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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傅蘭芽飛速地看一眼平煜, 聽聲音,鄧安宜兄妹就在前麵那塊石碑後,相距不過咫尺之遙,就算她此時將衣裳還給平煜,恐怕他連腰帶還未繫好, 鄧氏兄妹就已從石碑後轉了過來。

若是這副情景叫他們撞見, 她和平煜怕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心念飛轉間, 她忽然想起剛纔這一路所見過的石碑和規律,不由得冒出一個念頭,聽得那腳步聲越離越近,再不猶豫,抬步朝那腳步聲來處迎麵走去。

想不到她剛一動彈,平煜已經先她一步, 拉著她繞過了石碑。

她微訝地看一眼平煜, 他竟跟她想到了一處。

二人腳下不停,穿過濃霧, 果然如他們所料,迎麵根本未撞見鄧氏兄妹, 而是空蕩蕩的石碑背麵。

傅蘭芽心中大定, 原本是抱著試探的心思, 冇想到這陣法看著錯綜複雜,竟真暗合了五奎陣的格局, 怪不得那佈陣之人光設陣還不夠, 另還用濃霧和迷煙做加持, 為的就是怕被人看出陣法的關鍵。

她知道所謂五奎陣,即是陣法中每一處共設五塊眼障,五塊眼障張開呈箭頭形狀,外部展開,對應不同方向,尾部則殊途同歸,收攏到同一處。

對應到這石碑陣中,五塊眼障便成了五塊石碑。

因著這五塊箭頭狀分佈的石碑上用圖案或字體形成了微妙的視覺錯位,人們身在陣中時,每遇一塊石碑,便默默在心中計數,往往以為自己已繞過了五塊石碑,殊不知自己繞來繞去,最終還是會被箭頭的指引引回原處,

光如此還不夠,設陣之人為求能將更多人困在陣中,每隔五塊眼障,就有一個真實的障隔做分隔,設作一個小陣,也就是所謂陣中陣,無窮複製下來,便會成為一個極龐大的巨陣,今日他們所遇到的石碑陣便是一處借用了山道優勢的長形矩陣。

是以,剛纔鄧安宜兄妹的聲音明明在石碑後,實則是在另一個小陣中,與他們隔了短短一堵障隔,倘若他們迎麵走去,因著他們故意依著箭頭的指引而行,最終會繞回原點,根本不必擔心會彼此撞見。

但如果他們原路退回或是繞石碑朝另一個方向遁走,不出五步,便會因與陣法指引方向相悖,無可避免走回到箭頭散開的方向,繼而與鄧氏兄妹相遇。

想到此處,傅蘭芽微籲口氣,陣法已堪破,不用過多久,她和平煜便能順利找到陣眼。

平煜早將她的舉動看在眼裡,心裡說不出是默契還是輕鬆,她的確很懂得推算,跟她在一起時,無論遇到何事,她從未拖過他的後腿。

剛剛他們不過繞了三處陣中陣,她已然察覺了這陣法的規律,繼而作出準確判斷,根本不必他費心解釋,

忽然想起之前在濃霧中,她提到五奎陣時,曾說起她哥哥。

據他所知,她哥哥傅延慶自小便有神童之名,十二歲時曾作名噪一時的“憑古戰場文”,通篇文作得洋洋灑灑,字字珠璣,當時有人見到此文了得,曾質疑該文名為傅延慶所作,實則是傅冰代筆。

後嚴太傅特設家宴,邀傅延慶前來赴席,席上,以“秋意”為題考在場小兒學問,傅延慶眾目睽睽之下,不過半盞茶功夫,便做了首豔驚四座的“青葉詩”,自此堵住了悠悠眾口,名揚天下。

傅蘭芽雖然甚少在他麵前提起她哥哥,但照傅蘭芽的才智和機變來看,怕是自小冇少受他這位哥哥的影響。

又想起他已懷疑了許久的傅夫人,無論是這一路上所發生的事,還是那晚左護法所透露的隻言片語,在他看來,都與這位來路不明的傅夫人脫不了乾係。

可傅冰當年可是三元及第,出了名的大才子,因能謀善斷,在不到四十時便已問鼎首輔,依照此人的能力和見識,為何未能早早看出傅夫人的不妥?或者說,這當中的種種,傅冰都一清二楚?

他眸中頓時陰霾密佈,沉默地拉著傅蘭芽繼續前行,解鈴還需繫鈴人,要想知道傅蘭芽身上的秘密,得先將那幾塊所謂的寶貝湊齊才行。

當年那東西因著一場血戰已然一分為五,王令得了其中一塊,更因為這個緣故,用傅蘭芽作餌,下起了一盤看不見的棋。

此外,東蛟幫手中也有一塊,但十有**已落到了鄧安宜手裡。

至於左護法自己手中的那塊,因著她功力儘失,是繼續留在她手中,還是已落到了那晚救她出去的右護法手裡,目前還不得而知。

再就是南星派,敢設陣對付朝廷命官,可見手中至少也有一塊。

鄧安宜手中麼……

如剛纔所見,既被南星派困在陣中,說明鄧安宜跟南星派之間依然是對立關係,至少未能像對付東蛟幫那樣擒住南星派。

他心頭微鬆,機會難得,在南星派麵前,誰也不比誰更有優勢,唯一能扭轉眼前局麵的法子,自然是搶在鄧安宜和東廠之前,想辦法將南星派手中的那塊奪到手中。

思忖間,鄧文瑩的聲音再次在身後響起,看樣子,雖然跟他們隔了一堵障隔,但鄧安宜破陣的速度並不比他們慢上多少。

“二哥,我……我又有些頭暈了,快把你剛纔給我吃的藥再給我一粒。”

平煜心中咯噔一聲,轉頭看向傅蘭芽,果見她眼睛半睜半閉,腳步也重新變得虛浮,忙又從懷中取出一粒醒神丹,喂她服下,自己也不忘重服一粒。

服藥後,傅蘭芽立刻清醒了些,扶著額左右一看,定了定心神,走了幾步後,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襟,伸指在他掌中畫了幾個字。

平煜隻覺她的手指輕如羽翼,撓得他心尖一動,他板著臉往前走,並不停步,走了好一會,才定下心神,勉強分辨出她寫的是“九九歸一。”

他忍不住轉頭看她一眼,冇錯,九九歸一,他們剛纔已轉出八個陣中陣,最後一處陣中陣就在前方不遠處,等到從陣中走出,陣眼自然不告而破。

她見他回頭,忙將衣裳從身上拿下,含笑遞給他。

他瞥瞥她,接過衣裳利落穿上,眼下他無從知曉陣眼外頭是敵是友,一旦少了濃霧做遮擋,他和傅蘭芽再也無從遁跡,衣裳再披在她身上自然不合適。

好不容易到了第九個陣中陣,眼看隻要繞過前麵那道短障隔,便能找到陣眼,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刀劍相擊聲,隻聽鄧文瑩急聲道:“你們抓錯人了,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鄧安宜也喝道:“放肆,連嘉容縣主你們也敢唐突,還不速速退下!”對方卻並不接話,隻聽一陣金屬利器相擊的聲音,短短幾句話功夫,雙方已激烈地打鬥起來。

平煜對鄧氏兄妹的死活全冇有過問的自覺,聽得南星派的人出手,拉著傅蘭芽繼續在迷霧中前行,忽聽身後道:“不好,第九陣中有漏網之魚!快!趁他們冇逃出之前快堵住他們。”

身後一陣翻牆而過的聲音,說話間,有人已輕鬆越過障隔,抄最短的路直朝二人奔來,顯見得對陣中佈局再清楚不過。

平煜和傅蘭芽此時已從第九陣中出來,隻見眼前豁然開朗,一處寬廣平地,當中一株碗口粗的老樹,樹底下,是一口光禿禿的枯井。

二人一頓,這枯井出現得突兀,左右再無他物,不是陣眼是什麼?急奔到井前,往內一看,裡麵果然十分寬闊低矮。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直奔身後而來,伴隨著兵器揮動的聲音和帶著幾分警告意味的大吼聲:“要命的話就站住!”聽聲音,來人的數量怕不下百數。

傅蘭芽聽身後聲勢浩蕩,怕被他們就此捉住,緊張得連心都停頓片刻。

平煜卻根本不給那群人靠近的機會,從懷中掏出一把透骨釘,隨手一揚,就聽幾聲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不等對方再次追來,連忙將傅蘭芽樓在懷中,抱著她跳入井中。

傅蘭芽駭得閉上眼睛,忙將頭埋在他胸膛上,出乎她意料的是,平煜冇有像從前那般推開她,更冇不適的繃緊身子。

她不及多想,唯恐從他身上跌落,恨不得緊箍著他的腰身,可預想中的重重落地並冇有到來,反倒跳入一個柔軟的草堆,倉皇睜開眼,就見右前方卻有個狹長的過道。

等平煜帶著她從過道中出來,四處一望,卻是又回到了早前從山洞中出來的那處山道,他們出來的那處地道上蓋著厚厚的地皮,從外麵看,根本無從發現此處有一個生門。

平煜一出來,便從懷中掏出火折,點亮煙火,朝空中擲去。隻聽一陣尖銳的哨響,滿天煙花在頭頂炸開,光亮如劍般穿透山穀中厚厚白霧,照亮整座山穀。

傅蘭芽越發鎮定,李瑉他們訓練有素,隻要給他們機會窺得周圍情形,哪怕隻是一瞬間的功夫,也能很快找到破陣的法子。

平煜不等那光亮在半空消失,很快又從懷中掏出煙火,再一次擲向半空。

果然,很快,山穀中傳來陣陣廝殺及搏鬥聲,再未多久,那白霧漸漸退散,緊接著,那二十餘名平煜不知從何處調來的暗衛從山穀中出來,個個神色如常,顯然他們不但很快就找到了破陣之法,而且在陣中時,也未被南星派傷到一點半點。

第二個出來的便是秦晏殊和林嬤嬤。跟那群暗衛比起來,秦晏殊狼狽得多,身上衣裳倒還齊整,也不見掛彩,就是背上揹著個人,走路時不如旁人那般輕快,仔細一看,卻是已經半昏半睡的林嬤嬤。

傅蘭芽一見,忙迎上前,察看林嬤嬤的情形,見林嬤嬤雖然手腳冰冷,但難得臉色還不算難看,略放了心,對秦晏殊致謝道:“多謝秦公子。”

秦晏殊笑笑,溫聲道:“嬤嬤服了藥,應該無甚大礙,隻是她到底年紀略大,不堪抵擋霧中的寒氣,這才昏死了過去,將養兩日也就無妨了。”

說話時,不忘冷冷瞪平煜一眼。

平煜心中冷笑,他都已經照顧傅蘭芽主仆一路了,囉哩囉嗦的事不知遇到過多少,秦晏殊這小子不過背一下林嬤嬤,就這般怨天怨地的,也敢說什麼絕不讓傅蘭芽受半分委屈之類的話。

冇過多久,秦勇和李由儉等人也出來了。

見到平煜,秦勇似乎暗籲了口氣,仔仔細細打量他一眼,這才撇過頭,自去清點秦門其餘尚困在山穀中的人數。

少頃,李攸及李瑉兩兄弟也生龍活虎地出來了。

見到李攸,平煜臉色稍緩,忙迎了上去。

傅蘭芽正扶林嬤嬤上馬車,見狀,忍不住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李攸,平日裡他甚少見平煜將旁人安危這般放在心上,可唯獨對這位李攸,平煜卻頗為在意,由此可見,此人跟平煜關係絕對非同一般。

等到餘長老等人也從山穀中平安出來,氣氛終於徹底安定了下來。

眾人不敢在原地繼續停留,清點完人數,正要上馬,忽聽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卻見鄧安宜白著臉抱著鄧文瑩出來了。

他身上隻著單衣,所有衣裳都裹在了鄧文瑩身上,將鄧文瑩裹得嚴嚴實實,連根頭髮絲都未露在外麵,也不及跟眾人打招呼,徑直抱著鄧文瑩上了永安侯府的馬車。

傅蘭芽見他身上和臉上沾了血跡,多半是剛纔殺敵時濺到臉上的。

不由想起剛纔在第九個陣法中見到的那群人,從他們當時說話時的口吻來看,不難猜出南星派的人誤把鄧文瑩當作了自己,這纔會對鄧安宜死纏爛打,也虧得此人身手不錯,否則恐怕鄧文瑩早已被擄走,焉能順利走出石碑陣。

想至此處,她不免對鄧安宜的武功刮目相看,又再淡淡看他兩眼,這才扶著林嬤嬤上馬車。

李攸卻和平煜意味深長地對了個眼色,等鄧安宜也上了馬車,翻身上馬。

折騰這一晌,天已然黑透,好不容易到了驛站,眾人下馬。

林嬤嬤這時已然醒轉,暈頭轉向地扶著傅蘭芽下車。

平煜本已走到門口,又停下,跟李攸說著話,目光卻若有若無跟著傅蘭芽主仆。

剛進驛站,那位驛丞便笑著迎上來道:“今日真是黃道吉日,這不,才送走陸大學士家的大公子,又來了平大人。”

平煜聽得此話,先是錯愕,隨即臉色一沉,狀似無意看向傅蘭芽的背影。

“陸大學士?”李攸奇道,“你是說陸晟的公子?”

“可不是。”那驛丞熱絡道,“風塵仆仆的,在此處隻停留了一會,問下官平大人他們可路過了此處,下官說未見,陸公子便繼續往前走了,看樣子怕是在找平大人。”

這時秦晏殊等人也已聽到,忍不住眸光相顧。

尤其是秦晏殊,麵上大有不以為然之意,隻當著傅蘭芽的麵,不好對那位陸公子做不敬之語。

傅蘭芽恍若未覺,似是從未聽過這名字,連腳步都未有停頓,扶著林嬤嬤往二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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