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和白玉堂帶著小四子在茶樓聊了一下關於白木天的事情。
展昭頭一次聽說過去的白木天的事,有些走神。
白玉堂見展昭微微皺著眉頭,就問,“有什麼想法?”
展昭微微地揚了揚眉,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來,道,“我想起一位過世的長輩。”
白玉堂問他,“你想起魔宮的誰了?”
展昭眯著眼睛瞧著白玉堂,“你怎麼知道我想起的是魔宮的長輩。”
白玉堂也不回答,覺得能猜到他想什麼是理所當然的事,讓展昭接著說。
“你知道凶神喬方吧?”展昭問。
白玉堂點點頭,“武林傳說中他的名聲可是比殷候還可怕。”
“老爺子長得可凶了!”展昭道,“露張臉就能嚇死一群人。”
白玉堂點頭,“有耳聞。”
展昭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笑了起來,“可是他在魔宮每天最主要的活兒就是帶孩子。”
白玉堂一挑眉。
展昭回憶著,邊說,“他菜也做的很好,每天一大早起來做魚羹,一根一根挑走刺,一勺一勺餵我們吃,撿到小貓小狗都養起來,膽子也小,看到條毛毛蟲嚇得直蹦。”
白玉堂失笑,“他不是號稱凶神惡鬼轉世的麼?”
“大概吃虧在臉上吧。”展昭似乎是有些感慨,慢悠悠地說,“人心隔肚皮,最會騙人的,就是這張皮。”
……
展昭和白玉堂吃了茶出來,想著下一步去哪兒調查,兩人正要往開封府走,小四子拽住兩人衣襬,“貓貓白白,那邊是不是撘戲台?”
展昭和白玉堂都低頭,就見小四子像是看見了什麼稀罕玩意兒,高興地指著遠處。
白玉堂和展昭順著小四子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就見在遠處,搭起了一個高高的竹台,那竹台子好幾層,最上麵那層都快趕上喵喵樓的樓頂高了。
白玉堂皺起了眉頭,“是擂台?”
“還不是普通的擂台。”展昭目測了一下距離,“這是通天擂。”
“看方向……高河寨的彆院附近?”白玉堂略驚訝,“難道這次高河寨選寨主要打通天擂?”
小四子踮著腳仰著臉看,他原本以為是戲台子呢,有人要表演雜耍什麼的,不過聽展昭他們說,竟然是用來打擂台的?!
小四子抬起頭問展昭,“貓貓那個擂台那麼高要怎麼打?”
展昭給他解釋了一下,“從地下一直往上打,打到頂上分出勝負,離開擂台的算輸。”
小四子張著嘴,“離開擂台是說從那個地方掉下來麼?不會摔死麼?”
展昭點點頭,“所以通天擂也叫絕命擂,上這個擂台的,至少有一半得丟性命,江湖上已經很少見了!”
“就算扁盛金盆洗手了,搶寨主之位的也是他門下弟子,同門比武用得著上通天擂?那打完了豈不是門下要折損近辦?這門派是不想接著乾了?”
展昭皺眉,“上開封城來玩這套?歐陽估計已經堵門口罵街了吧……”
白玉堂問展昭,“要不要去看看?”
展昭抱起小四子,對白玉堂點頭——要的要的。
……
不出展昭所料,此時,高河寨彆院門口圍了兩隊皇城軍。
龍喬廣靠著街角的一麵牆正打哈欠,前邊,火麒麟指著那高聳入雲的擂台吼,“你們這是要瘋啊?趕緊拆了!”
高河寨門口守門的幾個弟子麵麵相覷。
白玉堂剛走到巷子口,龍喬廣看到他和展昭,就對他倆使了個眼色擺擺手。
展昭鬼靈精,一拽白玉堂和小四子,躲到一旁的小樓裡去了,湊到窗邊瞧下麵的情況。
小四子好奇問展昭,“貓貓咱們不管麼?”
展昭對他晃了晃手指頭,“比武打擂台是江湖規矩,我再怎麼說也是半個江湖人,再加上玉堂和白木天是親戚。我們都收了扁盛的請帖來參加金盆洗手禮,人家是前輩,我們跑去拆台容易落人話柄。扁盛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裡頭有蹊蹺,咱們先看看情況再說,歐陽和話嘮也是好意。”
“就因為扁盛不是不講道理才顯得更奇怪。”白玉堂疑惑,“他跑來開封皇城擺一座通天擂,這行為本身就有問題。”
展昭托著下巴看著下邊的情況,“那幾個守門的都不說話啊。”
白玉堂也看了一眼。
就見歐陽已經惱了,龍喬廣靠著牆看那個高台的表情也不是太爽。
白玉堂輕輕地摸了摸下巴,對展昭道,“貓兒……”
展昭冇等白玉堂說完,就領會了他的意思,因為展昭也想到了這一層。
這如果僵持住了,高河寨是拆還是不拆這擂台?
如果拆了,扁盛勢必被人笑話,說他怕了官府。
可如果不拆……皇城軍的麵子往哪兒擱?歐陽少征和龍喬廣就算不在西北軍營,也代表趙家軍,趙普就代表趙禎……江湖和朝廷直接對著乾了啊這是?
正想著,就見一個少年走了出來,對歐陽拱了拱手,道,“將軍,不知道我彆院哪裡得罪?”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桌邊的小四子就眯起了眼睛,出來的正是扁肆。
歐陽指了指那個高台,“皇城嚴禁比武私鬥。”
“哦……”扁肆抬頭看了一眼,笑了,“將軍誤會啦,那是我們練武用的。”
歐陽眼皮子直抽,心說你丫睜著眼說瞎話啊。
扁肆十分有禮貌地回話,“我高河寨幾位副寨主一直都是這麼練功的。”
展昭摸下巴,“來這招啊。”
白玉堂本來就屬於嘴笨不願多說話的人,覺得對方都這麼說了,歐陽他們也冇法子反駁,總不能彆人練功都管吧?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有些替歐陽鬨心。
卻聽小四子“哼哼”了一聲。
兩人都看小四子。
就見小傢夥一扭臉,嘟囔了一句,“竟然跟征征耍嘴皮子。”
展昭和白玉堂又對視了一眼,一挑眉……
再看下邊,隻見歐陽也不惱,抱著胳膊跟扁肆一樣笑嘻嘻,“你小子少給我來這套,照你這麼說天下的擂台都是練武唄?殺你全家說是找你全家練武你乾不乾啊?這台子不拆也成,你們給我立快牌子每次隻能上去一個人,你隨便撘多高,往下跳摔死了算自儘,我不來管你。要是一次上兩個就是私鬥,你不拆大爺找人替你拆。還有啊,我這就找人去你高河寨大本營瞧瞧,有冇有這高台,如果冇有你那句“平時這麼練功”就是騙我呢。你也會叫我聲將軍,我這會兒執行公務呢,彆仗著你小就能欺騙官差,我一會兒就讓人送你去開封府挨板子。話又說回來,你家大人呢?你們山寨不天下第一寨嗎?好歹找個斷了奶的出來跟我說話!”
再看扁肆,一張小臉兒通紅,後頭一群高河寨守門的弟子也臉通紅,不過貌似不是惱的而是憋笑憋的。
皇城軍這邊集體同情地看扁肆,心說這小哥是冇見過鬼不知道天有多黑啊,整條街賣菜的七姑八嬸加起來都吵不過歐陽少征,他能怕你個毛孩子麼?火麒麟臉皮比開封府四麵城門疊起來都厚,跟他比什麼也彆比嘴炮啊。
展昭張大了嘴摸下巴——原來還可以這樣反駁。
白玉堂端著杯子感慨了一下——難怪趙普讓他當先鋒官……
……
這時,彆院大門裡,走出了一個人來。
那人看起來四十多歲,中等身材高鼻闊口,倒是挺有幾分氣派。
展昭問白玉堂,“他是誰?”
白玉堂低聲跟展昭說,“他是高河寨高手童一羨。”
展昭顯然聽過這個名字,“哦……扁盛的養子啊?”
白玉堂點頭,皺眉,“童一羨武功很高脾氣暴躁,彆一會兒打起來。”
展昭托下巴,“萬一打起來他能打過歐陽麼?”
白玉堂搖搖頭,“應該是打不過,不過這要是打起來就不是誰輸誰贏的問題了。”
展昭眨了眨眼,看白玉堂。
白玉堂道,“趙家軍不是普通官兵,黑風城和開封府向來冇有官兵讓江湖的規矩,可是彆的地方卻不同。”
展昭想了想,點頭,“通常哪個州城府衙有個大門派的話,當地官府大多要禮讓三分。”
“那是因為普通地方衙門的武力根本不能跟江湖大門派相比。”白玉堂道,“趙家軍就不同了。”說著,他示意展昭看一旁。
展昭順著白玉堂眼神示意的方向望過去。
就見白玉堂讓他看的是還靠牆站著的龍喬廣。
廣爺身邊跟著兩個影衛,都揹著他的弓箭,龍喬廣此時瞧著高河寨眾人的眼神就和平時不太一樣。往日龍喬廣基本都是懶洋洋加嬉皮笑臉,不過這會兒右將軍耷拉著一半眼皮子,像是在走神,但又像是在打量。
展昭跟白玉堂說,“我覺得龍喬廣是在看高河寨有幾根承重的柱子吧?”
小四子張望,“廣廣要拆房子麼?”
“他們是護國的兵馬,在他們眼裡是冇有江湖對抗官兵還要忍讓這種概唸的,無論你是多大的門派,他們都不會讓著你。”白玉堂道,“但是那些被官府讓慣了的地方門派,未必有這個意識。”
展昭眨了眨眼,看白玉堂,“也就是說,如果打起來的話……”
“你覺得呢?”白玉堂挑挑眉問他。
展昭歎了口氣,“最近的確皇城的影衛數量比平時多了幾倍。”
白玉堂點頭,“一下子那麼多江湖門派集中到開封皇城,趙禎一定不高興。”
“所以今天……歐陽和龍喬廣來是有原因的?”展昭問,“或者說,他們就是來執行軍令的?”
正說著,小四子突然抬起頭,說,“啊!”
展昭和白玉堂都看他。
小四子道,“前兩天晚上我和九九他們去宮裡,皇皇跟九九說了幾句話呢。”
展昭和白玉堂好奇看小四子,“說什麼了?”
小四子學著趙禎一貫溫吞水一樣的語調,慢悠悠說,“皇叔,每個江湖人都會金盆洗手的吧?”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
小四子接著說,“朕要不然設個金盆洗手節什麼的?讓他們挑個良辰吉日一次解決了,彆三天兩頭搞得皇城刀光劍影的。”
展昭和白玉堂心下瞭然,原來如此,趙禎對扁盛把金盆洗手搞到皇城來,還搞得天下武林來開封大集會這事情顯然十分不滿。近幾年久無戰事,江湖爭名奪利也開始盛行,江湖人風頭越來越勁,這對於趙禎這個皇帝來說可不是好事。正好高河寨又是天下第一的大寨,趙禎這是要自己的兵馬敲打一下這些江湖人,讓他們規矩點,低調點。
今天高河寨無緣無故架起了那麼一座通天擂,就是撞刀刃上了,龍喬廣剛纔讓他們彆摻和,是怕他們捲進去,反而不好下手。
展昭問白玉堂,“趙禎有打壓江湖門派的意思?”
白玉堂道,“冇見幾大武林門派,掌門一個都冇來麼?”
“事先收到風了?”展昭問。
“也許吧。”白玉堂道,“雖說放眼天下皆江湖,但江湖無論如何也是在江山裡的。”
展昭點點頭,“趙禎是接受了百年前天下大亂的教訓,任何一點苗頭都要先澆滅,高河寨成了出頭椽子?”
白玉堂手指頭輕輕敲了敲桌子,突然笑了。
展昭看他,忍笑,“你又想到什麼啦?”
白玉堂輕輕一揚眉,看展昭。
展昭托著下巴跟他對視。
白玉堂道,“扁盛好歹是跟我外公齊名的高手,人也不蠢,我知道他乾嘛要撘這個高台了。”
展昭想了想,能會心一笑,“哦……他是來選接班人的!對吧?”
白玉堂也笑了,這貓腦子果然也是轉得快的,就點頭,“選寨主不是功夫好就可以的,這一點扁盛比誰都清楚。”
展昭端著杯子,晃了晃,“所以今天誰能處理好當下的局麵,既不進一步激怒朝廷給趙禎滅了他們的藉口,又不失他天下第一寨的威名,誰就有資格做他的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