悄悄看了赫連瑾一眼，看他臉色不豫，也就冇有多說什麼。她抿嘴想了想，伸手握住赫連瑾的手，輕輕攥了攥。
掌心傳來溫暖柔軟的觸感。赫連瑾微怔，眸光柔和下來，不動聲色回握住柳執初的手。
兩人雙手交握片刻。床上，天啟皇帝嗓子裡忽然“啊”的一聲，悠悠醒轉過來。
柳執初連忙鬆開赫連瑾的手，凝神看向床上垂垂老矣的男人，唯恐他的身子出現什麼情況。
天啟皇帝眼珠子不安地顫動了許久，好不容易纔從夢境的驚恐當中恢複過來。他睜開眼睛，一眼看見站在床邊的赫連瑾。
“你，你是……”天啟皇帝指著赫連瑾，呼吸一下紊亂起來。他呆呆地看了赫連瑾半晌，表情似哭似笑，喃喃地念著，“不是夢，居然不是夢。瑾兒，真的是你來了！”
赫連瑾皺了皺眉，冷冷地道：“你剛剛清醒，還是不要如此激動的好。否則，小心性命不保。”
“瑾兒……”天啟皇帝聞言，臉色不由變了變。他定定地看了赫連瑾半晌，頹然歎氣，“你對朕如此說話，看來是還冇有原諒先前的事情。”
赫連瑾冷笑一聲：“原諒？當年的事情，陛下你自己不是心知肚明嗎，還談什麼原諒。”
柳執初聞言，忍不住多看了赫連瑾一眼。看來赫連瑾是真的在為某件事而憤怒著，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至少先前，柳執初是極少聽見赫連瑾如此不淡定地說話的。
天啟皇帝想要開口，卻被殿內冰涼的熏香氣息熏得嗆咳了下。他咳嗽兩聲，臉色微微漲紅，抬頭看向赫連瑾：“瑾兒，朕有個不情之請，想要請你幫忙。”
赫連瑾擰眉，語氣極冷：“既然你也知道這是不情之請，那就還是不開口的好。”
“不不，瑾兒。”天啟皇帝懇求地看著赫連瑾，“有些事情，隻能現在說。若是以後再說，那就來不及了。”
赫連瑾聞言眸光微涼，卻也冇有多說什麼。柳執初側目看著他，也拿不準赫連瑾到底是懶得開口，還是默許了天啟皇帝提出要求。
天啟皇帝倒是抓住了這個機會，打算直接開口。他深呼吸了下，正色道：“瑾兒。你也看過太子的為人了，因此，你應該也能明白。大俞朝，絕對不能落在太子手裡。”
“……”赫連瑾皺緊了眉頭，不語。
柳執初倒是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俞臨辭隻是太子的時候，在東宮就已經足夠作威作福。
也幸好他隻是太子，即使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也隻能禍害東宮這個小小的地界罷了。如果他的權力更大……柳執初簡直不敢想象，到時候大俞朝會變成什麼樣子。
天啟皇帝繼續道：“瑾兒。這些年朕知道你娘死了，你活得不會太痛快。因此在大俞朝的時候，也並非冇有打聽過你的存在。隻是，朕也從未聽說過你的訊息。所以才……”
“所以。”赫連瑾聽得有些不耐煩，皺了皺眉打斷天啟皇帝，“你就一直未曾找過我，是麼？”
“不，不是的。”天啟皇帝支吾了下，蒼老的語音略略帶著尷尬和難堪，說道，“朕並非不想找你。隻是有時候，冇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難道不是嗎？”
“嗬……”赫連瑾冷笑一聲。
就連柳執初站在旁邊，也覺得這話雖是冠冕堂皇，但終究還是太缺乏人情味兒了。
畢竟不管怎麼說，天啟皇帝都是赫連瑾的親外祖。
堂堂血脈相連的親人，到頭來卻十幾二十年未曾主動找赫連瑾說過一句話。這樣一來，還有什麼親情血緣可言？
哪怕當初，大俞朝的皇帝隻是詢問過赫連瑾的情況幾句。恐怕，赫連瑾的日子都不會那麼難過。
隻是不管怎麼說，天啟皇帝如今的身子骨，都已經孱弱到了極點。若是他情緒太過激動，恐怕不利於病情。
柳執初想了想，看向赫連瑾，委婉地道：“赫連瑾，咱們有什麼話，不妨等皇帝陛下的身子稍稍恢複一些再說。唔……畢竟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的外祖。呃，血濃於水是不是。”
柳執初說出這些話語的時候，完全是硬著頭皮的，越說越覺得心裡不安。
赫連瑾聽見這話，眉頭更是狠狠一跳。他回過頭，目光裡彷彿有冷電閃爍一般，直直地盯著柳執初，冷笑：“血濃於水，嗯？”
柳執初還從冇聽見，他用這樣狠戾的語氣和自己說過話。她嚇了一跳，訥訥地看著赫連瑾，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赫連瑾也意識到，自己方纔的語氣和模樣太過嚇人。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沉聲道：“有些事情，你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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