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微涼潮濕的夜風, 將他們所有的情緒都溫柔撫平。
周濂月抬腕,看一眼手錶,緊接著自南笳手裡拿回自己的眼鏡戴上。
“走吧。”
南笳點點頭。
她繞回到副駕駛座那邊,拉開了車門上去。
轉頭看一眼, 周濂月還站在車門外, 冇立即上車, 好似是在給誰打電話。
等了片刻, 周濂月拉開車門上了車。
他將自己的手機往旁邊一扔,繫了安全帶,點火,“你導航。”
“去哪兒?”
“葉冼那兒。”
南笳驚訝看他, “你剛是在跟他打電話?”
“他助理。”周濂月再度催促她,導航, “開快點兒還趕得上。”
南笳一邊點開地圖APP,一邊瞅著他笑。
周濂月語氣淡淡地表達自己的不爽:“就這一回, 下不為例。”
所幸早過了晚高峰,一路過去隻在高架上小堵了片刻。
抵達livehouse後方停車場,距離南笳預定上台的時間, 還有20分鐘。
小覃已在停車場等著了, 南笳一下車,她便幫忙拿了包和手機,催促道:“笳姐,快快!化妝師專門在等你了, 補個妝我們就得候場!”
緊跟著,小覃向坐在駕駛座的周濂月頷了頷首, “周總,我們先去後台了。給你留了位, 前排中心區,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直接走後台從舞台旁邊進去就行。”
南笳隻來得及轉頭跟周濂月說了句:“我先去了,等會兒見!”
周濂月點頭:“去吧。”
南笳踩著高跟鞋,提著紗裙,一路小跑至後台化妝間,此時,離上場隻差十五分鐘。
兩個化妝師將她按在椅子上,一人替她整理頭髮,將鬆散的辮子拆了重新纏好;一人拿氣墊粉底和散粉給她補底妝,再重新打了亮片液體眼影、腮紅和口紅。
最後,她們甚至還專門留出了兩分鐘時間,拿掛燙機給她熨了熨幾分褶皺的裙襬。
這一套操作讓南笳陡然緊張得呼吸困難,“完了……”
大家齊齊地看著她。
“我忘詞了……”
小覃:“有提詞器!”
上場還剩三分鐘,南笳站到了候場處。
舞台側麵有LED大螢幕,那上麵正在播放葉冼以及他的朋友們,一路走過來留下的影像和照片。
葉冼身邊,去了老朋友,又來了新朋友……
人去,人來,人世如潮水,他們曾經做過同一片浪花,又各自流向了不同的江河湖海。
視頻播放完,黑暗裡響起葉冼沉靜的聲音:“這一路走過來,很多朋友都給了我莫大的支援。無論此時此刻,他們在世界上的哪個角落,我們曾經看過同一片星空。願被星星照到的角落,所有人都有美好的前程。”
葉冼深深鞠躬。
掌聲如雷。
麥克風裡聲音再起:“接下來我想邀請我的一位演員朋友登場。她和我識於微時,和我一起做過學生作品的音樂劇,當過淘寶模特,拍過廣告,跑過隻有三秒鏡頭、麵目模糊的龍套,做過話劇演員。然後,她終於走到了今天,成為了一名真正的電影演員。她是她自己,也是我們每個人,歡迎我的朋友——南笳!”
周濂月坐在一排中區,看著舞台邊緣亮起一束光,南笳揮手走了上來。
她上身穿了件黑色吊帶,疊搭無袖的黑色皮衣,下身是黑色至灰色漸變,不規則裁剪的紗裙,一頭臟辮,酷柔兼具。
像她本身。
她走到舞台正中,一邊調整麥架,一邊轉頭和葉冼、和觀眾對話,她笑說:“我對葉老師說,他會一直髮光的,葉老師說我肉麻。我剛剛候場聽葉老師說的這番話,怎麼比我還要肉麻。”
現場響起笑聲。
葉冼也拿起麥笑說:“留點麵子。”
南笳麥已調好,“葉老師早期的一首歌,《須臾》,獻給追夢的人。”
燈光暗下去,南笳緩緩閉眼。
片刻後,她衝著樂隊老師比了一個“OK”的手勢。
木吉他、鍵盤、貝斯與架子鼓編織的前奏漸次響起,南笳的聲音在半分鐘後進入。
起初嗓音發緊,漸漸地、漸漸地進入狀態。
四周有人揮著手跟著合唱。
周濂月隻靜靜看著。
光落在她臉上,她的目光有種近於虔誠的篤定。
每一個草芥的人,都是一顆星
每一條螻蟻生命,都有永恒須臾
歌唱完,葉冼走過去,與她擁抱。
她神情喜悅與感慨交織,彷彿語言係統失靈,不知如何表達,隻有淚光閃爍。
似乎無意識,她朝著台下望了一眼。
周濂月正好捕捉到她的視線。
她立即露出一個失去了表情管理,但格外由衷的笑。
周濂月也無由地跟著笑了聲。
無端想到很久之前。
有一回他送了周浠之後,返回去接她。那時她跟朋友們在一個煙燻火燎的燒烤攤子上吃東西,塑料雨棚下,牽了一顆白熾燈泡,散發著幽黃的燈光。她和朋友喝啤酒、大笑,肆無忌憚。
此刻,他清晰感知,自己已在她同頻的感情共振裡。
葉冼說了感謝的話,南笳鞠躬之後,下台。
周濂月也準備起身去後台,忽覺身後有人碰了碰他肩膀。
轉頭一看,是南笳的朋友陳田田和她的未婚夫。
陳田田笑著打了聲招呼:“周總。”
周濂月平聲說:“叫我名字就行。”
陳田田點點頭,冇再多說什麼,她也隻為單純打個招呼。
哪知周濂月瞥她一眼,忽說:“方便加個微信?以後說不準有事跟陳小姐討教。”
陳田田掏出手機,點開名片的二維碼。
周濂月掃了一下,點擊申請好友之後,便說:“二位自便,我去後台看看。”
南笳正坐在休息室裡喝水,並拜托化妝師小姐姐幫忙拆了她的一頭臟辮,她怕自己回去搞不定。
門口人影一晃,南笳扭頭去看,是周濂月過來了。
化妝師動作猶疑了一下,南笳說冇事。
周濂月走近,背靠著化妝台,抱臂看著南笳。
南笳也看著他,笑問:“唱得還可以?”
“還行。”
“聽你由衷地誇一句可真難。”
周濂月笑了聲。
幾分鐘,辮子拆完了,化妝師將南笳一頭茂密的頭髮梳了梳,紮了一把蓬鬆的馬尾,便離開了休息室。
一旁,小覃也收拾好了東西。
小覃問:“笳姐,你是坐保姆車還是……”
“我跟周總一塊走,你把我的包給我就行,其他的東西你幫忙保管一下或者送工作室吧。”
“好,那我就先走啦。”
休息室裡,就剩下南笳和周濂月。
周濂月問:“不等全部結束?”
“不等了。”南笳笑說,“他們到時候樂團和工作人員肯定要一塊兒去慶祝,我單獨去無聊,帶你去,你肯定也不樂意。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事。”
周濂月隻看著她,似笑非笑的。
南笳站起身,兩手往他身旁的台沿上一撐。
周濂月垂眸看她。
眼皮上淡紫色的眼影,點綴細碎的、星星點點的亮片,為適應舞台而特意加重的眼線,延伸至眼尾,再微微上挑。
她仰頭,湊近。
他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小豆蔻、胡椒混合野薑花的氣息,又烈又野性。
她溫熱的氣息落在他唇上,“……走吧。”
“去哪兒?”
“隨便。哪兒都行。我能把你睡了的地方。”她狡黠地笑。
-
停車場。
車門剛落鎖,南笳便轉身,湊近。
周濂月一把掐住她的腰,另隻手手指伸入她的發間,按在她腦後,使她身體無限貼近自己,掠奪般凶狠地吻她。
南笳手臂摟著周濂月的脖頸,應接不暇地迴應著他的吻,幾乎不自覺地,發出幾分難以忍耐的喘-息,“周濂月……”
周濂月也不好受。
前座中間的儲物格阻擋了他們,無法儘興。停車場也不適合,萬一再被人拍到“車-震”,她已經不大好的名聲怕是雪上加霜。
他不捨地鬆開,叫她係安全帶,回去了再說。
她歪靠著,偏著腦袋看他笑,故意將手探過去。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板住臉,“坐好。”
車離開停車場,一路朝周濂月住的公寓開去。
地下停車場裡停了車,走進電梯時,南笳伸手,去握他垂在身側的手。
他抓住了她的手指,用力地攥緊了。
一點點痛意,使南笳感知到,他與她一樣,按捺的、急切的心情。
他們甚至都不敢對視。
空氣焦躁到一觸即燃,一點火星即能燎原。
到了門口,周濂月抬手按指紋解鎖開門,他們走進去,蹬了鞋,而甚至都來不及打開燈,周濂月直接一把將她扛了起來,往臥室去。
南笳被扔在床上,力量使得床墊有一個回彈。
黑暗裡,周濂月在床沿上坐下,主宰一切的架勢,俯身掰過她的臉,一下咬住她的唇。
-
南笳對這個空間極其熟悉。
檯燈的位置,天花板的高度,手臂與床邊櫃子的距離……
雖然隻住了不算長的一段時間,但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關涉的情緒都極其濃烈。
昏朦的光線裡,她以手指觸碰周濂月的臉頰,自眉骨到鼻梁,再到嘴唇。
“周濂月……”
“嗯。”
她渴望他好久,她想他也是。
以至於那個瞬間,會覺得來得太遲。
好像一場雨,落了幾千年,終於抵達它乾竭的河床。
第一次很快,南笳和周濂月都是。
急不可耐的心情,隻夠他們囫圇地,先吃下去再說 。
南笳伸手去觸摸周濂月的臉。
他抬起頭來,呼吸尚未平順,隻低下頭來,在黑暗裡找到她的唇,溫柔而纏-綿地吻她。
許久,當情緒平複以後,南笳起身,去按檯燈的按鈕,淺黃柔和的燈光灑下來。
身後有滑動打火機的聲音。
南笳脫掉了了亂七八糟、皺皺巴巴、不能細看的紗裙,躺回去。
周濂月看她一眼,將抽了幾口的煙遞到她嘴邊。
她咬住,翻身趴在床單上,一手托腮,笑看著眉目清峻的周濂月,“你知道,我為什麼冇有答應瞿子墨?”
周濂月的神情彷彿在說,這時候還提其他男人?
但他還是配合地問:“為什麼?”
“因為,低濃度的藥,治不好高濃度的病。”
周濂月微微挑眉,“我是藥,還是病?”
“都是。”南笳笑,“我們兩個病上加病,病入膏肓,以毒攻毒。”
她唇上還殘留著完全花掉的口紅,目光迷離地咬著煙,額上一層汗津津的,幾縷髮絲黏在上麵。
周濂月不說話,歪了一下身體,扳過她的腦袋,湊近再去親吻她。
呼吸間,還有他們身上尚未蒸發的,微鹹的汗水味。
片刻,南笳便伸臂將煙滅掉了。
爬起來,揪住他的衣領,延續這個吻。
周濂月對她的反應瞭如指掌,笑了聲,問她,又有感覺了?
“你不也是。”她笑。
·
漫長的第二次結束,他們才一起去洗了個澡。
南笳冇吃晚飯,而周濂月甚至冇吃午飯,饑腸轆轆的兩人,決定先吃個夜宵再說。
外賣送到,兩人去餐桌邊吃過。
南笳晃到吧檯那邊去,調了一杯“自由古巴”,端到沙發那兒坐了下來。
南笳躺在沙發上,頭枕著扶手,拿著手機,回覆一些重要訊息。
周濂月坐了過來,她便抬起腿,雙腳都搭在他的腿上。
周濂月也拿過手機,打了數個電話,首要是給周浠的,彙報了自己的下落,再跟許助溝通了一下明天的安排。
南笳聽見他把明天上午的行程都取消了,不由抬眼去看。
周濂月銜著煙,掛了電話,瞥她一眼。
那盞單腳站立的白鷺鷥似的落地燈,投落清幽的光,照在她臉上,皮膚顯出一種薄霜似的白。
她外麵的衣服,是上回她找出來,當睡衣穿的他的黑色T恤,那長度算不得多長,剛剛蓋過她大腿的根部。
周濂月無聲地看了片刻,垂眸,抬手去將煙滅了,順勢一把握住她蒼白而似有幾分脆弱的腳踝。
南笳掙了一下,冇掙脫。
周濂月臉上看似毫無表情,隻有微涼的手指,蜿蜒至她的膝蓋。
她呼吸停了一下,兩腳去蹬,總算蹬脫。
他笑了一聲。
南笳承認自己受不了這樣的笑,方纔的過程中,無數次的緊要關頭,周濂月都這樣笑著,讓她求他,她因此幾乎形成了一種條件反射。
南笳鎖了手機,坐起身,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再看周濂月,他懶散地歪靠著,也正看著她。
她酒液冇有嚥下去,就這樣湊過去,在他的膝頭坐下,細長手指一把揪住他浴袍的領子。
對視一瞬,呼吸時起,時落。
是周濂月先冇忍住,伸手便將她腦袋按住,再去吻她。
朗姆酒和可樂。
獨屬於他們的記憶和信號。
南笳手指輕撫他滾動的喉結,輕聲地喊:“周濂月……”
-
一整晚,他們都在做這件事,不知疲倦。
她初始喊他周濂月,然後變成濂月,濂月……如同懇求的夢囈。
彷彿酗酒的人,戒除很久,熬過了漫長的戒斷期,再接觸酒精的一瞬,所有意誌瓦解得一乾二淨。
到淩晨三四點,不知誰先投降,他們終於休戰。
南笳窩在周濂月的懷中,整個人再也提不起丁點力氣。
她喃喃地說:“我好像有點害怕睡著。”
“為什麼?”
“怕醒過來看不見你。”
“……我上午的安排不都已經推了?”
南笳笑了一聲,“拜托你可不可以浪漫點?”
她雙手去摟他的肩膀,睏倦讓她闔上了眼睛。
像是被黑暗圍剿,思維擱淺在溫暖的沙灘上。
“周濂月……”
周濂月下頜蹭著她的額頭,轉頭親了親她的頭髮,彷彿知道她要說什麼,他截斷她的話。
那聲音沉沉的,在她耳畔。
“我也愛你。”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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