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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

因這訊息太叫人震撼, 平煜腦仁裡混亂得彷彿有什麼重物在鈍鈍地敲。

陸子謙的聲音近在耳旁,每一個字他都聽得真真切切,偏偏無法領會出話裡的含義。

李攸見平煜神色有些不對勁,皺了皺眉,喚道:“平煜。”

平煜抬頭, 見李攸目露憂色, 想起陸子謙接下來要吐露的訊息極為重要, 胡亂地將思緒理了理。

於是陸子謙的話語彷彿穿透厚重迷霧,重又清晰了起來。

“李伯雲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 幾番想前往北元旋翰河附近一探究竟, 終究因路途遙遠,北元屢犯我邊境,始終未能成行。然而自本朝開國以來, 不止□□皇|帝八征北元,先皇也曾五回攻打蒙古, 到第四回時, 北元總算被北征之軍打壓住,邊境因而博得了片刻安寧, 李伯雲聽得這個訊息,喜出望外,自覺前往北元的機會終於來了。

“這幾年他為了琢磨坦兒珠的秘密, 不但時常研學韃靼語, 更有意接觸京城中的北元人, 因當年元順帝北逃, 不少北元子民滯留我朝,為了能活命,這些人大多選擇了歸順,李伯雲冇費多少功夫,便在京中找了幾名已改換了姓名的北元老者,他以銀錢和烈酒作餌,讓這幾位潦倒老者用韃靼語跟他講習家鄉風俗或是北元異聞。

“兩年下來,他一口韃靼話學得不賴,北元人的習俗更是已爛熟於心。為了能順利成行,他又花了數月功夫準備馬匹和乾糧,終於在不久後瓦剌人的馬隊再次來我朝交易時,扮作在中原滯留許久的北元商人,跟隨馬隊去了蒙古。

“一路艱辛自不必說,還因為偶然的懈怠,路上有好幾回險些露了陷。好不容易千辛萬苦摸到了旋翰河,他本以為便可順理成章找到那座古廟,可惜的是,他在河邊宿居了半月之久,日也找、夜也找,根本未能找到那座傳聞中的古廟。

“有一晚,正是月圓時分,他盤坐於帳篷邊,仰望一輪銀月,想起這自己些年他為了一塊坦兒珠無端蹉跎掉多少歲月,不由得勾起了思鄉之情。當年夷疆搶奪坦兒珠之事早已過去多年,因著歲月的沖刷,他心中那份對當年死在鎮摩教的門下子弟的愧疚早已減淡了不少,加之被眼前蒼涼景象所觸動,於是暗下決心,明日便打道回府,再不過這等不人不鬼的生活。

“不料他剛回帳篷宿下,便聽到地底傳來悶雷般的震動。他雖然內力不比從前,但經過這些年的休養,勉強恢複了七八成,一聽這動靜,便知附近多半有什麼巨物在移動,且從這聲音的響動和引起的共鳴來看,極有可能是一座大得出奇的地底暗道。

“他頓時來了精神,使出輕功縱出帳篷,循著那聲音的來源找了出去,誰知那聲音未持續多久,突然被什麼打斷似的,再次歸於啞默,李伯雲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河邊有了異動,說不定正跟坦兒珠有關,他可不想就此斷了線索。於是狂奔出一段路,正要停下細辨方向,冇想到眼前竟出現一幅叫他永生難忘的場景。

“當晚正是月圓時分,目所能及之處,全都被月光照得雪亮。大約十丈之外,原本的平地上,本是空無一物,眼前竟憑空出現了一座古廟。詭異的是,這古廟出現之處,他早前明明已來過不下十回,從未見過這古廟,也不知這座古廟究竟從何處冒出來的。“

平煜眼皮突突跳了幾下,五年前,他所在的軍營出征攻打坦布,路過旋翰河時,因夜降大雨,一乾人為了避雨,無心中闖入一座古廟,從李伯雲的描述來看,他當年所見到的那座古廟,很有可能跟李伯雲見到的是同一座。

在他的印象中,那古廟甚大,處處透著陰暗蒼肅之感,從剝落的牆漆和殿柱來看,年代應在百年以上。

那古廟構造的確費了些心思,除了地上那一層,下麵很有可能還另有乾坤。

可惜當時眾人都疲乏不已,根本無心打量那廟裡的結構,為瞭解乏,眾人紛紛在大殿內席地而眠,很快便睡了過去。

古怪的是,一月後,他們因行軍再路過同一個地方,那座古廟憑空消失了,那夜所見的彷彿不過是一場夢。

陸子謙又道:“李伯雲見踏破鐵鞋無覓處,狂喜之下,便要悄悄到古廟前一探究竟,怎料還未近前,那陣熟悉的悶雷響動再次響起,那座古廟下麵彷彿突然生出了泥淖,竟就此消失在眼前。

“他大駭,擔心左右埋伏了強人,也不敢露了蹤跡,在原地蟄伏了許久纔敢上前檢視,就見那地方平滑如昔,不但冇有古廟的痕跡,連人影也不見一個。

“李伯雲雖然是江湖中人,卻也懂得些奇門遁甲的皮毛,見這古廟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心知這地方定是被人設下了機關。剛纔古廟之所以月下突現,冇準正是有人成功破了陣,古廟失去了機關的屏障,這才顯露了出來,就是不知啟動機關那人是已全身而退,還是仍被困在廟中。“

平煜眸色越發陰鶩了些。在六安那所客棧住宿時,傅蘭芽曾跟他說過,京中有座流杯苑,裡頭暗含機關,跟六安這座客棧的格局幾乎一樣,問他是否認識客棧主人,因為在她看來,六安客棧的主人跟建造流杯苑之人極有可能是同一人,恰是個不折不扣的玩弄奇門遁甲術的瘋子。

當時聽完傅蘭芽的推論後,他因著種種顧慮——更多的是對她的不滿,不屑於告訴她這兩處的主人都是王令。

這決定不知是好是壞,因為就在不久後的竹城,通過林之誠的供詞,傅蘭芽得知正是因自己跟哥哥去流杯苑聽戲,不小心在苑外撞見了王令,這纔給母親惹來了大禍。

想到此處,他眼前閃過傅蘭芽那張哀慼絕望的臉,心出其不意的絞痛了一下,臉色更差了幾分,腦中卻暗忖,不論如何,從這件事不難得出一個結論——王令似乎深諳奇門遁甲之道。就是不知,王令精通此術跟北元那座古廟有無關聯。

“李伯雲怔忪了一會,眼見找不見古廟,越發的灰心喪氣。他早料到破解坦兒珠的秘密不會簡單,但冇想到會如此不易,不但需收齊五塊坦兒珠,還需精通奇門遁甲術。好不容易進了廟,還需能應付那座古怪的廟裡有可能出現的種種埋伏。若是一時不慎,很有可能會將命交代在此處。

“他想起自己為了坦兒珠,無端鑽牛角鑽了這麼多年,突然間大徹大悟。不論是為了貪慾還是為了複仇,到了這個地步,統統都不重要了,他再不肯在此物上浪費心血,於是連夜趕了馬出來,就此踏上回京之路。

“回京之後,因支撐多年的信念一夜崩塌,加之顛簸數月,李伯雲神思耗竭,一頭病倒。誰知他因當時病倒在一家客棧中,那客棧老闆見他整日昏睡不醒,擔心他病死,想給他延醫問藥,又怕他好了之後賴賬不還,於是悄悄將他枕邊那柄劍拿了出來,全當抵押,自己則另掏銀子給他請了大夫。

“客棧老闆有個小兒,見李伯雲那柄劍雪光凜凜,刹是威風,羨慕之下,將此劍偷了出去,在大街上跟旁的小兒好一陣顯擺。李伯雲醒來之後得知此事,臉色大變,心知那柄劍是逍遙門的傳世寶,外頭看著普通,裡麵的劍刃卻能另有乾坤,這般在大街上顯擺,難保不會被人認出。尤其是自二十年鎮摩教一戰後,逍遙門在江湖上冇了蹤跡,右護法和布日古德若還活著,恐怕早已懷疑到了他的頭上。

“他不便埋怨客棧老闆,隻將看病的錢全數還給了老闆,自己則取回那柄劍,連夜整理行裝,匆匆離開京城,誰知剛走到京郊,後頭便有人追殺而至,他跟那人廝鬥一晌,不小心滾落山崖,險險逃過一劫。

“在打鬥中,他認出那人用的正是鎮摩教慣用的招式,心知那人多半是右護法,可惜因右護法善易容,他一未能看清右護法的真容,二無法判斷右護法如今的身份——”

李攸帶著諷意跟平煜對了個眼,照李伯雲遇到右護法的年頭來看,此人當時應該還是鄧安宜身邊的長隨,不久之後,這位假扮長隨的右護法順利取代鄧安宜,成為了永安侯府的嫡二子。

也就是自那時起,右護法手中有了人馬和財力,行事不比從前,可以得心應手地著手找尋坦兒珠及藥引之事。

右護法既早已查出當年參與坦兒珠的幫派裡有東蛟幫,想來會第一個會去找此派的麻煩,仗著永安侯府的人力和財力,收服起東蛟幫來,絲毫不在話下。不怪在六安時,鄧安宜會夥同東蛟幫的人做局,引誘傅蘭芽上鉤。

陸子謙緘默了一會,接著道:“李伯雲傷得太重,我雖救了他,卻冇能幫他續命,他將坦兒珠和他親手繪製的找尋古廟的線路地圖一併給了我,又告訴我二十年前眾人搶奪藥引和坦兒珠之事,我唯一冇想到的是,五年後用作藥引之人竟會是傅蘭芽。聽說坦兒珠被北元先祖下了詛咒,丟不掉也焚不毀,就算我將其丟在何處,難保不被有心之人揀去,最後依舊或累及傅蘭芽,還不如索性將源頭毀了。

“我頗懂奇門遁甲之術,萬不得以時,或可借李伯雲的地圖找到那古廟,闖入其中,再將所謂坦兒珠和心頭血結合在一起的陣法破壞,那麼……這些人永遠再也彆想用傅蘭芽或是傅蘭芽的後代的心頭血做藥引,她永生永世都安全無虞了。“

他口中一陣發苦,眼裡光芒寒意閃閃,帶著幾分挑釁看向平煜,淡淡道:“這就是最後一塊坦兒珠的來曆。平大人,你對我的供詞可還滿意?”

天已快亮,熹微曙光透進窗戶,眾人麵色複雜望著陸子謙,一時無人接話。

李攸瞥見陸子謙對平煜的挑釁之舉,不必往平煜那邊看,也知他心裡定不舒服,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李伯雲之所以將潛入北元之事說的輕描淡寫,是因為他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逍遙門少掌門,武功與謀略都是萬裡挑一。

李伯雲能潛入北元,順利找到那座古廟,不代表旁人能做到。

陸子謙卻因此誤以為此事並不艱難,以為憑一己之力便可破壞坦兒珠之局,委實不自量力。

***

鄧安宜進房時,鄧文瑩早已穿戴整齊,正托腮坐在桌前,看著下人收拾行裝。

鄧安宜往床上一掃,一眼便看見床上一疊疊軟煙輕羅的衣裳、一匣匣平日裝帶的首飾,當真囉嗦累贅,麵色一沉,不悅地看向鄧文瑩不過出京去趟雲南而已,她非帶上這麼多傢夥什作甚。

想到“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他心中一刺,臉色越發鬱結起來,本想發作,見鄧文瑩倒是頗有興致的模樣,也不忍苛責她,隻好按耐了下來。

隻暗忖,如今他身上有坦兒珠之事已經暴露,無論東廠還是錦衣衛,都不會善罷甘休,若放文瑩一個人回京,難保那兩幫人馬不認定他將坦兒珠藏在了鄧文瑩身上,轉而去找她的麻煩。

為今之計,隻能帶她一道去宣府。

其實早在荊州時,他就該絕決地讓護衛送她回京,而不是依著她的性子,帶她一同來金陵。

若是早回了京,哪還有後頭的事。

如今瓦剌作亂,去往宣府路上必定萬分艱險,便是想讓她遠離戰火,怕是也不能夠了。

一路上,他既要防備東廠,又要想法子將陸子謙擄出來,恨隻恨平煜委實太過奸猾,他跟了一路,始終未能尋到機會。

好不容易到了驛站,正要下手,誰知平煜因著天時地利人和,再次搶了先。

倘若陸子謙手中真有一塊坦兒珠,經過今夜,多半已落在平煜手中。

他再要想奪回來,比從陸子謙手中奪來無疑難上萬倍。

鄧文瑩見鄧安宜臉色陰得嚇人,忙起了身,快步走到他身邊,擔憂道:“二哥,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自從上回在萬梅山莊受了傷,二哥胸口便時常不適,這幾日為了不讓外人看出端倪,一味強撐,裝得若無其事罷了。

鄧文瑩一靠近,身上特有的少女幽香便鑽入鄧安宜鼻尖,再加之她挽著他的胳膊噓寒問暖,他眉頭不由一鬆,心裡多少不虞都消散了。

五年前,他扮作重病之人,終日躺在床上,要多無趣便有多無趣,正是鄧文瑩喚二哥時那把清甜嬌軟的好嗓子給了他無數慰籍。

幾年下來,他對她的情愫早已從對待娃娃般的玩物轉變成了對女人的渴望,可惜直到現在,他連她一指頭都不能碰,這種能看不能吃的滋味當真不好受。

若是有朝一日,這聲“二哥”是從他身下傳來就好了。

想到此處,他彎彎唇,正要說話,鄧文瑩卻似乎聽到了什麼,眼珠微定,神色瞬間變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心頭火起,根本不必回頭,也知鄧文瑩定是又捕捉到了樓下平煜的聲音,一顆心不知飛飄到了何處。

哪還有半點遐思綺念,他麵色微沉,鬆開她的胳膊,壓抑著怒火催道,“莫再一味磨磨蹭蹭,收拾行李,這就出發。下一站便是宣府,京中滿朝重臣幾乎已傾巢而出,咱們的父兄也在其列,我勸你把心思放到該放的地方。”

鄧文瑩臉一紅,惱羞成怒地咬咬唇,還想替自己分辨幾句,鄧安宜卻已經拉開門,頭也不回地去了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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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跟芽芽身材一模一樣的平平的女下屬有大用處,後麵可以幫芽芽化解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彆忘了芽芽的美貌是很有殺傷力的,平平和芽芽的親事之所以能塵埃落定,這個角色起到臨門一腳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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