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容的神情也十分嚴厲, 覺得他們夫妻兩個冇有為孩子考慮過,在上林大隊讀書,也隻能讀小學, 中學要去公社,兩個孩子每天來回趕不辛苦嗎?他們一點都不心疼孩子!
夫妻二人同一戰線, 都冷眼看著女兒女婿。
白芨和林永成交換了一個眼神。
倆人不由苦笑。
“爸,媽, 我們是孩子是親爸媽,哪能不為她們著想?”白芨一手抱著白朮的胳膊, 另一隻圈著李秋容, 腦袋靠在李秋容肩上, 還蹭了蹭,結果, 被李秋容嫌棄地推開了。
“你少來這套,把話說清楚。”李秋容冷著一張臉。
“是這樣的,城裡的工作越來越難找, 人口卻越來越多。現在家家戶戶都五六個,七八個孩子。等那些孩子一批批長大, 城裡安得下那麼多人嗎?還有他們的口糧怎麼保證?”
白芨一邊說,一邊留意著自家爸媽的臉色。
倆人不為所動,依然冷臉看著她。
林永成見狀, 趕緊接過話跟他們解釋。
“我和白芨也觀望了很久,總覺得再過幾年國家會大動作。之前幾年,不就有些知識青年自願下鄉建設農村嗎?那時候是自願的, 但以後呢?以後城裡安不下那麼多人,恐怕就要變成強製要求了。在農村,隻要勤快就不怕餓死, 跟城裡不一樣,城裡能指望的隻有每個月糧本上那麼一點。”
聽到這裡,李秋容和白朮的臉色終於好了一點。
這麼分析其實也有道理。
不說遠了,就說他們在縣城的鄰居李五珍家,一個小院子裡擠了十幾口人,大人小孩都已經住不開了,一年年過去,一批批小孩長大,哪有那麼多崗位安置這些人?
城裡人的口糧都指望著鄉下交的公糧,可糧食產量也就那麼多,等城裡下一代小孩長大,他們吃什麼?
糧食不夠吃,隻能指望鄉下了。
見嶽父嶽母臉色好轉,林永成又繼續說。
“到時候變成強製要求,就算我有門路給她們找工作,可外麵的紅眼病太多了,萬一被人盯上了,被扣上一頂思想覺悟不高的帽子,恐怕咱們一家都冇有好果子吃。”
“可如果讓孩子下鄉,誰知道會把她們分配到哪裡?她們兩個小姑娘到一個陌生地方,本來就孤立無援了,萬一遇到壞人又怎麼辦?再一個,她們在外麵被人騙了,或是被忽悠著找個人嫁了,天高地遠,她們在婆家被人欺負了咱們也護不住。”
“但如果讓她們留在鄉下,是農村戶口就不一樣了。”
“土生土長的農村人,如果能在城裡找到工作,那是件有出息的大事。換過來城裡人不想下鄉,就是思想覺悟不夠。”
說起來,也是那麼回事。
城裡人不想下鄉會被扣上思想覺悟不高的大帽子,可鄉下人進城工作,卻是人人羨慕的好事。
就算不進城,留在上林大隊種地也比當知青好。
上林大隊冇有太壞的人,又有長輩在身邊照顧,平時摸個魚或是找個簡單的活計,輕輕鬆鬆賺點工分也不錯。
李秋容和白朮若有所思。
他們也不是油鹽不進的人,說白了,都是為了孩子著想。
另一個,林永成和白芨的顧慮也不是冇有道理。
李秋容沉默了片刻,才說:“兩個孩子還小,還冇到讀書的年紀。你們也猜是幾年之後,還有時間。就先留在鄉下吧,等小紫蘇小學畢業,要上中學了,如果冇有你們想的那麼壞,就得把她們的戶口轉到縣城,讓她們去縣城讀書!”
再觀望幾年吧,反正還有時間。
李秋容鬆了口,白朮也隻能點頭了。
小學課業簡單,在哪裡上學都沒關係,又有李秋容盯著,不會耽誤兩個孩子的學業,就算最後證明是林永成和白芨太過謹慎了,也不會造成什麼不良後果,不就是晚幾年進城讀書嗎?
在孩子的問題上,寧可謹慎過頭,也絕不能疏忽大意。
兩個大家長都通過了。
“還有個問題。”白芨鬆了口氣,又蹭了蹭李秋容,“爸媽在縣城帶孩子也很空虛,在上林大隊,就算隻是個小村子的赤腳大夫和鄉下老師,可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心裡踏實。”
這句話說進了李秋容和白朮的心坎裡。
如果不是太過空虛,倆人也不會天天抓著小紫蘇背書了。
……
這天夜裡,林永成和白芨說著悄悄話。
跟兩個長輩透了個底,他們心裡的大石頭也落地了。
倆人的悄悄話依然是圍繞兩個孩子。
“讓小紫蘇晚兩年上學。”
“隻晚兩年不夠吧?讓她晚三年,和乖寶一起上學!”
“晚三年?爸媽會錘死你!他們會覺得咱們耽擱了孩子。”
“那要好好算算。”
夫妻兩個算起來了時間,現在小學是五年製的,有一段時間初中和高中都是兩年製的,總共九年就讀完了。
小白果生得晚問題不大,有問題是小紫蘇。
除非讓她等幾年,否則,不是進城工作就是種地。
小紫蘇是五八年年初生的,等七七年開放高考,她已經十九歲了,在這個法定結婚年齡十八歲的年代,萬一她再談個戀愛,等不到高考就找人嫁了呢?那怎麼辦?!
當然了,就算高考前冇有談戀愛,進入大學後呢?
到時候,大學裡不知道有多少拋妻棄子的男知青,萬一她眼瘸看上個拋妻棄子的男知青,又怎麼辦?
夫妻二人說著說著,就開始發愁了。
白芨和林永成兩個都睡不著覺了。
小紫蘇有這個擔憂,還有小白果呢?她會不會被騙?
“不行!”林永成坐了起來。
在被窩外麵凍了一下,腦子就更清醒了。
“兩個孩子都要好好教育,我們雖然是開明的家長,不讚同包辦婚姻,但也不能讓兩個孩子隨便談戀愛。”
“還要防著一點,咱們家生活條件好,難保不會有人把主意打到她們身上,有心算無心,十幾歲的小姑娘又嚮往詩和遠方,來個文藝青年寫兩首情詩,再吹個口琴,指不定小姑娘就情竇初開了。所以,從小就要告訴她們,男人冇一個好東西!”
白芨:“……”
她頗為無語。
這是走火入魔了嗎?為了教育孩子,他狠起來連自己也罵?
林永成也覺得哪裡不對。
他趕緊補救了一句:“要告訴她們,除了爸爸和外公,這世上的男人冇一個好東西。男人的嘴,就是騙人的鬼。為了達到目的,什麼情話都能說出口,絕不能相信男人的話。”
這一點,白芨表示讚同。
“不能當傻白甜戀愛腦。”
養孩子難啊!
兩個孩子還那麼小,當爸媽的就在想十幾年後的問題了。
頓了下,她又說:“在家裡咱們能盯著,等她們去外地上大學怎麼辦?咱們跟著搬家?那要大閨女走,還是跟小閨女走?”
如果是一個孩子,根本不用考慮,跟著走就行。
但兩個孩子……跟誰走?
林永成沉默了一下。
大的他們放心不下,怕她被男人騙走。小的年紀小,他們更不放心,所以——
“讓她們考同一個城市。”
“有道理!”
夫妻兩個意見達成一致,兩個女兒在同一個城市,到時候他們跟著搬家,然後再創個業,兩個老人也到了養老的年紀。
到時候一家人整整齊齊在一起。
完美!!
……
從這天開始,李秋容和白朮就覺得女兒女婿怪怪的,兩人未雨綢繆,已經防著女兒被男人騙走了。
聽著他們對小紫蘇一口一個外麵的男人冇一個好東西。
李秋容和白朮就忍不住翻白眼。
想當年,如果他們也這樣教育女兒,那還有他林永成什麼事?他還想娶他們家白芨?做夢去吧!!
等他們一家人再搬回上林大隊,已經是雙搶的時候了。
上林大隊的小學已經蓋好了,等陽曆九月就要開學了。
除了李秋容外,還有兩個老師,一個初中畢業,一個小學畢業,兩個人學曆不高,但都能寫一手好字。
小學老師的待遇不算高,每個月有四塊錢補貼,另外給她們算工分,除了雙搶、秋收和摘茶子這類重要農活,又不缺工分的話,平時可以不做農活,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上林大隊有了自己的小學,讀書的孩子就更多了。
等雙搶結束,見看著開學在即,一些六七歲的小孩就可以送去讀書了,以前去良田大隊太遠了,六七歲的小孩每天走四十裡實在太辛苦,又怕他們受人欺負,家長們也捨不得孩子小小年紀那麼累,大多數都要等到小孩子八、九歲纔去送去讀書。
現在六七歲入學,還有些女孩也能上學了。
農村小孩五六歲就要乾活了,男孩要上山撿柴還要打豬草,女孩要洗碗洗衣服還要做飯,大孩子還要帶著家裡的小孩子,學校離得遠,不能幫家裡乾活,很多人家不會讓女孩讀書。
離得近就冇有這方麵的顧慮了。
還冇到開學時間,大隊部就開始統計新入學的小孩了。
……
這天夜裡,林柳芽半夜驚醒。
她猛地坐了起來,藉著月光,神色恍惚地望著這間記憶久遠的屋子,再看看自己的小手小腳,還有旁邊的姐姐。
怎麼回事?她怎麼變小了?
不,不是她變小了,是變回她小時候了。
像是做夢一樣。
林柳芽用力地掐了把自己的臉。
“嘶——”
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涼氣,也確認了這不是夢。
她真的回到小時候了。
記憶裡又多了很多東西,和自己的記憶一樣,又有些不一樣,比如——三叔一家搬去縣城了、二叔成了屠宰場的屠夫。
也有很多一樣的,她爸的工作泡湯,整個人都頹廢了。
林柳芽用力揪住自己的頭髮。
她為什麼不早一年回來?
如果早一年回來,回到林大洋撞倒三嬸之前,她可以阻止他闖禍,他們家不會和三叔鬨翻,三叔也不會鬨著分家,他們家就不會那麼落魄,她的人生也不會那麼淒慘了。
可惜她回來得太晚了。
林柳芽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該起來乾活還是要乾活,到中午她就開溜了,既然人生可以重來,她也想改變自己的命運。
她要從讀書開始!!
她也想像三叔家的兩個妹妹一樣,還有二叔家的柳葉妹妹,三個妹妹都考上大學飛出去了。同為林家的女孩,她隻比她們少了個機會,如果給她個讀書的機會,她相信自己也可以!
林柳芽溜到了白家。
上輩子林永家工作泡湯了,整個人頹廢得不行,有時候還會打老婆孩子,她提了句想讀書,就被打了個半死。
指望家裡是不可能了,她隻能想到三叔。
三叔和三嬸都在城裡工作,他們家有錢,她想借點學費。
……
白朮帶著小紫蘇去了衛生所,李秋容去了大隊部,白家隻有林永成夫妻兩個,再加一個小白果。
白芨在廚房裡,林永成父女兩個在堂屋裡玩。
林柳芽上門後,客客氣氣地喊了聲:“三叔。”
對於林柳芽的到來,林永成還挺意外的。
可畢竟是個六歲小孩,也冇做過得罪他的事,林永成對她也冇有什麼惡感,還抓了幾顆給她。
“吃幾顆糖。”
“謝謝三叔。”林柳芽收下糖,坐在小板凳上。
小白果乖乖地坐在另一張小板凳,她瞅了林柳芽一眼,立刻收回了目光,對她的關注還不如她手裡的糖。
“爸爸,糖糖。”
“不能吃糖,牙牙會疼。”
小白果撅著嘴,背過身不看他了。
哼!壞蛋爸爸,他把糖給了彆人,也不給她半顆!
林永成也不怕她生氣,他早上買了肉還有兩筒骨,中午要熬筒骨湯,等會有湯喝,小懶蛋就不會生氣了。
說到小懶蛋,林永成就頭疼。
為了哄她走路,他們也拚了,他們家吃魚都快吃吐了。
雖然吃肉也能哄著她走幾步路,但肉票有限,一個月也哄不了幾次,家裡養了個懶孩子真的發愁。
他都快被她吃窮了。
林柳芽還在心裡做建設,她正要開口借錢,廚房裡的白芨喊了聲:“永成,過來砍骨頭。這筒骨我砍不斷。”
“我馬上來。”林永成看了眼小白果,讓小懶蛋坐在小板凳上,基本上不會挪窩,可放心歸放心,他還是跟林柳芽說了聲:“三叔去下廚房,你在這裡看一下妹妹。”
林柳芽馬上應道:“好!”
林永成剛走,林柳芽還盯著小白果看。
小白果冇有任何反應,連動都不動一下,林柳芽就挪開了視線,看著手裡的糖,忍不住剝了一顆。
在她冇注意的時候,後麵的小白果突然站起來了。
她扶著牆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四千字,有進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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