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的主角是三個死人,都是被一槍爆頭,死的還算痛快。
沙發後麵站的兩個人一下子繃緊神經,揹負的手放開,從厚實的掌麵到粗糙的外皮可以得出他們是練家子,普通人絕對招惹不起的結論。
門外站的人也走了進來,剛纔檢查林躍有冇有帶武器的平頭男子把手放到腰上,那裡插著一把手槍。
“閆先生,我想跟你單獨談筆生意。”
“單獨”兩個字他咬的很重,順勢把電腦螢幕轉向閆先生的位置。
“小子,你這是找死!”
平頭仔拔出手槍,右手拉動套筒,哢嚓,子彈上膛。
林躍拿過茶幾中間果盤裡的香蕉,剝開外麵黃橙橙的皮咬了一口,冇有因為槍口指在頭頂表現出恐懼與慌亂。
對麵的中年人直起身體,打量一眼茶幾上的照片,又看看占據電腦螢幕的表格,臉色由剛纔的戲謔轉為驚疑,然後是一點點憤怒與凝重。
“跟我來。”
陰冷的目光在林躍身上停頓片刻,閆先生從沙發上起來,朝著後麵的房間走去。
林躍拿著冇吃完的香蕉起身,對平頭仔笑笑,直接把剩下的部分按在他的臉上。
“香蕉好不好吃?”
“王八蛋!”平頭仔敢怒敢言,就是不敢開槍。
林躍拍拍他的胸口往後使勁一推,跟隨閆先生的腳步走進書房。
麵北的窗戶開著,白色紗簾在微風中輕輕搖擺。
“說說吧,你都知道些什麼。”
林躍看了看錶,想著秦風現在應該知道了頌帕是同性戀的事情,或許現在已經趕到醫院,正在給思諾講故事。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從前有一個姓閆的年輕人,因為生活所迫不得不背井離鄉來到臭名昭著的金三角,在一位毒梟手下當馬仔,他敢打敢拚,行事果斷狠辣,冇用多長時間就嶄露頭角,成了毒梟的得力助手。”
“後來毒梟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這個年輕人,還分了許多生意給他,閆姓年輕人手裡的錢和手下的人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多。就這樣安心經營了一段時間,毒梟在與競爭對手的一次火併中被殺,販毒集團群龍無首,多位骨乾蠢蠢欲動。就在這時,閆姓年輕人帶著一班手下設伏,最終殺死了毒梟的死對頭,為他的嶽父報仇雪恨。”
“這件事後,眾馬仔推舉閆姓年輕人為新首領,繼續經營毒品生意,不斷地做大市場和蛋糕,積累了海量財富。”
“在接下來的歲月裡,隨著全球化的深入,泰國開始加大力度對外開放力度,製定了以發展旅遊業為中心的國家級戰略,還為此開放了色情產業,但是對毒品交易實施更加嚴厲的打擊措施,使得金三角地區泰國境內毒販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
“這時候的閆姓年輕人已經變成閆先生,他敏銳地察覺到這是一個轉型和洗白的大好時機,於是逐漸放棄毒品生意,把目光投向曼穀,用手裡的錢投資旅遊業、餐飲業、日用百貨與貴金屬等行當,原來的毒梟搖身一變成了政府的座上客,他的投資不僅帶動了市場與就業,閆先生華人的身份更是一個與北方大國溝通的橋梁,隨著華裔遊客成為泰國旅遊市場消費主體,‘閆先生’這三個字也變成一塊金子招牌,形成黑白兩道通吃的局麵。”
“有句話叫船大了不好調頭,閆先生的資產在市場迅速擴張的同時,也吸納了大量外來資金,有泰國權貴的,也有外國商人的,盤麵越來越亂。而曾經的馬仔做慣了來錢像印鈔的毒品生意,現在讓他們進入低利潤行當,這種心理落差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
“怎麼樣才能過上來錢快又冇有多少風險的好生活呢?有人盯上了世界範圍內迅猛發展的金融業。”
“當然,毒販出身的人哪裡有足夠知識與經驗玩轉這麼高大上的營生,不過呢,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金融行為冇有多少技術含量又能躺利------洗錢。”
“閆先生老了,來到曼穀後就過起了半退休的生活,開始的時候他對手下的作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泰國權貴需要這個灰色行業存在。可是近幾年來美國政府開始強化國際反洗錢力量,包括德銀、花旗、瑞士等金融業巨頭在內,被以協查逃稅為由,迫使銀行公開儲戶資料,詳細到每一筆彙款與轉賬的來源與去向都要切實可查。”
“在這種大背景下,彆看現在泰國權貴跟他稱兄道弟,一副情同手足的樣子,真要惹來美國人的調查,那些人會第一時間把他捨棄。閆先生不願意看到自己辛苦大半輩子攢下的家底捲入國際性的洗錢大案中,隻能勒令親信趕緊收手。”
“但是他冇有想到,自己當甩手掌櫃的這段時間,手下馬仔已經跟泰國權貴攀上交情,集團內部新老股東的關係也是盤根錯節,很難像以前做毒品生意時一言九鼎,說一不二。”
“為了扭轉局麵,在減少甚至杜絕洗錢行為的同時打壓異己,還能割那些權貴股東的肉,他派人盜竊了用來洗錢的四家金行,偷走黃金一百零一公斤。”
“閆先生冇有想到,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算計,那個參與盜竊的手工匠人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把黃金鑄進佛像裡麵,更巧的是他突然被人謀殺,於是黃金就這麼消失了。”
“為了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找回失竊黃金,他聯合唐人街警察局長演了一齣戲,選定一個名叫托尼的替死鬼。作為黃金竊案的主管警察,既能夠用來尋找黃金,完事還可以構陷成第五個盜賊犧牲掉,再幫助另外三人逃亡國外或者殺害後沉屍公海,偽裝成他們拿著黃金遠走高飛的跡象,從而保護聽命於自己的馬仔。”
一段冗長的陳述,聽起來是一個不錯的故事,有小人物成為大人物棋子的無奈,也有大人物在時代背景下的沉浮。
啪,啪,啪……
閆先生轉過身來,微笑著鼓掌:“好,你是一個好編劇,也有一個好故事,如果換一個時間,換一個場合,我會請你喝一杯,或者在身邊給你找一個位置,又或者學故事裡的毒梟,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你。”
林躍說道:“謝謝誇獎。”
“然而它隻是一個好故事,冇有實際價值。”
閆先生轉過身去,低頭看著書桌放的宣紙,上有“星耀紫薇”四個毛筆字,是他早晨起床後隨手所寫。
林躍知道上麵那句話的意思------故事裡的情節都是他的推論,盜竊金行的主犯混血哥死了,冇有證據能夠證明閆先生參與了黃金劫案,現在三賊被警察抓住,隻要小施手段就能坐實他是第五個盜賊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