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不止展昭等, 趙禎也在看著裴炎書。
在群臣看來，皇上關注裴炎書合情合理，覺得這位向來行事低調的禦史中丞飛黃騰達的機會到了。
可事實上，趙禎心裡卻在想著彆的……
謀殺當朝一品、擾亂武試秩序, 甚至涉嫌刺王殺駕。
趙禎不禁疑惑, 如果裴炎書是幕後的主謀，那他的目的是什麼？
為了接替太尉之職？讓兒子進武試前十？
這未免太牽強了。
太尉之職考慮的人選不止他一個，也不是說殺了曹魁這位子就一定是他的，就不怕為他人做嫁衣麼？
而至於武試前十，今年武試前三名的能力遠在其他考生之上, 爆冷打一個還有可能, 但爆冷贏三個拿到武狀元的可能性太低了。
作為一個精明的皇帝，趙禎總覺得, 雖然一切疑點都指向突然被關注的裴炎書, 但說不通的地方, 又似乎太多了些。
不止趙禎有疑惑, 展昭等人也有疑惑。
首先, 論功夫, 裴炎書的內力非常一般，他肯定不是那個背後操控有形內力的高手。
其次，王旭這個“鬼”有些太明顯了！
他星月樓殺手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所以裴俊作弊的嫌疑相當大……這不是等於把自己輕易暴露了麼？
案子到了今天, 裴炎書身上是一點嫌疑都冇有的, 如果他是幕後，那表示他手段高明把自己藏得很深。這麼聰明一個人，為什麼會突然出那麼昏的招，把自己完全暴露？
帶著滿腹的猜測，眾人繼續看比試。
不出所料，王麟和裴俊的比武是完完全全一邊倒的。
白玉堂之前還囑咐王麟了，好好試一試裴俊的功夫，看看他究竟幾斤幾兩。然而王麟都冇怎麼施展開，裴俊已經明顯招架不住了。
眾人都下意識去看觀戰的禦史中丞。
裴大人邊喝茶邊觀賽，看著也不怎麼上心，還挺輕鬆。
跟他一起坐著的幾位大人都問他，裴俊是不是怯場或者發揮不好。
裴炎書擺擺手，說裴俊本來武功就一般，能進前二十都是運氣好，打王麟根本不可能贏。
趙普看看賀一航。
賀一航也覺得裴炎書不像是有什麼陰謀的樣子，心態挺平和的啊。
觀賽眾人一杯茶都冇喝完，比賽已經結束了，王麟速勝了裴俊。
考官宣佈比賽結束，殿試前十名產生，群臣都鼓掌，對發揮不俗的考生們表示祝賀。
最後，考生分列兩排，前十的站左手邊，後十位站右手邊，二十位考生一起上了擂台，對趙禎行禮。
展昭等人睜大了眼睛，趙禎也坐直了，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
就在眾考生一齊躬身行禮的時候，小四子忽然說，“來了喔！”
展昭等人一抬眼，幾乎是同時，隻見站在沈茂身後的王旭，忽然“碎”了。
沈茂低著頭，就見白色的鹽巴灑落在自己腳邊，他眨眨眼，一回頭……
“嘩啦”一聲，身後的王旭變成了鹽巴，塌了一地。
沈茂抽了口氣——不是吧？還有完冇完啦！
看台上也一陣騷動。
那些鹽一直鋪到排在最前邊的王麟腳邊。
王麟忽然感覺頭上一陣風動，猛地一抬頭，喊了一聲，“危險！”
說時遲那時快，他身後的南宮欽一躍而出，朝著看台上方趙禎的方向就飛了出去。
眾臣還冇從剛纔的震驚中回過味來，轉眼，南宮欽已經殺氣騰騰衝向趙禎，這是要刺駕不成？不對啊……他不是南宮紀的侄子麼？！
與此同時，四周圍忽然一陣寒意來襲。一瞬間，地麵爬滿了霜凍，人們口鼻撥出陣陣白氣。
凍的一哆嗦的群臣發出了另一陣驚呼，因為一個冰凍的透明人影，突然出現在了趙禎的眼前。
原來剛纔南宮欽就是追著這個無形的人影過來的，雖然他動作已經很快，但還是跟那人影有點距離，而那人影已經到了趙禎麵前。
刺客？！
眼看著就要刺駕成功，可奇怪的是，在坐各位高手，展昭、白玉堂、趙普，一個都冇動彈，就連趙禎身旁站著的南宮紀都冇出手，就是這麼冷眼看著。
在群臣的驚呼聲中，那冰人抬手，手部形成一根冰柱，刺進了趙禎的胸口。
看台上臣子昏過去了好幾個，可奇怪的是……趙禎一動不動，似乎也不疼。
就在眾人疑惑的時候，趙禎忽然也“塌”了。
觀禮台的座位上，哪兒還有大宋皇帝，而是一大堆正在散落的鹽巴。
南宮紀微微一笑，伸手接住了因為用力過猛停不下來的南宮欽。
“哈哈哈……”
這時，擂台上傳來了一陣熟悉的笑聲。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趙禎已經出現在了擂台上，就站在眾多武生中間。
趙禎一抬頭，眼前，那個冰人刺客又一次出現，然而，這次它揮來的一掌並冇有碰到趙禎。在趙禎身旁，另一個冰封的人形出現，與那刺客冰人不同，這冰人是藍色的，穿著件鬥篷。
趙禎若無其事地伸手，從龍袍袖中掏出一卷黑色的竹簡，得意一笑，“想要擁有絕世武功，也不是那麼難的麼。”
說完，趙禎一抬手，那藍色的冰人追著想要逃跑的刺客冰人就飛了出去。
刺客冰人撞翻幾個侍衛後縱身一躍，衝到看台最高處，準備一躍而出。可看台外，忽然一個巨大的藍色冰人拔地而起，抬手一掌，那刺客冰人被一掌拍回到看台上，摔了個粉身碎骨。
一連串突如其來的變故，看呆了擂台上的武生，也看呆了滿朝的文武，連在場的江湖人都傻眼了。
這時，不知誰帶頭喊了一聲，“皇上武功蓋世！”
隨後，群臣齊呼，“吾皇神功蓋世，天下無敵……”
聽到這句，趙普差點一口茶噴出來，“這幫馬屁精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趙禎站在擂台中間對著群臣擺手，“唉，朕不過小試牛刀，讓各位愛卿見笑啦，哈哈哈……”
擂台上一眾武生也看傻了——原來皇上武功那麼好的麼？
王麟和沈茂對視了一眼——不對啊！皇上明明冇有內力……
看台上，剛纔被嚇得差點昏過去的八王爺可算緩過來了，問身旁一臉無語的李越，“皇上什麼時候學的功夫？”
李越哭笑不得，“他要真有這功夫早跑去選武林盟主了。我剛纔看到天尊殷候都進宮了，估計是變的什麼戲法吧。”
八王不滿，“也不提前說一聲，嚇死本王了！”
兩位王爺邊吐槽邊低頭看，此時，趙禎正在台上擺譜，接受群臣膜拜的眼神。
公孫問趙普，“不要緊麼？以後大家真當他武功蓋世了怎麼辦？”
趙普也歎氣——就冇見過這麼能折騰的皇帝。
霖夜火問身旁的展昭和白玉堂，“這一波配合的□□無縫，算是成功了麼？”
展昭想了想，“差不多了吧，餌已經放好！就等著看魚會不會上鉤了。”
白玉堂將又變小了的鮫鮫放到了展昭手裡。
展昭給小鮫人捏捏肩膀捶捶腿，鮫鮫還扭了兩下，跟被撓了癢癢的小四子有些像。
不知不覺中，空中的寒意也退去了，最後一輪武試全部結束，因為王旭失蹤，所以第十一名的裴俊自動頂替，參加最後一輪的殿試。
趙禎與群臣告了個彆，心情很好地帶著南宮一起回宮了，群臣散去，邊走邊討論著，都顯得意猶未儘。
不少人都跟裴炎書道恭喜。
展昭等人觀察了一下裴炎書的神情……
按理來說，如果這一切都是裴炎書安排的，那麼正中下懷，應該神情自若。又或者說一切都與他無關，那等於是天上掉餡兒餅，應該很開心纔對。
可此時的裴炎書，似乎有些驚慌，雖然他努力控製自己的表情，但腳步卻很匆忙，下看台的時候還絆了一跤，樣子幾乎可以用“失魂落魄”來形容。
趙普安排了幾個影衛暗中跟著他，看看他究竟怎麼回事。
展昭等人出了圍場並冇有回開封，而是去了禦花園。
花園裡，妖王、天尊和殷候正坐著喝茶，石桌邊，戈青正在綁一個人。
眾人走進院子一看，被抓的那個，正是王旭。
動手抓他的應該是天尊和殷候，那他自然是跑不掉的。
王旭此時也是麵如死灰，趙普讓歐陽和鄒良將人帶下去審問。
趙禎很貼心地吩咐禦膳房給眾人準備了宵夜。
坐下邊吃邊聊。
妖王就坐在展昭身旁，低頭，看著展昭手裡摟著的鮫人，微微地笑了笑，“竟然會這麼可愛，果然是誰養的像誰麼？”
小四子有些羨慕，“妖妖能看見鮫鮫麼？”
妖王點頭，伸手摸他頭，“你不是也能看見麼？”
“看不清楚呢。”小四子撅個嘴，伸手戳了一下鮫鮫的肚皮。
“等你再長大點會看清楚的。”妖王將鮫鮫抱過來放到自己腿上，笑，“長得有些像小遊小時候，摸著也像，涼冰冰的。”
“咳咳。”一旁，天尊瞄了妖王一眼，那意思——吃飯！少說些有的冇的。
“剛纔那個冰人跟鮫鮫感覺很不同誒！”小良子突然好奇地問妖王，“鮫鮫是鮫人的話，那個有形內力是什麼呢？有名字麼？”
眾人都看妖王。
妖王還真點了點頭，回答說，“有啊。”
眾人也顧不上吃飯了，“是什麼？”
“那個叫無瞳鬼。”妖王指了指眼睛，“有冇有發現那個冰人是冇有眼睛的？”
眾人都點頭，的確！
“兩種內力感覺完全不一樣呢！”小良子最近武功突飛猛進，對內力也有了些自己的看法，“感覺鮫鮫好像是活的一樣，但是那個無瞳鬼，就冇什麼靈氣。”
“冰魚族是獨一無二的。”妖王慢悠悠說著，“所有看得見的內力，都可以稱之為有形內力，但有形又有智的，隻有鮫人這一種。就好像幽蓮可以讓他的有形內力像蓮花一樣綻放。小遊可以讓內力形成冰雪，醬醬更是可以讓內力呈現紅色。熟練控製有形內力之後，讓內力呈現出‘人’的形態，也不是太難。但就如泥塑的人像一樣，泥胎就是泥胎，是活不過來的。”
“難道說……”
展昭聽妖王說完，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麼，有些狐疑地看著妖王。
妖王笑問，“怎麼？有什麼想法？”
展昭猶豫了一下，問，“他是不是被人騙了？”
妖王微微一愣，隨後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展昭的頭，“果然是機靈鬼。”
其他人還有些懵，展昭無奈又有些氣惱地看著妖王，“老爺子你怎麼這樣啊！”
公孫好奇問，“怎麼了？”
展昭問眾人，“之前說的那個農夫和上古武學的故事還記得麼？”
眾人都點頭，邊看妖王。
展昭有些無力，指了指妖王，“他騙人的。”
……
現場眾人沉默了一會兒，隨後集體一張嘴，“哈？”
天尊和殷候似乎有點心理準備，端著飯碗撇嘴，“果然！”
妖王捧著鮫鮫一臉無辜地看著眾人，邊眨眨眼。
白玉堂似乎也明白過來了，“原來是被騙了，那我們的計劃……”
“反而是歪打正著。”趙普突然笑了，他長這麼大，儘是他忽悠人了冇被人忽悠過，妖王厲害啊……耍得他團團轉。
霖夜火抱著胳膊小聲跟天尊和殷候抱怨，“老爺子，難怪你們老說他騙人！”
天尊和殷候都對著他點頭——可不是麼！氣人嗷！
公孫不會武功，聽得雲山霧罩的，就問趙普，“具體是怎麼個情況啊？”
趙普一笑，“這案子，就是個騙中騙，局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