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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8 章

但凡操練五毒術之人, 練至後頭時, 宛如在身軀外鍍上一層柔韌的硬甲,難被尋常武器所傷, 也就是常言所說的‘刀槍不入’。

劉一德習練五毒術已有多年,無論內力還是外家功夫,都已練至上佳境界, 等閒之輩彆說傷劉一德, 便是想要近他的身都頗為不易。

可他竟被人將頭顱生生斬下……

從頭顱上血液噴灑的激烈程度來看,劉一德乃是生前被殺,而非死後被割頭。

“誰殺的劉一德?”他一字一句重複, 語氣裡已透出一絲不耐。

那人打了個哆嗦, 忙道:“是……平煜斬殺的劉公公。”

說話時, 想起當日平煜殺人時宛如上古戰神的凶煞模樣,背上滲出一層冷汗。

王令常年靜若古潭的眸中起了絲微瀾, 驚訝道: “平煜?”

在他印象中, 平煜身上的確具備開國功勳之家世家子弟所應該具備的良好素養,可並不代表平煜的武功也能與劉一德相提並論。

難不成, 出京短短數月,平煜竟習練了類似五毒術的快速提升內力的功夫?

記得上回信中, 王世釗雖提了一兩句,卻語焉不詳,字裡行間隻有滿滿的對平煜的不服氣。

他去信詳問, 卻不知為何, 久未得到王世釗的回信。

至於劉一德, 不知是不是對自己武功太過自信,更是對此事隻字未提。

也因如此,他在安排和佈局上失了些準頭,使得東廠數百名精銳高手儘皆折在平煜手下。

他耐著性子讓那人複述平煜當日殺劉一德的情景。

那人一字不落地回憶完。

王令愈加疑竇叢生,聽起來,平煜似乎並未習練新的功夫,所精進的隻有內力而已。

能這麼快時間內提升內力,偏生又能剋製五毒術……

不知為何,竟讓他想起一樣古老的北元異寶——赤雲丹。

可是,自數十年前北元亡國,赤雲丹便已絕跡,饒是他這些年四處搜刮,花費了無數心血,都未能找到煉製赤雲丹的七彩芍藥和雪鹿,平煜又是從何處得的此寶?

垂眸想了片刻,他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是了,雖然二十年前努敏在他的有心設計下淪為了所謂的“藥引”,身上所帶之物悉數被鎮摩教所冇收,但此女生性狡猾,慣會絕處逢生,難保冇被她鑽了空子,藏下什麼寶貝。

其中說不定就有名震天下的那幾樣王室藥材。

傅蘭芽是努敏的女兒,手中藏有努敏傳下來的寶物,不足為奇。

隻是不知傅蘭芽是主動贈送給平煜,還是平煜從傅蘭芽處奪來。

一想到他精心訓練出來的數百名一流高手全軍覆冇,他雖不至於沉不住氣,但已暗暗生出一絲懊悔。

若不是當初打著一石二鳥的主意————既用傅蘭芽作餌引其餘四塊坦兒珠出來,同時順便借用江湖人士之手除去平煜——他定會千方百計阻攔平煜前去雲南。

歸根到底,平煜是把雙刃劍,雖能利用找出其餘四塊坦兒珠,卻因鋒芒太過,容易割傷己手,不好掌控。

時至今日,萬事皆在如他所願順利向前推進,大同、宣府皆已在他和坦布的裡應外合下宣告城坡,皇上對他言聽計從,兵部幾個昏庸的老不死都鑽進了他的口袋。

隻等著土木堡水儘糧絕,天下便要重新易主。

偏偏在這個當口,坦兒珠上出了差錯……

土木堡外如今被坦布率軍“圍死”,若是單隻為了圍剿平煜,而特從明軍中撥出一列前去追截平煜,難免不會引起兵部那幾個老東西的疑心,甚或倒戈相向。

畢竟雖然坦布和賽刊王的騎兵正跟明軍對峙,但伯顏帖木兒還未從甘州趕來,脫脫不花未攻下遼東,坦布雖號稱手中有五萬大軍,實則隻有三萬。

若明軍那幾個老東西橫下心來殊死一搏,散沙般的明軍被鼓動得上下一心,來個破釜沉舟——坦布的三萬騎兵能否攻克明軍的八萬駐守軍,尚且未知。

故,在伯顏帖木兒趕來前,萬不能出任何差錯。

為今之計,隻能暗中令坦布另派軍馬去殺平煜、奪坦兒珠了。

事不宜遲,他正要著手安排,帳外突然有人報:“翁父,有急報。”

等獲準進賬,那人急聲道:“稟翁父。各地的備操軍皆已應召前來,然金陵的都尉府兵馬路過滄州境內時,不幸遇到山洪,行軍受阻,未能及時趕至 。蘭州道的備操軍已因路遇坦布的遊騎軍,困在了蘆台,恐怕一時半刻無法前來彙合。”

王令怔了下,旋即額筋暴起。

金陵都尉府和蘭州備操軍?

金陵都尉府是西平侯府的世子平焃在統領,而蘭州道的備操軍指揮是當年的西平老侯爺的帳前守衛、如今的護國將軍——榮屹。

換言之,全都是平煜的人。

這兩路軍馬彙在一處,足有近兩萬人,且全是精兵強將,想要順利圍剿,豈是坦布隨便撥路遊騎軍便能做到的?

可若是坦布為了前去追襲平煜率領大路軍馬拔營而去,所謂的土木堡之困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告破。

他費心佈局了這麼久的計劃瞬間會淪為一個蒼白的笑話。

暴戾之氣頓時湧上心頭,他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平煜啊平煜,原來你在這等著我呢。

***

“翁父。”先前那人畏懼地吞了口唾沫,心知一旦將剩下的話說完,他的死期也就不遠了,“當時我逃走時,平煜讓我給翁父帶一句話——”

話音未落,隻覺兩道刀子般的目光朝他射來。

他瑟縮了下,硬著頭皮道:“他說,他會帶著其他四塊坦兒珠,在旋翰河邊等翁父——”

眼前身影一閃,噗的一聲。

還未反應過來,胸膛裡已直挺挺地探進一隻手。

倒是不覺得痛,隻是下一刻,他尤在跳動的熱氣騰騰的心到了翁父的手中。

翁父先前的氣定神閒已經被猙獰之色所取代,看也不看手中心臟,猛的一握,將那血淋淋的東西捏成碎片。

瞳孔猛的一縮,那人喉嚨裡連聲痛苦的悶響都未發出,便轟然往側一倒,死在王令腳下。

帳中餘人臉上一片漠然,彷彿眼前死的不過是隻雞鴨而已。

未幾,其中一人捧著盥盆到王令跟前,無聲跪下,請其滌手。

王令置之不理,臉上依舊陰雲密佈,心念卻轉得極快。

旋翰河……平煜果然知道了旋翰河邊的那座古廟。

那座古廟他費心維護多年,二十年來,曾殺死過無數過破壞了廟外奇門之術、闖入廟中之人。

平煜想必是已勘破坦兒珠與那座古廟頗有淵源,這才故意用破壞坦兒珠之陣做威脅,好引誘他前去北元。

可笑的是,明知怎樣做都隻能落入平煜設下的陷阱,他偏偏彆無選擇。

隻因坦兒珠和被漢人奪走的北元江山他都不想放過。

他立在案前,動也不動,想了許久。

到了眼下這境地,唯有讓坦布謊稱議和暫且撤軍,他則假借北上追襲坦布,引明軍進入北元境內。

到那後,奪回坦兒珠,再由伯顏帖木兒和脫脫不花從後頭包抄明軍,全都不在話下。

隻是,作戰計劃不能說變就變,尤其還是這麼大的變動,不說那些隨軍老臣,皇上恐怕都會生出疑慮。

這般想著,他忽然道:“皇上可還在午歇?”

***

自打從陽和出來,傅蘭芽隨軍日夜兼程,足足二十日後,一行軍馬才繞過居庸關,進入了北元。

讓她冇想到的,行軍冇幾日,平煜的大哥竟率領近萬軍士前來彙合,加之榮將軍所率的蘭州守操軍,如今隨軍人數已近兩萬人。

因如此,雖路遇幾回瓦剌的遊騎軍,激戰後,己方一無折損。

她雖頗受鼓舞,卻免不了有些納悶。

前些時日,王令假借聖旨宣各地守備軍前去宣府,平焃和榮將軍想必也已接了旨意。

軍令如山,也不知平焃和榮將軍用了什麼□□無縫的法子做了推脫,未去宣府,反倒前去北元。

不過,平煜素來心思縝密,平焃更是沉穩曆練,兩人都不是衝動冒進之人,如今為了江山社稷,想必早已將其他心思放到一旁,隻求能奮力一搏,力挽狂瀾。

這也就罷了。

最讓傅蘭芽不解的是,在鄧安宜率領永安侯府一行人假借熟絡前來投奔時,平煜竟采取了默許的態度。

她總覺得,平煜似乎對右護法身上的秘密抱有極大的興趣,可除了坦兒珠,她實在想不明白永安侯府會有什麼東西值得平煜按兵不動。

***

平焃和平煜都曾在宣府充軍三年,曾跟瓦剌軍交手過無數回。

榮將軍更是曾擔任主帥,親策軍馬討伐過瓦剌。

三人都對北元地形算得心中有數。

進入北元草原後,一行軍馬既要儘量隱藏行蹤,又要隨時應付瓦剌騎兵,大多時候晝伏夜出,前行速度慢了許多。

行了幾日後,一日傍晚,平煜令在一座山腳下紮營。

為了防瓦剌騎兵突襲,傅蘭芽主仆的帳篷被錦衣衛的帳篷圍在當中。

傅蘭芽跟林嬤嬤進入帳中,放下包袱,剛飲了口水,緩口氣,就聽得平煜的聲音在外響起,似是正跟秦勇等人說話。

她知道平煜這些時日一直在等土木堡那邊的訊息,若是王令上鉤,定會率大軍前來北元。

若真能如此,被圍困在土木堡的皇上和一眾朝中重臣也就順理成章宣告解圍。

雖然王令必定還有後招,卻比一味困在土木堡彈儘糧絕來得強。

想到此,她停下收拾行囊的動作,凝神靜聽。

聽平煜聲音比往日清越愉悅幾分,心中一動,莫不是那邊有了好訊息。

有心想出去跟他碰上一麵,一時卻找不到藉口,隻得暫且按下。

晚上時,帳外升起篝火,李瑉等人將剛獵來的獵物架在火上烤,動物肥美的油脂被烤的滋滋作響,飄來誘人垂涎的香味。

除了傅蘭芽主仆,諸人都從帳中出來,圍坐在篝火旁一邊吃肉一邊說笑。

平煜和平焃、榮將軍、洪震霆、秦晏殊等人在稍遠處的篝火旁。

李瑉幾個年輕人所在的篝火離傅蘭芽主仆的帳篷最近。

幾人說笑的聲音可以一字不落地傳入帳中。

等肉烤得差不多了,李瑉不等平煜吩咐,割下最為肥美的兩塊後腿肉,用乾淨的布包了,給傅蘭芽主仆送去。

葉珍珍本拿了一把小小匕首,吃上頭插著的野豬肉,見狀,明眸一閃,迅速朝稍遠處的平煜看去。

果見平煜正注視這邊,見李瑉送了食物進帳,這才放心地轉過頭,專心跟榮將軍說話。

葉珍珍動作緩了下來。

默了會,忽然故作疑惑,轉頭問陳爾升道:“陳大哥,剛纔咱們獵的那頭麂子去了何處?怎未拿出來烤?”

“給了秦門的白長老他們。”陳爾升默默地吃著肉。

“原來如此。”她恍悟,“我還以為平大人顧念著永安侯府的鄧小姐,讓給永安侯府送去了。平大人到底是顧念舊情的,連來北元,都肯讓永安侯府的人跟著,想來也是不忍讓鄧小姐落入韃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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