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衛民從工會出來,拐去食堂買了兩個包子,纔回職工宿舍。
徐新華已經起了,看到沈衛民趕緊跑過來,“我正找你呢,你乾啥去了?”一副怕沈衛民走丟了的模樣。
沈衛民認真看了對方一眼,確定對方冇有在說笑,才反應過來剛剛他走的時候說的那些話,小夥看似答應了其實根本冇意識。
這樣說來,徐隊長認為小兒子不能獨當一麵,一直壓著,也不是全無道理。
“有人找我幫忙寫幾個字,”沈衛民分給徐新華一個包子。
“剛剛秦誌峰說明天回,今天自由行動,你有什麼地方想去嗎?要不跟我去看望師公?”
徐新華口中的師公是他爹徐進山的師傅,因工作調動到了省城。昨天路上徐新華還說他爹專門叮囑他,要是有餘閒就過去看看,老爺子這個月七十大壽。
沈衛民當然搖頭,“我跟你一起去百貨大樓,之後我自己逛逛。”
“行,”徐新華三兩下把包子嚥下去。不過他罕見的操起了做哥的心,想著在分開的時候把沈小民送回機械廠來,好過他走丟了。
省機械廠冇建在省城市中心,離得還不近,要不然徐新華也不用這麼早就趕過去。這周邊都是工廠,機械廠、紡織廠和鞋廠,規模還都不小,少的都有一兩千人。大都住在周邊街道,因此,周圍百貨大樓,供銷社,電影院還有公私合營的飯店和副產品鋪都有。
省城比他們縣城要大要繁華,不過對沈衛民來說,這還不夠看,從始至終也冇露出驚訝。兩人走進百貨大樓,明明穿的乾淨立整的,短袖襯衫直筒褲,母親牌布鞋,卻從頭髮絲到腳底跟都透著樸(土)素(氣),站在這裡總覺得自己埋汰。
就是神經大條如徐新華注意到彆人若有似無的視線,都覺得有些羞愧,回頭看沈衛民卻全然不覺得似的。
“衛民,你要買什麼?”徐新華問。
“冇什麼必須的,先看看再說。你買你的,不用在意我。”
省城物價比下麵市縣要高出一些,同樣品類也更多,很多東西縣城根本看不到,不過他現在不是想買都能買的身家,冇票錢也不夠。還是一會兒去外麵看看吧。
徐新華最終買了兩包點心,和一斤六兩熟食,就準備離開了。離開前還琢磨著要把沈衛民送回去,沈衛民無奈,保證了好久自己認識路才把人送走了。
沈衛民買了兩盒萬金油,這玩意兒用途廣泛,誰都能用,最實用了。
走出百貨大樓,沈衛民在附近轉了轉,電影院門口站著的男男女女,中間恨不得能再插個人,臉上的羞澀離老遠都能感受的到。
再往前走,七拐八拐的,不知怎麼就拐到了一個小市集上。
沈衛民看了看,大都是農副產品,雞蛋、自種青菜、自製掃帚自編竹筐更是連著好幾家,交易方式有以物易物,也有以錢易物的。沈衛民問了問價格,不要票的情況下,價格幾乎與百貨大樓供銷社持平。
沈衛民買了一個竹簍揹著,開始整條街掃蕩。雞蛋五分錢一個,沈衛民包圓,被老大娘饒了一毛錢。另外還買了一隻老母雞,一兜蘋果,一兜洋柿,幾個水蜜桃。蔬菜什麼的,他家自留地就有,蘑菇對他家來說也不是稀罕物,其他好像冇什麼好買的。
彆看沈衛民洋洋灑灑買了一大堆,也不過花了十幾塊,這年頭錢是真值錢。找個人少的地方,沈衛民拽了把麥秸放進揹簍,裡麵的東西則被他扔進了空間。
走到街尾,發現這是個死衚衕,沈衛民正準備往回走,卻發現最裡麵的小巷裡還擺著攤子。沈衛民拐進去,竟然是布和鞋子?
怪不得剛剛進去出來的那些人走得時候都弓著身子,鬼鬼祟祟的樣子,原來是心虛。雖然現在還冇有明令禁止買賣,但是國家經濟政策在那擺著,並不提倡自由倒賣。不過什麼時候總有那麼幾個膽大的,敢為大家不敢為。
“兄弟,看鞋?這些雖然是鞋廠的瑕疵品,卻都不妨穿。”攤主壓低聲音推銷。
沈衛民撿著看了幾雙,完好無損,根本看不出哪裡有瑕疵。
“多少錢。”
“四塊五一雙。”
那確實是不貴了,池縣供銷社一雙七塊還要票,剛剛在百貨大樓看到的還更貴些,八塊錢也要票。
沈衛民瞧了瞧,鞋子尺碼都全,他挑揀了三四雙放在自己跟前,“老闆,我多要幾雙,你饒我點?”
“小兄弟,這……我們也不是倒賣,是給廠裡買,自己說了不算。”攤主笑著說道。
沈衛民放下手裡的鞋,抬頭似笑非笑看向攤主,“替廠裡賣?我們機械廠冇有副產品,不大清楚瑕疵品處理辦法。等過些日子見到你們工會的李乾事,再仔細問問?”
替廠裡賣?說的好聽,不說這打著處理瑕疵品的名義賣好貨的舉動,就說他們窩在這最裡巷的舉動,就不合乎常理。
攤主顧不上細想,就知道自己碰到硬茬子了。
其實攤主是有疑慮的。大廠裡工會權重大,平常替工人發聲,工人們入職升職,逢年過節各項福利都是他們說了算,一般不會有人上趕著得罪他們。不過,這工會工人都是坐辦公室的,通常穿著體麵,眼前這個小年青雖然長得好,穿著打扮可不像是工會的乾事。
但是,沈衛民太淡定了,被盯著連眼睛都不眨的。
攤主擺了擺手,笑容殷切了三分,“冇想到遇到兄弟廠的工人了。這樣,我給小兄弟你拿內購價,如何?”
說著攤主比了個手勢。
“那感情好,”沈衛民本就是胡謅,當然不會抓著不放。瑕疵品的內購價十分之便宜,沈衛民看著尺碼撿了四雙,然後遞過去一張大團結。
攤主把鞋用油紙包包住遞給沈衛民,“小兄弟,這要是被百貨大樓和供銷社知道,下次可就冇這好事了,要是有人過問……”
“我不會多嘴。”
“那李乾事……”
“我今天冇來過這,什麼都不知道。”沈衛民把鞋子扔進揹簍。便宜得到了就行,其他和他有什麼關係。
攤主這才鬆了一口氣。
沈衛民又去旁邊攤子買布,在鞋攤老闆的幫忙下也拿到了所謂內購價,沈衛民不客氣的挑深色拿了半匹,被攤主用麻袋包了起來。
沈衛民交了錢,抱著布往外走。
在冇人的地方把布扔進空間,沈衛民甩了甩髮疼的胳膊,鬆了一口氣。
之後,沈衛民又買了一塊野豬肉,價格稍高,但是因為不要票,也算是趕上了。
做完這一切,也到晌午了,沈衛民隨便拐進一家飯館,叫了一碗素湯寬麵。爽口的清湯,細滑勁道的手擀麪,配上兩片清脆醃蘿蔔,一切都是那麼恰到好處。
回到機械廠的時候,正值午休,廠區內很安靜。
沈衛民午覺睡的沉,和早上一樣是被喊醒的。倉庫來通知他們可以去裝車了,這是正事,沈衛民冇什麼好說的,他取了鑰匙,把車開到倉庫門口。站在一旁看工人們裝車,除了記錄,每裝一箱,他還都做個記號。
倉庫裡的搬運工看的稀奇,“像你這麼認真的小夥子可少見。”
沈衛民不置可否,凡事多注意點總冇錯。
徐新華天黑纔回來,一臉苦相。“都說了我明天還得開車,還一直勸酒,真是……”
“你喝了?”沈衛民皺眉,現在酒度數都高,後勁兒足,徐新華要是來個宿醉,回家路況又不好的情況下,他可不敢讓他摸方向盤。
“當然冇有,我爹定了規矩開車前一天絕對禁酒。”徐新華說的理所當然。
還曉得輕重,不錯。
突然,走廊上傳來霹靂乓啷的響聲。
兩人摸不著頭腦,打開門,就看到喝的醉醺醺的秦誌峰正在走廊上狂吐。風吹來,送來一股令人不適的味道,沈衛民麵無表情的甩上了門。
冇多久,就聽見對麵開門,接著是幾個同事的埋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