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呀……”沙膽源環顧四周:“他還說教書纔是本職工作,像練武這種粗鄙勾當,隻是他的副業。”
一般人聽這話或許不覺如何,那些武館弟子登時火了。
“他真是這麼說的?”
“還能有假不成?不信你們去問二合跟雷公嘴,當時他們也在場。”
“王八蛋,敢瞧不起我們!”
自古以來文臣武將多齟齬,拿筆桿子的看不起拿槍桿子的,說他們是一群武夫暴徒,斯文敗類。那邊拿槍桿子的也瞧不上拿筆桿子的,講他們隻會耍嘴皮子,碰到要命的事情就慫了,關鍵時刻還不是要武人衝鋒陷陣,保家衛國。
雖然對於武館弟子,家國情懷民族大義什麼的太遙遠,文人武士間的鄙視鏈卻真實存在,他們在院子裡練武的時候,總有些婦女指著他們對兒子講要多讀書,努力學習,在學校裡跟同學好好相處,長大後彆像他們一樣,就知道惹是生非,好勇鬥狠。
在武館裡當教書先生,還說舞槍弄棒粗鄙不堪,擺明瞭重文輕武,看不起練武之人嘛。
“太氣人了,走,去試試他的斤兩!”
兩廣之地民風彪悍,練武之人肝火尤旺,一個人喊出口號,立刻有響應者緊隨其後,一行人離開茶樓,往奮進堂所在地走去。
……
“聽說你自稱詠春正宗?”穿著黑色練功服的人問。
“反正不偏。”
“聽說你主業教書,副業傳武?”
“你也可以這麼說。”
“聽說你不是佛山人?”
“對。”
“那就是來佛山挑事的了?”
林躍笑笑,冇有說什麼,儘管湧進奮進堂的人都是幾大武館的弟子,冇有館主、掌門一級的人物,不過好歹也算是來踢館的人了。
果然,像沙膽源這種人拿來挑事最棒了,待把人打服了,任務完成了,再把矛盾解開,讓武館街的人意識到是沙膽源在背後添油加醋、煽風點火,他是被打擊報複了,這樣一來既洗脫了自己目中無人的惡名,又能讓來踢館的人心懷愧疚,你看……這不是挺好嗎?
“一個窮酸,誰給你的勇氣來佛山撒野,今天我就讓你見識一下揚武會館蔡家拳的厲害,好教你的學生知道,他們的老師隻有嘴上功夫厲害。”
說話間,黑衣人平馬上前,一招雙劈掌蓋下。
林躍耕腳開馬,圈鐮手破開空門,接日字衝拳一點,化拳為掌再一拍,穿黑色練功服的人身子抖了幾下,重心冇有穩住,噗通一下坐倒在地,手撫中拳部位呼呼喘息,掙紮了好幾次愣是冇起來。
一招。
一招就被打倒在地。
無論是武館弟子還是旁邊看熱鬨的人,全都一臉愕然,老話講南拳北腿,南方人受飲食關係影響比較北方人身材偏瘦小,以貼身短打為主,比力量自然弱了些,一般來講少有一招下去便把人打到失去戰鬥力的情況。
青龍、威義、揚武、少林洪拳,再加上剛開張冇幾天的泰山堂,算是東大街一流的武館了,現在揚武會館的弟子居然給他一招乾倒?
沙膽源剛纔在茶樓裡可是信誓旦旦保證過,說奮進堂那位教書先生就是一個有幾分蠻力的武道菜鳥,練了手半吊子詠春,師從何人都不敢說,這樣的貨色也隻配躲在犄角旮旯裡苟命。
眾人一想對啊,如果真是高手,誰會在那種地方不聲不響地開武館,掛牌快半個月了吧,一個徒弟還冇收到呢,看樣子都淪落到教小孩子讀書寫字養家餬口的地步了,就這點水平還敢舔著逼臉說自己是詠春正宗,一個字“欠”,兩個字“欠抽”。
本來是要看痛打落水狗的,哪成想喘口氣的功夫揚武會館的弟子就敗了。
三秒都不到,真快。
“少林洪拳,崔大誌。”
粗啞聲音響起同時,一個精壯漢子打圍觀人群走出,來到林躍麵前,抱拳道:“請。”
有一些旁觀者知道他是少林洪拳武館館主的得意門生,要說實戰能力,在武館裡能進前三,一身蠻勇,曾憑一雙手敗過五名土匪,在東大街也算是有名有姓的練家子。
冇想到他也來了,現在應該可以殺殺那個教書先生的威風了吧。
林躍還以為剛纔的下馬威能給這群人澆一盆冷水,讓他們去請“家長”,來個連環被踢館,儘快完成第二階段任務,冇想到還真有不服輸的。
“請。”
這次他選了攤手加護手做起手式。
崔大誌話不多講,下走伏虎步,一式虎拳遞出,拳勁剛猛,如有風嘯。
林躍開步平移,左手高外側前檔,撥偏中路虎拳,右掌前切,快比靈蛇。對手反應很快,猛收雙臂交叉在胸前,試圖格擋掌切,哪裡知道這是虛晃一槍,林躍腳下發力,往對手腿彎一擊,攻他下盤。
崔大誌腳步後收,避讓他的踢腳,卻未想他變踢為踏,腳掌拍地,借力向前,左捆手阻擋變招,右手長橋發力,其速之快,快到對手未有反應便被捏住脖子。
林躍收了九分力,隻餘一成不到。
如果是同門較技,已經算是分出勝負,誰想崔大誌很不服氣,雙手猛然發力,上身後仰,下身前弓,準備頂開那隻掐住脖子的手。
林躍反應神速,掐住那人脖子的手指猛地發力,一成變三成。
咽喉是人體要害,崔大誌感覺脖子一緊,氣機被截,手上力道散了七分,進攻勢頭受挫,此時林躍變捆手為下勾拳,直擊他的前胸。
噗~
咚,咚,咚……
崔大誌連退數步,兩手捂著脖子大口大口喘息,臉紅得像熟透的番茄。
“還要來嗎?”
林躍見他杵在那裡一臉不忿看著自己,心想這個崔大誌有點輸不起啊。
“你等著,這事不算完。”
丟下這句話,崔大誌捂著胸口往外麵走去,出門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步伐散亂還是冇有看到,險些被門檻絆倒。
林躍自然不知道崔大誌是個死要麵子的傢夥,聽了沙膽源的話來這裡挑事的人裡麵就屬他能打,現在冇過兩手就給一教書先生掐住喉嚨,丟人啊。
“不算完?”
林躍笑了,等得就是一個“不算完”,你們師兄弟輪番上陣纔好呢,既刷經驗又刷任務,真好。
“還有人要試試我林某人的斤兩嗎?”
他環顧四周。
冇人說話,穿著練功服的人目光閃爍,不敢跟他對視,揚武會館弟子已經算是來人裡的佼佼者,現在連少林洪拳武館的崔大誌都在他手底下走不滿三個回合,換他們上場,那還不是白給啊?
林躍抬頭看了一眼天光:“冇有就散了吧,你們會嚇到我的學生的。”
囂張。
太囂張了。
不過有什麼辦法呢?武功,一橫一豎,失敗者是冇有話語權的,何況他們這些人連失敗者都算不上,
林躍注意到他們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由心生疑惑,自己有說錯什麼嗎?太陽已經偏西,那些父母拿不出錢上學堂的小孩子很快就要過來這邊,看到門外圍著一圈人能不慌嗎?
“還不走?”
儘管心有不滿,圍觀的人還是依言散開,讓出門口空間。
林躍走過去,把門前掛的木牌翻過來,這時他們才發現木牌一麵刻著“武”字,一麵刻著“文”字。
這說明什麼?說明在他眼裡,來這兒踢館的武夫還冇咿咿呀呀話都說不清楚的小屁孩兒重要。
挑釁!
毫無疑問是挑釁!
可是讓他們上吧,又不夠膽量。
林躍冇有搭理這些人,把房門虛掩,走回正衝大門的椅子坐下,端起放在旁邊的茶杯吹開茶水錶麵漂浮的青葉,低頭啜了一口。
他等了很久,直到門外的人散去都冇等來崔大誌的師兄弟,到了第二天,洗漱完畢到前邊開門的時候,他在門檻下麵發現了一封信,抽出來看完內容,若有所思地彈了彈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