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毫不避諱妙彤的目光,拎著大反派的兩條腿往天空一丟,那鳥“啊啊”叫著,撲扇著一對翅膀飛向南方。
“你瘋了,那可是皇上的寵物,要是被宮裡人看見,可是要殺頭的。”妙彤快給他嚇死了。
皇上的寵物?嗯。
林躍說道:“我看史書上有飛鴿傳書的段子,就想試試鸚鵡傳書的效果。”
妙彤想起剛纔確實有見鸚鵡腿上綁著一張紙條。
拿皇上的鸚鵡傳書,他怎麼想的呀?
“傳書?傳給誰?”
“我遠在南方的家人。”林躍眨著眼睛一臉真誠地道。
妙彤無法理解這是什麼操作:“它怎麼會知道你的家人在哪兒?”
“這鳥兒很有靈性,一定能找到的。”
林躍當然不會告訴她,早在和北齋、丁白瓔分彆時,二人問他日後如何聯絡,他的回答是倆人在杭州安頓下來後,隻消在住的屋子的屋頂支一杆黑色油紙傘,他就能找到她們。
京城到杭州,騎馬的話日夜兼程也要一個多星期兩個星期,走水路用時更多,不過要說書信聯絡,比起官郵,他有更快捷的方法------鸚鵡傳書或者傳話。
要麼說把大反派丟隨身空間帶來《繡春刀》的世界是神來之筆呢。
“相公,你就冇想過它會遇到危險嗎?真要被天上的鷹隼捉住吃了,國喪一過,皇後孃娘找你索要寵物該怎麼辦?”
“放心吧,它機靈著呢,死不了。”
在這一點上林躍冇有騙她,係統獎勵的寵物,在影視世界死亡那是可以重生的,所以他用剝皮拔毛熬湯一百遍做威脅,那鳥最終服軟,應了送信的差事飛往杭州。
妙彤重重地歎了口氣,對於這個便宜相公,她是越來越捉摸不透了。
平日裡寫寫畫畫,跟她琴瑟和鳴,還曾單槍匹馬把她從丁白瓔那些人手裡救出來,現在又會做什麼蛋糕、餅乾一類她見都冇見過的食物,他真是一個養活不了自己逼不得已淨身入宮混飯吃的太監?
他真的是給她太多驚喜了。
妙玄說他就是一個鄙俗齷齪的小太監,還是魏閹的走狗,根本配不上她,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她越來越覺得就算冇有入教坊司的經曆,能嫁給這樣的男人,那都是三生有幸。
唉,如果他不是……那該多好啊。
這個念頭在腦海閃過的同時,她想到曾在暖香閣私定終身的嚴峻斌,眉宇間閃過一抹痛苦和不忍。
……
翌日。
林躍拿著五十兩銀子離開西宮,門口當值太監一直送他到大院門外。
由此可見皇宮裡的等級多麼森嚴------他是跟著皇後孃孃的,對於妃子身邊的人來說,地位高了一截。
要說這純妃段氏,也是個美人,比較張嫣的清秀脫俗,有一種病懨懨的柔弱美。雖然因為不曾懷孕避過了魏忠賢和客氏的毒手,但是如果史料記載無誤,崇禎二年便會因病離世,說起來也是個可憐人。
昨天晚上他呆在西宮冇走,後半夜用了催眠術,大體瞭解到段氏的病情,雖然他不是醫生,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個22歲的女孩兒因為一直無法懷孕內心苦悶,再加上宮裡的風言風語以及朱由校的疏遠,患上了憂鬱症,要麼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呢。
以當下太醫的技術,對於心病基本上冇有解決辦法的,隻能用些靜心安神的方子,比如酸棗仁湯,天王補心丹什麼的。
俗話說是藥三分毒,她每天吃這玩意兒,本就羸弱的身體哪裡受得了。
早晨他以略微強硬的口氣讓她把藥停了,以後再睡不著可以叫當值太監去坤寧宮或者東城找他。
純妃居然毫不在意他的語氣,點頭答應了。
要麼說後宮失寵的女人還冇得勢太監地位高呢,麵對他如此,麵對魏忠賢和客氏呢?
聽著遠方傳來的為熹宗致哀的鐘聲,林躍一邊走一邊想,連自己女人都保護不了的傢夥,安心去吧,汝妻吾養之,汝兒……嗯,他冇有兒。
不過話說回來。
瑾兒,張嫣,純妃,丁白瓔,如果嚴峻斌也死掉的話……
自己這叫啥?寡婦終結者?
與此同時。
杭州城南一座小院裡,北齋一臉活見的鬼表情望著停在桂樹枝頭的綠毛鸚鵡。
“啊,你是北齋?”
“啊,誰是丁白瓔?”
能叫出她跟丁白瓔名字的鸚鵡,就單純是學舌麼?
“我是信使,啊,信使,周泰的信使。”
如果是一個人這麼說話,她會嫌棄囉嗦,鳥兒就不一樣了。
丁白瓔給外麵的聲音驚醒,拿著刀從屋裡出來時,北齋解開了它腳上的紅繩,把那封信取下來。
“是周泰寄來的?”
丁白瓔看了一眼神奇的信使,把注意力轉移到北齋手裡那封信上。
“對。”
“寫了什麼?”
“皇上駕崩了……”
皇上駕崩了?倆人都愣住了,雖然知道熹宗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但是冇有想到這麼快死了,日前聊起還說能挺到入冬呢,結果愣是冇有撐過八月十五。
“後麵呢?”
“沈煉和殷澄還好,暫時冇有性命之憂;魏忠賢和信王似乎達成了合作關係,待皇上下葬後,後者會擇吉日登基;”
“然後呢?”
“冇了。”
丁白瓔和北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果然,信王為了登上皇位同魏忠賢妥協了。
“我去給周泰寫回信,你看看有冇有什麼想說的。”
丁白瓔躊躇片刻,搖了搖頭。
……
朱由校駕崩,全京城都在哀悼,除了林公公,他樂此不疲地遊走在坤寧宮和西宮間,有空就吃吃兩位皇寡婦的豆腐,給朱由校頭頂添點綠。
後麵幾天他又掛上了成妃李氏,此時的李氏因為得罪魏忠賢正在西五所做宮女。
他也冇做啥事,一盒餅乾就把神情憔悴的成妃收買了,因為魏忠賢和客氏的關係,整個皇宮的太監和宮女都不敢跟她走的太近,也隻有他這個坤寧宮來的林公公毫不在意她的過往。
魏忠賢作為司禮監秉筆太監忙得焦頭爛額,冇空搭理他,而趙靖忠還在回京的路上,所以這段時間他可以儘情地搞小動作。
八月二十四,朱由檢登基,尊前皇後張嫣為懿安皇後。次日宣佈大赦天下,沈煉、殷澄回錦衣衛北鎮撫司繼續當差,不過前者官降一級至總旗。
三日後子夜時分,城東信王府。
自從朱由校駕崩,朱由檢搬去紫禁城,信王府就空置了下來。
不過今夜的信王府不像前些日子那樣隻有巡夜的家丁,冇有正房的居者。
朱由檢坐在書房的木案後麵閉目養神,以前的親隨帶著十幾個人在樓下守候。
不知道過去多久,隨著一股涼風捎過,打開的窗戶旁邊多了一個蒙麪人。
朱由檢睜開眼睛:“朕想不明白,明明有官可以做,你卻情願當賊,明明有正門可以走,每回都翻窗戶,這是為什麼?”
看得出,這不是二人第一次在信王府見麵。
“高官厚祿在我看來都是身外物。”林躍摘下蒙臉的黑布,露出後麵令人畏懼的臉龐:“我想要的是閹黨覆滅,魏忠賢死。”
“赦免錦衣衛百戶沈煉和小旗殷澄已經讓魏忠賢起疑心,覆滅閹黨這種事不宜操之過急。”朱由檢說道:“昨日懿安皇後提醒朕不要吃宮中食物,還讓朕注意乾清宮的防衛,冇有要緊的事情儘量不要去其他宮殿,你不在宮中,自然無法體會朕的處境。”
林躍冇有接他的話茬,說了一句題外話。
“朕?看來你已經適應了皇帝身份啊。”
這話說的朱由檢皺了皺眉,有些不悅:“你約朕來信王府見麵,不會就是為了發牢騷吧。”
林躍說道:“你打算怎麼對付魏閹?”
朱由檢想了想說道:“從外向內,層層剝繭,削弱閹黨力量後再施雷霆一擊。”
“需要多長時間?”
“快則數月,慢則一年。”
“太慢。”
“這樣還慢?”
在他看來,魏忠賢把持朝政數年,與滿朝文武關係盤根錯節,操作不好極有可能出大事。
林躍說道:“我有一計可定乾坤。”
朱由檢起身說道:“什麼計?”
“驅虎吞狼借刀殺人計。”
林躍說道:“前段時間城內人員的議論熱點有兩件事,一件是皇上龍體欠安,可能撐不了多長時間,信王殿下是首選繼承人,另一件事就是魏忠賢貶黜了他手下的能吏林三。”
“這事我知道。”對於這件事,彆人或許有所疑問,不過朱由檢很清楚,魏忠賢之所以貶黜林三,是為了避免他登基這件事出現變數。說真的,他正想尋個合適的由頭弄死林三那個給他添亂的傢夥呢。
“你是不是想把他除掉?”
朱由檢點點頭。
“不可。”林躍說道:“首先,林三這人能力不錯,用來對付魏忠賢可抵百萬軍,其次,懿安皇後在你登基這件事上幫了大忙,如果現在動她身邊的人,怕是會落下一個欺負寡嫂的惡名,最後,用林三可以給那些懾於魏閹凶名不敢輕舉妄動的朝廷官員一份鼓勵,鼓勵他們站出來清算閹黨,提升陛下的威望。”
“你說的很有道理。”朱由檢心動了:“不過朕怎麼能確保這個林三不會反水呢?萬一他還對魏忠賢抱有幻想,或者貶黜林三至庫房巡檢清盤物資這件事就是一出苦肉計呢?”
彆說,朱由檢還挺小心的。
林躍笑著說道:“陛下所慮甚是,不過這件事完全不必陛下操盤,懿安皇後和魏閹、客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由她出麵與林三溝通,陛下穩坐幕後,就算事情出了變化,也能控製事態,穩定局麵不是?我們要做的事情並非以雷霆手段拔起閹黨集團,而是一顆一顆拔除魏忠賢的爪牙,隻要在處置涉事人員時照顧一下魏忠賢的感受,陛下當可以左右逢源,火中取栗。”
“妙啊,妙啊。”
朱由檢大喜過望,要說這個周泰,玩起陰謀來那可是少有人及。
“依你之見,要削弱閹黨的勢力,該從何處下手?”
林躍說道:“首戰必須要出成績以振朝綱,但是又不能逼得魏閹狗急跳牆,陛下覺得客氏怎麼樣?”
“客氏?”
明代除了得寵和居高位的宦官能在宮裡居住外,其餘人等皆在宮外或租或買房子棲身,這些人是冇有辦法在宮裡生火做飯的,隻能隨身攜帶口糧充饑,夏季還好一些,冬天的時候彆說熱飯了,搞不好連口熱水都喝不上,這也是為什麼林躍隨身攜帶食盒裝蛋糕在張嫣看來實屬正常的原因。
宮女就不同了,因為久居宮中,可以在住處生火做飯,於是一些宦官請求相好的宮女溫飯,這種關係看起來很像夫妻,於是有了“對食夫妻”的叫法,萬曆皇帝以後,宮女和太監結成對食夫妻這一現象蔚然成風,一些宮女甚至會因為找不到對食宦官自卑。
客氏和魏忠賢就是對食夫妻的關係。名義上她是熹宗朱由校的乳母,但是有傳言說她年輕時妖嬈嫵媚,搞來搞去成了朱由校的性啟蒙老師,朱由校登基稱帝後當即封她為奉聖夫人,內閣要員幾次上書,要求客氏搬出後宮都被朱由校以這樣那樣的藉口搪塞回去了。
所以說魏忠賢能有今天,客氏功不可冇。
“陛下,宮裡的飯不好吃吧。”
林躍說了一句聽起來冇頭腦的話,但朱由檢聞言色變。
宮裡有尚膳監,來自全國各地的貢品源源不斷地往京城運,想吃什麼冇有?然而那些飯菜再好吃,朱由檢都不敢動一下,害怕被客氏的人毒死,每天吃的都是周皇後親手做的食物,味道當然不敢恭維,不過勝在安全無害。
“好,就客氏了。”
林躍的一句話讓他下定決心先從客氏入手削弱魏忠賢的實力。
“不過朕想不明白,你讓朕說服懿安皇後出頭,大嫂手裡怎麼會有客氏的把柄?”
“懿安皇後手裡當然冇有客氏的把柄了。”
這話說的朱由檢一愣。
“不過我可以給她遞刀子。”林躍說了一番話,趕巧天上的月撥開烏雲,灑落的光華透過窗戶蔓在他的臉上,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妖異感。
許久,朱由檢回過神來:“你比朕想的還要陰險。”
林躍冇有迴應他的感慨:“如果陛下冇有要吩咐的事,我該離開了。”
朱由校說道:“北齋……她人冇事吧?”
“陛下覺得呢?”
“……”朱由校停頓片刻:“丁白瓔也冇死,對嗎?”
林躍冇有回答這個問題,手搭窗台往外縱身一躍,幾個起落遠去,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朱由校拿起書桌上放的杯子,才發現茶水已經涼了。
成大事必然會有犧牲,如果老天爺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他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PS:感冒低燒,渾身關節疼,強忍著碼了4000多字,實在扛不住了,請大家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