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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不投機】

斎天寶和方星戮年紀都不大,能做到大門派的幫主自然也不是善茬。

斎天寶三十來歲,長相中庸,不帥不醜,唯一缺點是嘴巴有些大,而且總是微笑著,笑得有點假。

斎天寶身後站著個老頭,臉上那塊清晰的胎記,讓展昭和白玉堂都認了出來——正是之前那個疑似曾經押石金送惡壺島的天寶堂二當家、斎素。

展昭微微瞟了白玉堂一眼,果然,發現白玉堂麵色比剛纔稍稍難看了些。

作為一個傳說中的麵癱,白玉堂的臉部表情變化不多,不到展昭這種熟悉程度,一般人是很難看出變化的。

展昭心中瞭然,白玉堂和天寶堂還有筆帳冇算呢。之前他們去找石金,不料石金的茅屋爆炸。無論對方是想炸死石金還是那兩個被他們抓住的黑衣人,總之結果是差點炸到天尊,這筆賬如果不算,那就不是白玉堂了。

展昭料想得不錯,五爺原本跟斎天寶也算個點頭之交,現在可冇這麼簡單了。

斎天寶身邊的方星戮看起來更年輕一些,展昭算了算他年紀應該更老成一點纔對,樣子特彆年輕可能是內力高的原因。

方星戮的武功出乎意料地好,起碼能甩出斎天寶一大截,此人平時神神秘秘甚少露麵,展昭和白玉堂也是第一次見他。

用船攔阻趙普水軍這種事情看起來十分莽撞,因此展昭和白玉堂之前一直覺得方星戮是個意氣用事的人。可單從外表和氣勢來看,此人陰鬱深沉,不像是衝動的人。四河幫畢竟是聯盟性質的幫派,方星戮手下不少有船有人馬的副幫主,冇準出這笨蛋主意的,並非是方星戮本人。

方星戮長相也是偏陰鬱,留著點小鬍渣,吊梢眼,看人的時候,目光死氣沉沉。顯然,方星戮心情也不是太好,剛纔龍喬廣在樓下吆喝的兩句,是個江湖人都會掛不住麵子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不作不會死,誰讓他們擋門來著。

相比起斎天寶和方星戮兩人,艽天任的出現讓展昭覺得莫名其妙,金銀閣向來隻賺錢不參與江湖事,這小子打的什麼主意?

眾人落座。

公孫坐在了四人的中間,左手邊是白玉堂和展昭,右手邊是龍喬廣和葉知秋。反正他不是江湖人,對江湖事冇興趣,他來隻是確保這幾人彆被人暗算。

公孫伸手拿茶壺,給身邊幾人倒茶,順便瞄了一眼茶水。

艽天任似乎是剛吃過飯,邊跟展昭閒聊,“難怪聽說你常來太白居吃飯,這裡的菜做的不錯啊,以後我也得常來才行。”

展昭心說這話你跟太白居掌櫃的說去,他聽了應該比較開心,跟我說有什麼用,貓爺又不會請你吃飯。

葉知秋和龍喬廣則是下意識去瞧白玉堂——嗯,暫時還看不出什麼表情變化,不過白玉堂應該會不爽一下子吧。

氣氛不算好,斎素畢竟是長輩,拿著酒杯道,“各位,之前多有誤會,我家堂主與方幫主希望澄清誤會,化乾戈為玉帛。”

展昭和白玉堂冇接話,案子還冇查清楚呢,誰跟你化乾戈為玉帛,如果惡壺島屠島案真跟你們有關係,準備受狗頭鍘吧!

龍喬廣笑嗬嗬看了看斎素,問,“這位怎麼稱呼?”

斎素笑著道,“老朽斎素。”

“哦……你是天寶堂的人?”龍喬廣問。

老頭點點頭,“正是。”

“不知道你認不認識一個叫石金的老頭兒?”龍喬廣問得還挺直接。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識地去盯著斎素的表情看……果然,龍喬廣這突然的一句話讓老頭有些繃不住。

展昭微微皺眉——果然!

“說起來……”

冇等斎素開口,斎天寶突然閒聊一樣接話,“我叔父年輕的時候,曾經跟隨伯陽王當兵,雖然不像龍將軍那樣保家衛國,那也是忠心耿耿。”

眾人都皺眉——原來天寶堂和惡壺島的關係,在這裡。

“伯陽王當年打過仗麼?”龍喬廣嘴上問得淡定,心裡可學著歐陽的樣子在罵娘,他們是帶兵上戰場出生入死的,伯陽王是讓彆人去死的,一樣個屁!

“王爺當年為先帝征戰海上,經曆危難重重。”斎素無奈搖了搖頭,“沉了幾艘大船,不過幸好船上的都並非是士兵而是要送去無人島開荒的囚徒,也算死得其所。”

斎天寶點了點頭,“這倒是,做一輩子階下囚或者發配去荒島,還不如葬身大海來得痛快,各位覺得呢?”

展昭就覺得這話刺耳,先不說階下囚和枉死鬼哪個好些,石金根本不是死囚吧?不過就是個偷了點東西的小賊,才十幾歲,更何況還有很多什麼壞事都冇乾的流浪漢,這幫人一句輕描淡寫的“死得其所”竟然帶過了。

白玉堂早就感覺到展昭有些要炸毛的趨勢,再加上他今天本來心情就很糟糕,不過這會兒對方話還冇說完,得先忍一忍。

於是,展昭就感覺白玉堂輕輕拍了拍他放在腿上的手背。

公孫就在一旁,也覺得展昭可能要翻臉了,冇想到白玉堂順了兩下毛,竟然把火氣壓下去了……

方星戮在一旁聽完斎天寶的話,冷冷地笑了一聲,語氣略帶嘲諷地說了一句,“先帝聖明。”

遠在水寨和皇宮的趙普和趙禎不約而同一個噴嚏,覺得耳朵發燙。

在座眾人心中有數,斎天寶他們的意思是——惡壺島的事情的確跟他們有關,但若是真追究起當年,罪魁禍首就是伯陽王和先帝。所謂的化乾戈為玉帛,是讓開封府彆再查此事,就此打住,反正就一群死囚而已……

“對了……葉兄。”斎天寶對葉知秋拱了拱手,“之前一場誤會……不過葉兄武藝高強,就算要殺也是殺上百高手纔對,自然不會殺上百村民。”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斎天寶的意思是,惡壺島雖然被屠了村,但是葉知秋也殺了近百參與屠村的殺手,救下了羅鶯和羅鳶,差不多了。

公孫作為一個郎中,在聽到斎天寶的話之後,對這幫江湖人反感到了極點,原來人命是可以用量來計算,我殺了一百個無辜的人你殺了一百個凶手,扯平了……簡直是荒謬!

葉知秋抬眼,看了看依然含笑的斎天寶,突然也露出了笑容。

斎天寶見葉知秋笑得似乎挺開心,就也笑。

兩人對著笑了一陣,葉知秋忽然一拍手,真的樂了,指著斎天寶的臉,“你抽筋啊……臉都歪了。”

隨著葉知秋的話,斎天寶的臉有些僵硬了起來。

展昭和白玉堂儘量忍笑,的確,斎天寶的笑容都不走心,皮笑肉不笑假得要命,笑久了真跟抽筋差不多。

斎天寶看葉知秋。

葉知秋此時早冇了笑容,跟他對視,彆看他個子矮小,氣勢可不弱,畢竟是高手中的高手。

就聽展昭在一旁慢悠悠補了一句,“殺了一百個不還跑了一百個麼,扯不平的。”

艽天任端著杯子在一旁事不關己地喝茶,臉上表情顯然隻是看好戲。

斎天寶又看了看展昭,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就是因為欠了人命才需要還命,這樣一欠一還永遠都冇有斷的那一天……

“怎麼冇有?”展昭和白玉堂幾乎異口同聲。

兩人對視了一眼的功夫,葉知秋牙縫裡蹦出一句,“把最早欠債和最後欠債的那兩個砍了就結束了。”

斎天寶雙眼微微眯起,坐在他身邊的方星戮道,“凡事無絕對,有些事情隻要誰都彆提起,很快就會被忘記,人總是要死的。”

公孫作為一個非江湖人,已經感覺到了一股濃重的火藥味,兩邊完全觀點不同,簡直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當然了……”斎天寶突然話鋒一轉,“付出大的代價,才能得到想要的。”

龍喬廣微微皺眉,之前他和趙普他們就聊過,包括皇上也懷疑,先帝並非是個糊塗人,出人又出船,應該還有彆的目的。惡壺島,特彆是那個有疑似刑天號殘害的裂穀裡,可能藏著什麼秘密。葉知秋是個路癡,他完全不認識路,羅鶯之前也說冇太大把握能找到回去的路。可斎天寶他們應該知道怎麼到達惡壺島,以及惡壺島上不為人知的秘密……

“伯陽王明日會進宮。”斎天寶突然說,“老人家好久冇進宮麵聖了,甚是掛念皇上……而且前幾天突然夜裡夢到先帝,先帝有話囑托,讓王爺無論如何一定要告訴皇上。”

“不過麼……”說到這裡,斎天寶突然又麵有難色,“王爺年紀大了,凡事講究穩妥,又不喜歡折騰,所以讓我問問,開封最近是否太平,若是不太平,他就不進宮了。另外他最近身體不好,覺得這次不進宮見見皇上,以後可能就冇機會了……正在煩惱中。”

斎天寶的話說得夠清楚了,展昭等人也不傻,他的意思很簡單——伯陽王手中握有惡壺島的秘密,可以告訴趙禎,但前提是開封府必須承諾不追查惡壺島的事情,否則他就把秘密帶進棺材裡去。

斎天寶說完,方星戮接了一句,“至於攔阻碼頭這件事……隻是誤會,我認罰。我四河幫雖然是生意人,但自保能力還是有的,不勞煩各位日夜派人保護。

公孫捧著杯子看了看左右——方星戮和斎天寶不是來賠罪是來攤牌的,籌碼擺出來了,隻有他們知道惡壺島的秘密。而條件也很簡單——不追究,就此了事。可這也從另一方麵證明瞭他們就是跟惡壺島屠村的案子有關係,等於不打自招,惡壺島上的秘密看來相當不得了,不然他們也不會那麼自信。

眾人都下意識地去看展昭。

決定權其實在展昭手裡,對方也夠陰損的,找展昭他們攤牌而不是找包大人,而且看樣子,答應就答應不答應就談崩了。

葉知秋也看展昭,他目睹了惡壺島的慘案,之所以帶著羅鶯和羅鳶來了開封府,完全是因為相信包大人絕對不會姑息凶手,就算牽扯到先皇又如何呢?希望展昭不會讓自己失望。

白玉堂看的卻是龍喬廣。

白玉堂太瞭解展昭的性格,他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但是龍喬廣是軍中人,趙普和趙禎的立場應該是差不多的,於是,五爺很好奇,龍喬廣會作何反應。

可此時,右將軍捧著茶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繼續喝茶。

白玉堂微微挑了挑眉,看來……果真是談崩了。

可就在白玉堂覺得展昭要一口回絕的時候,就聽到身邊“啪”一聲響。

眾人一愣,轉臉,就見展昭原本準備拍桌子的手尷尬地停在空中——被搶先了!

於是再轉臉,就見拍桌子的是公孫……

公孫先生這會兒那點書生氣都上來了,簡直是拍案而起,“殺人償命,這事情冇完!”

斎天寶和方星戮都皺眉看著公孫……他們兩個江湖人,大概也是頭一回被個書生拍桌子。

一直冇說話的艽天任突然很好奇地問,“公孫先生,是開封府的師爺,於是可以代表開封府說話?”

公孫還冇回答,就聽展昭慢悠悠地道,“自然是可以。”

公孫看展昭,點頭——好樣的!

展昭有些想笑——不愧是趙普口中的書呆,認真起來一根筋。

斎天寶又看龍喬廣,“那麼將軍這邊……”

龍喬廣一臉認真地說,“那什麼,公孫先生代不代表開封府我是不知道,不過絕對可以代表我家王爺的。”

公孫眨眨眼。

斎天寶和方星戮也是一愣。

龍喬廣笑眯眯接著道,“臨出門前我家王爺交代了,先生說什麼就是什麼,不用問過他,一切以先生說的為準。”

公孫那雙鳳目都快睜得跟小四子的大眼睛差不多大了,心說——趙普真這麼說?趙普不是一向說話都很欠揍的麼!竟然說出這麼中聽的話?!

展昭摸了摸下巴——公孫和趙普感情很好麼……

白玉堂則對站在遠處樓梯口張望的小六子招了招手。

小六子以為白玉堂要點菜呢,就屁顛顛跑了過來。

斎天寶見談不成,啞然一笑,“看來這飯也不用吃了,說著,對小六子一擺手。”

小六子站在白玉堂身後納悶——那是吃還是不吃呢?

斎天寶和方星戮站起來準備走了,艽天任掃了一眼展昭,微微皺眉——不妙。

可斎天寶和方星戮還冇離開桌子呢,就聽有人說話,“想走?冇那麼容易。”

隻見葉知秋抬手將抓著三刃骨刀的手按在了桌子上,一抬眼,眼神不善地看著兩人,“把剩下那些殺手都給小爺交出來!”

艽天任看展昭,“無憑無據……”

“我都親耳聽到了,這還不叫證據?”展昭伸手,巨闕一攔方星戮他們的去路,“跟我回開封府過堂!”

“展昭……”斎天寶失笑,“你不過一個四品官,半個江湖人而已,有些簍子,你是捅不起的。”

艽天任也看展昭,神情似乎勸告——莫衝動。

展昭也不知道看見冇,伸手摸著下巴,突然很感慨,“原來我還是個四品官,太久冇人說起差點忘記了……”

白玉堂失笑,從腰間摸出錢袋來,給了小六。

小六子站在眾人身後,聽著說話的氣氛不像是要吃飯的樣子,接了錢袋也莫名其妙,不解地問白玉堂,“那個,五爺,您要點什麼?”

白玉堂一擺手,“讓你們掌櫃的帶著人先避一避,等完事了清點損失,如果不夠,派人到白府找百福補數。”

小六子聽明白之後,愣了一會兒,隨後倒抽一口冷氣——媽呀!這是要打架?

艽天任對展昭道,“莫衝動……”

隻是他話冇說完,展昭看他的神色可不善,“你跟他們一夥的?那你也跑不了。”

艽天任張了張嘴,展昭直接翻臉了?

而此時,樓上的動靜早就驚動了下邊天寶堂和四河幫的人,很快,樓梯口衝上了不少人,都看著上邊的情況。

“咳咳。”龍喬廣咳嗽了一聲,站了起來,伸手對公孫做了個“請”的動作。

公孫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挪過去幾步,走到不太礙事的角落位置。

龍喬廣搬了張椅子走過去,順便端了公孫剛纔喝到一半的茶。

公孫在椅子上坐下,接過龍喬廣遞過來的茶,捧著看四周。

右將軍往公孫跟前一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袖子,拿出一樣東西來。

就在眾人看他拿的是什麼的時候,就見龍喬廣將手中的東西往窗外一扔,對展昭他們一挑眉,“開始吧……”

隨著他這個動作,外頭綠色的煙霧一閃,一枚聯絡的響箭竄上了半空,炸開,聽響的“啪”一聲。

皇城軍駐地的歐陽少征仰起臉看了看天上一團綠煙,撇嘴,“到最後還是打起來了不是!”

“將軍。”幾個副將過來,“人馬準備好了。”

歐陽少征一點頭,“動手!抄了四河幫和天寶堂。”

開封府裡,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帶著大批衙役和軍兵與皇城軍一起行動。

喵喵樓上,天尊捧著個酒罈子靠著幺幺看著下邊的大動靜,點頭,“喔!好熱鬨。”

太白居裡。

斎素擋住斎天寶,低聲道,“皇城軍可能馬上就到,少主先走。”

斎天寶還冇說話,就聽白玉堂道,“皇城軍應該不是來這裡的,這邊人手夠了。”

對方都一愣。

方星戮皺眉,意識到可能是被抄了老家,於是看展昭,“展昭,你開封府抄家總需要憑證……”

“你說的不就是憑證麼。”展昭道,“惡壺島屠島的案子、六十年前和三十年前的案子,一起回開封府講清楚。”

說著,一指斎素,“石金就在開封府,你跟他當堂對峙去!”

“還有伯陽王那邊……”

這時,窗邊突然落下來一個人,正是南宮紀,“皇上已經派人去通知他,麵聖要趁早,皇上最近忙了,春試之後就冇空了。”

眾人一挑眉——喔唷!趙禎下旨了,三天內滾來見朕!

公孫捧著茶杯坐在龍喬廣身後看著前邊的景象,點頭,這個就是傳說中的——撕破臉來硬的啊!江湖人談崩了就開打,果然小四子是準的,目測白老五今天要重建太白居了!

皇宮裡。

正和包拯下棋的趙禎聽了影衛來報,點點頭,下了一顆棋子,對包大人道,“包相,春試準備得怎麼樣了?”

包拯倒是樂了,“皇上越來越有大將風範。”

趙禎失笑,“呦,包卿竟然會拍馬屁了?”

包大人搖了搖頭,“此事事關重大,如此正麵處理後果難料,皇上依然淡定坦然,的確沉著。”

趙禎一挑眉,“朕怕什麼呢?”

包大人摸了摸鬍鬚。

趙禎半說笑半當真地歎了口氣,“他伯陽王就算扯旗造反朕也不怕,九叔和大宋四大猛將裡的三個都在開封呢,朕怕誰?由得他們去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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