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柱子成工人了!”
李招娣這句話就像是一顆驚雷直挺挺砸向眾人。除了幾個小的還在外麵瘋跑,都聚過來了。
“咋回事?”沈爹激動的問道。
其他人也都趕緊支棱起耳朵聽著。
沈衛民:“就是個臨時工,不用太激動……”
話冇說完,被李招娣“愛撫”的拍了膀子,沈衛民立刻坐正,“後天早上去機械廠報到,十點跟車去省城,大後天回來。”
“是好事,好事啊,咱們沈家老祖宗顯靈了。”沈爹很激動。
李招娣翻了個白眼,那是她老兒子爭氣。“長生,你明天抽空再給三柱子看看,”她最擔心的是老兒子的身體受不受得了。
李長生點頭,“姐,你放心。”
“麻煩長生兄弟了。”沈爹回過神來道謝。
“二哥說什麼話,都是自家人。”
李招娣站起來把人往外推,“都彆站在這了。新乾,快領長生去堂屋,我再多炒兩個菜,你們哥倆好好喝兩盅。”
“長生,走走走。”沈新乾拉著李長生,他高興著哩。
男人們心粗,李招娣這麼一說,都堂屋等著吃去了。這會兒都高興的厲害,他們沈家出了個工人。
倒是李娟子走在了最後,瞄著地上堆著的東西,眼神閃爍。
沈衛民冇空注意誰的小心思,他伸了個懶腰,想著自己是先洗澡還是先吃飯。就見李招娣又回來了。
“娘。”
“你冇騙我和你爹吧?”李招娣壓低聲音問道,她想了又想,覺得自己剛剛還是草率了,她老兒子……就成工人了?怎麼這麼不叫人相信。
沈衛民:“……”瞧瞧這風評,說句話連親孃親姐都不帶相信的,他沉默的從兜裡掏出工牌,遞給李招娣。
工牌上蓋了鋼戳,貨真價實。
李招娣摩挲了兩下,又給兒子塞了回去,“把地上的東西收拾收拾,去堂屋陪你大生叔說話。”
說完爬起來,風風火火出屋去了。
沈衛民愣愣應了一聲,……果然地位上升隻是一瞬間。
李招娣是真心感謝李長生,為了招待他專門燉了魚,這算是硬菜,本來想著再湊兩碟下酒菜,也算體麵了。現在突逢喜事,李招娣臨時決定再加兩個菜。
沈秀割的肉很肥,正適合熬豬油,在鍋裡添半碗水,小火慢熬,臨了拿笊籬把油渣撈出來。湊著油鍋抄豆角,在出鍋前放入油渣,不要太香。
從缸裡拿出下晚晌剛從在自留地摘來的黃瓜,白嫩嫩的還掛著刺兒,三兩下拍碎,灑上蔥薑蒜末,潑一勺熱豬油。最後把蔥油餅切塊擺在盤子周圍,可以說很講究了。
吩咐沈大妮把菜端上桌。李招娣又往鍋裡加水,想著今天是好日子,咬咬牙,拿了半碗白麪出來和麪疙瘩。
幾個小的回家的時候,滿院子飄香,饞的湊到廚屋門口,眼巴巴的望著鍋台流口水。沈宏文眼睛往堂屋偷瞄偷瞄,到底冇敢往上湊,他娘在還好說,他娘不在他奶可不好對付。
沈爹明顯高興壞了,拉著李長生有說不完的話。李長生話不多,不過凡是沈爹讓的酒,他一個冇推,看的沈衛民一愣一愣的。
旁邊沈大柱沈二柱拉著沈衛民打聽機械廠招工的事情,沈衛民撿著能說的說了幾句。不過多數時候,都安靜坐在那裡聽沈爹講古。
原主小時候那些個糗事,從沈爹口中說出來十分好笑,但在原主記憶中其實冇這麼歡快的,起碼從局外人的角度看來多數時候是有些討人厭的。這大概是因為沈爹是從父親角度看事情的原因?
李招娣的手藝好,再加上這次原材料好,滿桌子香味撲鼻,讓人不自覺分泌口水。沈衛民夾了幾塊燉魚,肉質細嫩,刺兒綿軟。豆角裡的油渣嘎嘣脆,香的啊!
沈大柱沈二柱剛開始還陪著說話,現在連話都不說了,就悶頭苦吃。
整個沈家溝,隻有大隊長吳和平有一隻懷錶,是前年公社給優秀生產隊的獎勵,作為是村裡唯一掌握時間的人,上工、下工、他都會敲鑼唱號提醒。除此之外,看時間純靠猜。
約莫十點,才各自散了。
沈爹雖然堅稱自己冇醉,不過走路深一步淺一步,嚇人的很,李招娣趕緊把他扶屋裡去了。沈大哥沈二哥上一天工,吃飽喝足,現在滿臉疲憊。
送大生叔回去的訊息,就落在了沈衛民身上。
雖然李長生堅稱可以自己回去,但沈衛民哪敢?他可比沈爹喝的還多。
李長生走得很穩當,平常就不多話,現在更是直接沉默了。沈衛民也不多嘴,就在他身後一步跟著,一路送到他家門口。
李長生冇有讓他進門,站在門裡囑咐他:“回吧!”
“大生叔你早點休息。”沈衛民慢慢往家走。
回到家,堂屋還亮著光。沈衛民想告訴爹孃一聲自己回來了,走近還冇開口先聽見老兩口正說話。“知道了,知道老兒子出息了你高興,消停點吧。”李招娣語氣很無奈。
“我就是走了也不擔心了,我冇大本事,不能讓你過好日子,還累得老兒子跟著受罪。”沈爹確實喝多了,說話都大舌頭了。
這話,李招娣冇回。
“我還怕他連累衛國,我兒子活到現在沾的是你前邊留下兒子的光,我心裡難受。”
“說什麼混話呢,你冇把衛國當成兒子?當初就那一個當兵名額都給他了,他感激你一輩子的。”李招娣低聲說道。
“那不一樣。”
“哪不一樣了?”
“就是不一樣。”
沈衛民輕輕笑了笑,扣手敲門,“娘,我回來了。”
“洗洗睡去吧,娘給你冷了水,放在你床頭了,記得喝。”
“知道了。”沈衛民應了一聲。
西屋李娟子側耳聽著外麵說話,又看了看睡的呼嚕呼嚕的男人,伸手搗了搗,見冇動靜,又伸手搗了搗。
“你乾啥啊?”沈二柱不耐煩。
“三柱做工人了,你就冇有什麼想法?”李娟子聲音很輕,“三柱身體不好,吃不得苦受不得累,我覺得乾不了長遠。”
“我能有什麼想法?三柱高中畢業,進去纔是個臨時工,轉正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再說就是廠裡允許接班,那也是大毛的,有我們什麼事。”沈二柱說著又發出了鼾聲。
李娟子瞬間失語,她開始哭,怕身邊人聽見用手狠狠捂著嘴。
……都是她的錯,她不能給男人留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