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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眾人正聽得入神, 忽然窗外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 幾不可聞。

秦勇離得最近,見眾人並無轉頭看來的意思, 悄悄起身,戒備走到窗前,往外一看, 就見傅蘭芽耳朵貼在窗外牆壁上, 正斂聲屏息聽著窗內動靜。

她大驚失色,傅蘭芽怎會在此處!

她第一反應便是宅子裡的機關失了效,忙抬眼看向窗外, 就見窗子外頭是座花園, 園中花木都在原處, 可見機關並未出差錯,不由越發錯愕, 這宅子裡麵都暗合三元積數之相, 處處設了機關,傅蘭芽究竟是怎麼識破隔壁的暗門, 繼而繞到窗下的?

需知這兩間房雖相鄰,格局卻大有不同。

他們所在這間房, 隻有後窗,而無前窗。

傅蘭芽主仆所在那間房,卻隻有前窗, 並無後窗, 故李護衛和陳護衛守住前門, 便可算得銅牆鐵壁。

可隔壁房間裡雖無後窗,卻有扇暗門可通到花園中,在關鍵時候可用作逃命之用。

因那扇暗門藏於房中陽遁中,若非懂得奇門遁甲術的能人異士,根本無從在房中勘破格局上的異數,順利找到暗門。

冇想到傅蘭芽竟不聲不響便從鄰房繞了出來,且已不知在窗外聽了多久了。

她滿心驚疑看著傅蘭芽,一時忘了出聲。

傅蘭芽似是冇想到自己已驚動了屋中人,也嚇了一跳,倒還算鎮靜,緊張地看著秦勇,似是拿捏不準她會作出何等反應。

秦勇明白傅蘭芽之所以偷聽,不過是想知道身上發生何事,想起她如今處境,心中一軟,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莫要驚慌。

傅蘭芽會意,微鬆口氣,對秦勇感激地點點頭。

李由儉素來最關注秦勇的一舉一動,見她立在窗旁久久不出聲,擔心出了什麼差錯,忙從秦晏殊身旁起了身,走過來,壓低嗓音道:“阿柳姐,怎麼了?”

秦勇若無其事地將劍插回劍鞘,在他近身之前,離開窗旁道:“無事,風颳倒了樹枝。”

說話時,已從方纔的震驚中平靜下來,正要走到椅旁坐下,忽覺有人在看她,迎著那視線往前一看,就見平煜狐疑地打量她,眸光深深。

她一時揣摩不透平煜發現傅蘭芽後會作出何種反應,便若無其事地一笑。

平煜卻不像李由儉那麼好打發,眯了眯眼,轉頭望向視窗,便要起身一探究竟,洪震霆忽然開口道:“林之誠去了夷疆之後,在江湖中消隱了蹤跡,我因林之誠一雙兒女之事,一直頗為關注林之誠的動態,雖不知當時夷疆發生了何事,卻不相信他就此死在夷疆,曾派了門人四處去找尋,誰知一晃過去二十年,始終未打聽到林之誠的下落。本以為林之誠恐怕再也不會在江湖上露麵,冇想到就在數月前,我門下弟子竟在在京城打聽到林之誠的蹤跡,這才知道林之誠多年來一直藏匿在京城。據我門人打聽得知,林之誠這些年似乎一直在京城尋人,不知何故,始終未有頭緒。我聽得林之誠有了訊息,便想親自去一趟京城,不料還未動身,林之誠卻又失去了蹤影,找尋一番無果,卻冇想到,他竟回了君山召集舊部,率領門下子弟來了雲南。”

秦勇原以為平煜會被洪震霆這番話吸引注意力,冇想到平煜端了幾上茶盅一飲而儘,放下茶碗,往窗邊走去。

秦勇見平煜已起了疑心,先還想替傅蘭芽遮掩一二,可想到平煜的性子,若真一味攔阻,隻會越發引來平煜的懷疑,且想起這一路上平煜跟傅蘭芽之間流露的蛛絲馬跡,心知他多半不會真為難傅蘭芽,便穩穩噹噹坐在椅上,餘光卻留意窗旁的動靜。

傅蘭芽對平煜的舉動一無所覺,仍全神貫注貼在窗邊。

聽到洪震霆說林之誠這二十年來一直在京城尋人,忽然想起上回聽左護法說起鎮摩教的右護法已失蹤二十餘年,而十年前,左護法也曾在京城出現過,林嬤嬤甚至透露,左護法還頗為詭異地跟父親一同出入首飾樓。

聯想到母親身上的種種不合常理之處,她腦中冒出個念頭,難道說,他們要找的人竟是母親麼。

正想得出神,突然視窗亮光一黯,頭上籠下來一道陰影。

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心中一跳,抬眼往上看去,正對上平煜烏沉沉的眸子。

她慌亂了片刻,很快便鎮定下來,也不知平煜要如何發落自己,立在原地,靜靜跟他對視。

其實她一進這宅子,就知道秦晏殊所言不假,宅子裡的確設立了不少層障。

進到房中後,她暗暗觀摩屋內格局,知道這兩間房必有暗門相通,等李瑉和陳爾升將門關上後,便一邊計算方位一邊在屋中推算八門排盤,未過多久,便順利找到了暗門。

她急於知道洪幫主和陸子謙要說什麼,好不容易找到暗門,怎能忍住,當即逼著林嬤嬤熄了燈,做出主仆二人已歇下的假象,自己則推開暗門,順著暗道走到花園中,終於得以順利聽到房中的對話。

平煜想起秦勇說這宅子處處有機關,並不奇怪傅蘭芽能摸到窗下。

但他隻要一想到先前的事,胸口便彷彿有羞恥的火苗在作燒,垂眸注目傅蘭芽片刻,臉上維持著凜然之態,心裡卻已恨不得轉身遁走。

良久,見傅蘭芽並未任何回到鄰房的打算,一張臉已繃不下去,不耐地想,她既願在此處偷聽,便隨她去吧,以她的性子,就算她今晚未聽到,往後恐怕也會尋機會從他嘴裡套話。

便利落轉身,從窗旁離開。

不管怎樣,他眼下一點也不想跟傅蘭芽碰麵。

傅蘭芽見平煜高抬貴手,總算肯放她一馬,微籲口氣。

平煜回到屋中,眾人正靜靜看著陸子謙,似是在等陸子謙開口。

陸子謙起身一禮,對眾人坦蕩道:“感謝諸位一路行俠仗義,當真是義薄雲天,令陸某好生敬仰。然而這當中有幾樁事因涉及到朝廷,在下需得先跟平大人打個商量,再來跟諸位好漢好好商議。”

說完後,屋中便是一默,秦勇見平煜並無接茬的意思,望望窗外,起身解圍道:“今夜已過去大半晚,尤其是洪幫主和陸公子一路風塵,想必也已疲勞至極,眼下既事情多少理出了頭緒,不如先各自回屋歇息一晌,明日一早,咱們再繼續。”

白長老及柳副幫主忙笑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左右南星派攻打不進來,先歇一晚再理會。”

平煜靜了片刻,也起身道:“既如此,便明日再來商議。”

傅蘭芽在外聽得一清二楚,忙提了裙,悄悄退回了暗道,回到隔壁廂房。

秦勇因是主人,細細安排了眾錦衣衛的下處後,才告辭而去。

平煜令林惟安和許赫替換了陳爾升及李瑉,自己則回房歇息,立在房中,忍不出看向空蕩蕩的床,今夜一行人在秦門彆院裡,耳目眾多,他是不用在跟傅蘭芽主仆睡在一間房了,可以儘情睡在床上,而不是莫名其妙地總窩在榻上或地上。

甚好!

他若無其事收回目光,到淨房草草洗漱一番,正準備歇下,下人忽送來一套乾淨衣裳,笑道:“當家的讓給眾位大人送來的。”

平煜見從鞋到襪都齊全,十分周到,本不欲收下,稍後再換上先前的臟衣裳便是了,可剛要回絕,忽然瞥見自己衣領上沾了幾滴血漬,想起跟傅蘭芽在一處時情景,腦中轟然作響,臉上燒得厲害,隻得受了。

*******

傅蘭芽回屋後,因短時間內掌握了太多線索,心緒沉浮,睡得並不踏實。

一覺過去,已到早上。

簡單梳洗完畢,下人來送早膳。

昨夜來時已是半夜,她無從窺得院中全貌,眼下便藉著下人送早餐的機會,打算好好打量一番院中格局。

誰知剛一開門,就見下人手中捧著熱氣騰騰的早膳,秦晏殊立在一旁,正耐著性子跟陳爾升和李瑉周旋。

見傅蘭芽出來,秦晏殊低眉看著她道:“傅小姐,昨晚太累,你用了早膳,不如再歇一會。”

傅蘭芽笑著點點頭道:“多謝秦公子。”

微微仰頭,正要越過他肩膀,細看院中的格局,忽然瞥見平煜從鄰房出來,分明已聽到這邊動靜,卻冇有轉頭的打算,自顧自下了台階,往院外走去。

讓傅蘭芽意外的是,平煜身上穿著件雪青色的長袍,顏色簇新,以往從未見過,不知從何處所得。想了一會,意識到是秦門中人安排下的。

平煜走了一段,聽秦晏殊仍在跟傅蘭芽搭話,腳步又突兀地停下,立在原地,默了片刻,又轉身朝院中走來。

這一回,視秦晏殊於無物,徑直走到傅蘭芽麵前,對傅蘭芽道:“我有話要問你。”

傅蘭芽不知他何意,見他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抿了抿嘴,靜靜讓開一旁,等他進來。

平煜揚揚眉,看向秦晏殊,用再尋常不過的語氣道:“秦掌門,吾等審問罪眷,不容不相乾的人旁聽,請迴避。”

秦晏殊見平煜雖進了房,卻還記得敞開房門,分明是怕有損傅蘭芽的閨譽,雖冒了一肚火,到底不再停留,轉身走了。

傅蘭芽跟在平煜身後進了房,垂眸立在一旁,等他的示下。

等了半晌,見他背對自己立著,不見半點反應,隻覺餓得頭暈,不肯再陪他莫名其妙地罰站,走到桌旁,自顧自坐下道:“平大人,我餓了,容我先用了膳再回話。”

平煜聽得輕微的匙筷聲從身後傳來,這才動了動身子,走到桌旁,將繡春刀放下。

林嬤嬤正好從淨房出來,見平煜在一旁看著小姐用膳,訝道:“平大人,您用過早膳冇,可要跟此處一道用早膳?”

平煜臉上尷尬之色閃過,卻並冇有一口回絕。

傅蘭芽滯了一下,抬眼看向他,這才發現他眼下有明顯的青黑,顯然昨夜也未睡好。

林嬤嬤揣摩一番平煜的神色,見他顯然有在此處用膳的意思,便走到桌旁,從那晚熱氣騰騰的粥裡另盛出一碗,放到平煜麵前,殷勤道:“平大人,用了早膳再問話吧。”

平煜見林嬤嬤已盛了粥,不好浪費糧食,便勉為其難地坐下。

兩人頭一回在一處用膳,一個正襟危坐,一個安靜從容,屋子裡卻似乎湧動成一股看不見的暗流,讓人耳熱。

正默默無言地相對用著早膳,忽然院外有人進來,對李瑉和陳爾升說了什麼。

李瑉尚未答言,陳爾升敲了敲門,極其認真道:“平大人,李將軍、秦當家他們還在等著你過去用早膳呢。”

平煜險些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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