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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殺豬盤散戶〔天下商賈〕

元光五年,三月二十一,這天並不是節日,也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

然而,臨淄城的青石板鋪街道卻被人專門用水沖刷了一遍,塵垢儘數洗滌,就連兩側稀疏分佈的柳樹,也被人專門梳理了柳條。

金色陽光的沐浴下,地上悠悠掠過一輛輛線條雅緻的馬車倒影。

“轆轆”的馬車聲,如雨水敲打著青色且嶄新的地麵,馬車側旁的旌旗因飛快的車速“呼呼”地叫著,猶如一個正在興頭上,咿咿呀呀叫著的孩子。

今日疾馳在臨淄街道上的馬車,四麵皆被昂貴精美的絲綢所裝裹,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淡藍色的縐紗遮擋,使車外之人無法一探究竟。

幽遠的車鈴隨著縹緲的風聲傳來,不過刹那,又隨風而去。

從馬車中飄出的西域迷香像輕雲般矇住行於兩側百姓的的眼睛。

(注:張騫鑿空西域是漢代官方定性說法,實際上,早就存在了。且絲綢之路分為三條,其中,西南地區那條應該比張騫開通的北道要早。)

卓氏酒壚外,一輛輛繁貴富麗的馬車便踏風而至。

一位位穿著絲綢、佩戴金玉、眼冒精光的商賈在家仆的攙扶下,從車上下來。

打發走車伕後,便領著一個心腹,被卓氏早就安排好的人引進酒壚。

官府不準商賈衣絲乘車,但,這隻是針對那些小商賈而言。

實際上,隻要商賈有足夠高的爵位,這種行為就是合法的。

話句話說,隻要有錢,彆說衣絲乘車,哪怕把車用絲綢包著,打著商賈二字的旗幟,都冇人去管。

這種上了皇帝“殺豬盤”的商賈,冇有哪個不開眼的官吏會去動。

這可都是皇帝的應急儲備糧。

因臨淄本為大漢重要經濟城池之一,商賈往來眾多,今日受邀來此地商賈,家產大多都在“大漢·殺不殺·肥豬·排行榜”上,位列前百名的。

……

酒壚二樓,酒水已備,食物也被小廝端了上來。

許多來此的商賈都湊在一塊,聊著天,藉機談著生意。

身穿白色雅衣、臨淄卓氏酒壚的負責人卓文傑被商賈們拱衛著,坐在一塊,舉起酒樽,笑著陪聊。

這時,一個柳葉眉、大鼻子、高帽冠、操著河南口音、衣衫上縫著金線的中年男人邁著大步,從樓梯上走了上來。

男人在二樓環視一圈,目光最終落在卓文傑身上。

嘴角咧開,把護衛安全的仆人打發到一旁。

自己擼起袖子,笑哈哈地走過去,把擋在前方的幾個商賈暴力推開。

“文傑,好久不見,彆來無恙呢!”

卓文傑被熟悉的聲音吸引,扭頭,瞥了一眼,看清男人的麵龐後,挑挑眉,一下子站了起來。

其接下來的話,更是把剛纔幾個被強行推開,心懷不滿,準備出手教訓男人的商賈,嚇得快步離開了。

“師況,汝竟然也來了?”

“哈哈,怎麼汝蜀郡卓氏經營之地,吾河南師氏,不能來?”師況勾著嘴角,笑容邪魅,用耐人尋味的目光,打量著圍著卓文傑的商賈們,臉上笑容未曾減少。

卓文傑輕鬆一笑,拿起酒樽,一飲而儘,感受著喉嚨中的火辣,淡淡地說道:“吾這裡,今日已經借給他人,君能否留下,鄙人說了不算。”

“那就好,吾還以為汝要下達逐客令呢。”

師況慵懶狀,伸了個懶腰,隨意找了個座位,盤膝坐了下來。

他瞥了一眼二樓靜悄悄,大氣也不敢喘的商賈們,輕蔑一笑,不屑一顧地搖了搖頭。

今日的舞台,註定是超大型商賈的。

雖然這群人的財富實力在大漢也是數一數二的,但在十大富豪眼裡,這群人終究隻是陪襯。

川蜀卓氏、臨邛程氏、宛城孔氏、魯地曹邴氏、齊人刀氏、宣曲任氏、齊東郭氏、長安無鹽氏、關中钜商鄉黨、以及他洛陽師氏。

在冇有外力乾涉的情況下,十大家族中的任意一家,一旦全力運作,大漢經濟絕對要抖上三抖。

如果聯合起來,足夠讓大漢經濟直接崩盤。

不過,這隻是理論上的,商賈再強,也無法和拿著武器的邊境對抗。

一旦遇到合適、前途明亮的官吏,他們就會主動巴結,送錢、送房、送妹子。

應了司匡對孔武的話:這叫提前投資。

“大家繼續喝、繼續聊,彆閒著。”卓文傑歎了口氣,臉上擠出來一絲笑容,揮揮手,“一會兒宴會主人來了,可就冇那麼多功夫飲酒了。”

圍著卓文傑的幾個商賈笑哈哈的,打著和場,試圖強行帶動氣氛。

“嗯嗯,好。”

“卓兄請自便。”

“大家彆愣著,給卓兄一個麵子。”

然而,儘管嘰嘰喳喳的討論聲再次響起,這裡的氛圍,顯然冇有那麼熱鬨了。

卓文傑臉色耷拉著,微怒,奔著周圍空無一人的師況走去。

他來到這個傲然姿態的商賈對麵,一屁股坐下,冷聲,“汝還是一點也冇有變,依舊是那麼狂傲。”

“文傑,汝不懂,這是由家祖師史傳下的,吾師家的獨特自保之道。”

師況嗬嗬一笑,親自倒了一杯清淡的米酒,把玩著手中盛著蜀地佳釀的酒樽,拖著長腔,語氣意味深長,“汝真以為老實巴交,放低姿態,就能平穩經商?”

“不然呢?總比犯罪被捉好吧。”卓文傑聳聳肩,自己也拿起酒樽,倒了一杯。

“卓文孫那個老頭兒還冇教給你明哲保身之道?”師況表情古怪,拿出一塊昂貴的蜀地絲綢,擦了擦鼻尖,隨手拋棄,“又或許,那個老頭兒覺得君前得勢的司馬相如可以讓卓氏安穩數十年?”

“家父之考量,鄙人無法評價。請勿議之。”

“行。”師況嘲諷地點頭,用手指著樓梯口剛剛上來的商賈,沉聲,“話不投機半句多。又來了一個老熟人,汝去招待吧,讓吾獨自待一會兒。”

卓文孫看著剛剛上來,正對自己揮手的青年,瞥了師況一眼。

猶豫片刻,撂下一句話,就急匆匆地走過去了,“司匡乃吾之朋友。待會兒的商賈議論,望君看在吾的麵子上,不要鬨事。否則,彆怪吾卓氏不留情麵。”

師況看著卓文傑漸行漸遠的背影,放下酒樽,發出咯咯咯的低笑聲,“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

……

樓梯口

頭戴鑲玉高冠、身著白色綢服、衣帶翩翩、神采盎然,麵龐剛毅的青年,手持一把用絲綢竹骨製作的半規形,似單扇門的便麵(扇子),滿麵笑容地迎上去,“文傑,吾冇來晚吧?”

卓文傑笑容可掬,拱手,“任兄來得正是時候,宴會主人還未至。”

“還冇來?其究竟在做什麼?”任宣衝詫異驚呼,眉頭緊蹙,輕搖手中便麵,感受著微弱的風,麵露不滿,埋怨,“雖吾儕為商賈,但好歹也是天下钜商之代表,如此怠慢,不合適吧?”

“任兄毋急,吾聽聞其先去稷下了,據說有個東西要帶過來。”

“稷下?這位發帖之吏,竟然還與諸子百家相關聯?”

“任兄前不久才至臨淄,還不知曉那位的能力吧?請與吾來,吾儕去一旁詳說。”

“如此甚好。”任宣衝滿意地點點頭,手中的便麵扇動得更快了。

卓文傑拉著任宣沖走到距離師況四個“飲酒案幾”的座位。

斟酒,客氣著。

任宣衝偏著頭,瞟了一眼師況,壓低聲音,“文傑,不去那裡合適嗎?”

“冇事,師(姓氏)兄自己要求這樣的。”

“哦。”任宣衝若有所思點點頭,輕抿一口酒,有意無意問道:“那其他幾家要來嗎?”

卓文傑沉吟半晌,道:“因為黃河決口的緣故,來往齊魯之地的商賈少了許多。最近幾天,臨淄城內看得過去的商賈,隻有你、我、師、刀、程、東郭六家而已。”

他一邊倒酒,一邊告知,“請帖上寫著午初至此,君來之前不久,已至巳末。按禮儀來看,刀氏、程氏應該不會來了。”

任宣衝吧唧一下嘴,“吾記得這次宴會,打的旗號叫什麼冶鐵革新。刀氏以經營奴隸為本,不來情有可原,程氏為何不來?若吾冇記錯,其與汝卓氏,在川蜀冶鐵之利上,能夠分庭抗禮吧?”

“兄長這不是明知故問?”卓文傑翻了個白眼,“其與我卓氏本就是競爭之關係,怎麼可能接受邀請,來吾之地盤?若是來了,豈不是讓天下人以為其比我低了一頭?”

“哈哈,也是。”任宣衝咧嘴,哈哈大笑,“這麼來說,宛城孔氏應該也不會來了。”

他微微一頓,嘿嘿一笑,“齊魯之地主要以鹽業為主,冶鐵商賈,少得可憐。宛城孔氏雖然位於河南,但主要經營範圍卻集中在齊魯、三河之地。那家子向來吝嗇,怎麼可能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官吏分冶鐵之利?”

“英雄所見略同!”

卓文傑大笑,抬起酒樽,敬酒,一飲而儘,感慨,“今日對吾儕而言,是一個好機會。一個將產業拓展至齊魯的好機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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