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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去多年的攝政王13

永平十年春, 時宥州太守樊譽擁陵陽王五世孫陌為帝,受丞相兼大將軍。冬,樊譽廢靈帝自立, 天下英雄共討之。

永平十二年元月,相州太守武杻自立為帝,國號天元。四月, 滄州刺史自立, 國號涼。

……

永平十三年春, 傳國玉璽於太章殿失竊, 同日, 司州突顯瑞光, 百姓鹹皆叩首, 瑞光三刻方散,原地一美玉粲然,乃傳國玉璽耳。

此異景眾睹之,無不駭然, 俯首叩拜, 高呼萬歲。一人直身而立,麵色泰然,乃安國公義子洺。

……

秦洺這一路而來, 實在比他想得要順得多。

幾乎是他一樹旗幟, 頃刻間, 便成了四州之主。

——司州自然是他的地盤,他原任太守的西州也立即歸勢, 薊州、胥州……

不同於其他諸侯王互相攻打, 隻為占那一點點地盤, 秦洺一出現, 就成了地盤最大的那個。而恰巧,他的拳頭也是最硬的。

直奔著康京而去,一路上竟冇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

多數是舉城投降,有少數閉城不開、最後竟有被城裡的百姓從內,主動開了大門……這樣的城,還不止一座。

秦洺這才知道,他義父給他留下……到底是多寶貴的東西。

占地越廣,他的聲名越盛,對手越是提不起反抗的力氣。這支秦氏軍隊竟然出現了越往後麵,行軍速度越快的奇景。

……

而到了今日,時隔十餘年,秦洺再一次站到了康京的土地上。

與他進去的許多城一樣,這百姓夾道而迎,花瓣綵綢飛揚……不像是城破,倒像是迎接歸家的戰士。

秦洺心生恍惚,他下意識地往一個方向驅馬走去,卻被周捷橫著馬身,擋住了那路口。

“將軍,咱們先進宮吧……”

這話出口,兩人都是一愣。

太熟悉了……

當年他每每從邊疆回來,也是迫不及待地往家中趕,亦是被周捷這麼攔住。

【主子,咱們先得進宮覆命。】

但是,卻終究冇有當年那雀躍心情。

……那府中,早已冇了等他那人。

兩人對視著愣住,周捷先回過神來,暗罵自己好的不提,然後越過秦洺,拚命衝著時越使眼色。

時越在秦洺這裡呆了三年多。

關於兩人到底是不是“親兄弟”這個問題,若是讓秦洺手底下人做個表決的話,占比大概一半一半。

但“徐淮濟”在秦洺這裡很有麵子這事兒,卻是冇人懷疑的。

至於這人明明是後來者,反倒更被主公看重,當然有人不平。

但在時越去演武場呆了幾個月後,那點流言就散得差不多了。

之後,又看見徐大人如何兵不血刃連下五座城池之後,眾人更是安靜如雞。

……怕了怕了。

不敢惹不敢惹……

時越接到了周捷的眼神,卻冇什麼動作。

他相信秦洺能走出來的……或者說已經走出來了。

——這是對自己教出來孩子的自信。

……

…………

果然,秦洺遙遙地看了一眼國公府的位置,便拉著馬韁轉回了最初的方向,徑直往宮城而去。

周捷鬆了口氣,忙跟上。

這片刻的停頓並冇有產生什麼影響,大軍依舊浩浩蕩蕩地往宮城而去。

……

皇城,太章殿前。

早在得知大軍臨城的訊息時,宮中就一片慌亂,雖說城裡到處都在傳頌秦洺的賢德仁慈,但是在宮裡許多年的老人大抵都知道那個傳言——

安國公是被皇帝殺死,還是在含光殿中……

雖說秦將軍愛民,但對著殺父仇人,誰知道秦將軍會不會遷怒呢?

所以,早在知道訊息的時候,有點門路太監宮女都打點著出宮。

等到兵臨城下,更是連打點都顧不得了,直接就跑出去了。

如今留在宮裡的,要麼是些腿腳不便的年邁宮人,要麼窮困潦倒、無處可去的小太監、小宮女……

這些人此刻都小心地藏在屋裡麵,生怕露個頭就把命丟了。

偌大一個皇城,竟顯出幾分空蕩蕩的寂寥來。

不過,秦洺足夠熟悉這座宮城、也足夠熟悉元行慎……

他無數次地想著,義父去世的那一日,是怎樣的情形。

義父一定同往常一樣……從朱鳳門進,沿那條青石板路直走……或者直接進到太章殿中,或者從右側門入進到再裡麵的含光殿……

再之後……他想象不到其中的場景……

縱使他去過這兩個宮殿數回,對裡麵的陳設足夠熟悉,他也想象不到那日的場景。

……隻要一想到元行慎和義父同處於一座宮殿之中,他腦中就像針紮一樣疼,明明這纔是當年最為常見、最為普通的場景。

秦洺腳步在太章殿前頓住,他咬住了牙,抬頭看向那藍底金字的牌匾,呼吸有些急促。

肩膀上落了一隻手掌,在他肩頭輕拍了兩下。秦洺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自覺地打著顫。

“進去罷。”時越道。

時越倒是不怎麼擔心秦洺的安全,畢竟他剛纔拉開係統地圖看了一眼,兩個天命之子難得在一張地圖上,那光環對比分外明顯。

——打個比方,就是從地球上看,月亮和星星的區彆。

當然,秦洺是那個月亮。

——怪不得這一路過來,順利得不可思議。

虛空中好像有一聲傲嬌的“哼”聲,求誇獎的意思十分明顯。

時越養過不少兒子女兒,大多數時候以鼓勵教育為主,但是這個世界的世界意識……

他默了一下,在腦中暗道:【冇有下次。】

那被注目的感覺一下子就消失了,顯然是又鬨了脾氣。

時越:……

突然更擔心了。

*

秦洺往前邁了一步,又轉回頭來看向時越。

時越愣怔了一下,有點意外:他還以為秦洺和元行慎的恩怨,不想讓他這個“外人”插手呢……

他頓了片刻,還是會意跟了進去。

周捷和田得也打算跟著往裡走,卻被秦洺一個眼刀颳了回去。

周捷被這差彆待遇氣了個倒仰,哼哼著在門口生著悶氣。

田得見狀,想了想,低聲勸道:“周將軍你彆擔心,主子那有徐大人跟著呢,出不了什麼事兒。”

周捷接著哼哼:他是氣這個嗎?

田得見那話冇效果,不由看了自己的副手一眼。

那副手一臉為難,半晌才憋出來句,“……要是徐大人都應付不來,咱們跟進去也冇用。”

周捷被噎得一梗,瞪著這兩個鐵頭憨憨,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行行行,我不如你們“徐大人”。

——孃的,這還是句實話!!

*

太章殿內,這是平日大臣上朝的地方,如今隻進來兩人,顯得這座殿宇空空蕩蕩。

殿內並未點燈,窗子也是關著的,隻有幾縷暗淡的陽光透過窗紙朦朧照進來,竟顯得這無數文人武將都想要踏進來的大殿蕭條又瑟然。

不同於時越還有閒心打量周圍的環境,秦洺從進入宮殿開始,目光就直直落在正前方的禦座上。

那裡……元行慎難得穿了全套的帝王冕服,正襟危坐。

透過那厚重的冕簾,兩人的視線相接。

秦洺抬手搭在自己腰間的刀上,腳下的步子卻不停,一直到了禦階之前。

他抬起腳來,踩在那台階之上,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踩了實。

元行慎冇有動,隻是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秦洺走上前來。連冕上垂下的玉珠都冇有晃動一下……如同一座靜止的塑像。

秦洺終於踏上了最後一階,他握住刀的那手拇指微動,抵著刀鍔將刀撥出一截,另手握住刀柄,將刀霍然抽出。

那雪亮的刀鋒,轉眼間便落到元行慎頸上,緊貼皮肉,在其上留下一道血痕。

元行慎終於稍微動了動,冕上的玉珠彼此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卻並未發一言,隻是微微低頭,視線落到另一張座椅上——禦階最上一層、與皇帝龍椅同高。

這動作引那頸間的刀口更深,但元行慎好像冇有痛覺一樣,隻是神色怔怔地看向那張座椅。

秦洺也意識到什麼,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義父……

——那是義父在朝堂上的座位。

他握刀的手抓得更緊,原本習慣性壓抑的殺氣陡然沸騰了起來,元行慎似乎承受不住,臉色驟然蒼白。

隻是在秦洺遞刀之前,元行慎卻先一步吐出一口黑血。

……他早就服了毒。

實際上……他現在視線已經模糊到隻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了……

但是,這也足夠他知道來人是誰。

——秦洺……

他的兄長……或者該加一個“曾經”……

……

…………

家人……

……孤家寡人。

哈!

……

元行慎的眼神漸漸渙散,模糊朦朧間,視野中出現另一個輪廓。

——是誰?

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冷淡漠然,無悲無喜、不愛不憎。

好像他隻是一個無關緊要之人……

不、不該的……

元行慎激動了起來,渾身都泛著寒意,一種比死亡還更深切的恐懼籠罩而來。

——不!!

不能!!!

他努力地想要往那人方向去,身體卻早已僵冷到不受控製。徒勞地掙紮後,他用儘全身力氣張嘴——

“……”

咕嚕嚕的血泡聲中,他的意識漸漸消散。

——那句“皇父”,終究冇有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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