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隊已經安全撤離,走,走,走,去天台,不要戀戰,去天台。”楊德餘一麵往上爬一麵大聲吼叫。
因為524團開始的打算是死守四行倉庫,內部結構重新規劃過,易燃的東西都拉進存現金的庫房,每層大廳可燃物不多,油罐爆炸製造的火災很快就會熄滅,如果不趁機往上爬,被追上咬一口就不好了。
少時,楊德餘帶著十幾個人來到大陸銀行倉庫天台,將鐵門堵死,又在外麵堆了一層沙袋。
幾乎在同一時間,羊拐、齊家銘、老鐵、端午等人從四行倉庫的樓梯口跑出,也把通往樓下的門在外麵堵死。
楊德餘環視四周,藉著日軍放出的照明彈的燈光找到林躍的位置跑過去。
經過兩棟大樓中間的連接橋時,下麵傳來日軍軍官憤怒的喊聲。
“知道他們說得什麼嗎?”林躍迎麵問他。
楊德餘搖了搖頭。
林躍說道:“衝上去,把他們全殺光。”
這就對了。
彆看留守在四行倉庫和大陸銀行倉庫的**士兵隻有兩個排多一點,但是依靠地形,各種工事和陷阱,差不多搞死一支日軍小隊------五十來人,這還隻是死在建築物裡麵的,死在外麵的就更多了,光那兩支迂迴到四行倉庫南邊打算前後夾擊的小隊,就在牆角丟下八十多具屍體。
而自己一方隻死了三個,傷了五個。
這樣的傷亡比,他能想象出指揮這次作戰的日軍軍官有多憤怒,如果他是近衛勳的話,將林躍淩遲處死的心都有了。
“真是一個好天氣。”
“好天氣?”楊德餘心說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評價天氣?
林躍仰起頭,看著漫天飛雪說道:“等天亮了,戰場上的屍體會被積雪掩埋了吧,無論是炮火還是鮮血,全冇了,蘇州河南北一片銀裝素裹,景色肯定很美,唔,是個打雪仗的好日子。”
羊拐和齊家銘聽到他和楊德餘的對話,心說這傢夥該不會是放棄了吧,日軍就快上來了,門口的雜物一炸就開,他倒好,還有心情在這兒感慨上海的雪。
“瞧你們一個個愁眉苦臉的。”林躍走到四行倉庫天台邊緣,伸手接過川軍遞來的東西。
這是……
弓?
楊德餘懵了,現在是槍炮主導戰爭的年代,誰還玩冷兵器呀,他拿弓乾什麼?從天台射下麵的日本人嗎?
像是為了回答眾人的疑問,林躍麵向南岸,手挽長弓,拉滿弦,嗖的一聲放開。
箭矢帶著不輸子彈的嘯聲破空而去,射向對麵英租界。
楊德餘等人走過去往對麵一瞧,藉著停在街邊的轎車的燈光看見一個木樁,木樁上插著箭矢,更重要的是,箭矢後麵拴著一條繩索。
兩個身著青衣的男子解下箭矢尾部的繩索在裹著棉被的電線杆上纏了好幾圈,打結繫好,麵朝這邊猛揮雙手。
接下來,林躍又射出三箭,在四行倉庫天台到大陸銀行倉庫天台共架設四條通往對岸的索道,完事穿過天台邊緣圍欄開鑿的洞,係在後麵的橫木上。
“愣著乾什麼?發給你們的木棍呢?不想死的話就給我滑過去。”
有的士兵看看下麵,再望望對岸,麵露恐懼。
從這麼高的地方滑到對岸,他還真敢想啊。
“楊德餘,你上。”
林躍握住他的手臂往前一拉。
楊德餘一狠心一咬牙,坐到天台邊緣的坳口,儘量不去看下麵,將表麵光華的木棍往繩索一搭,眼睛閉起往下一跳。
咻~
他在重力作用下朝對岸滑去,最終撞在包裹電線杆的棉被上,被周圍的市民接到一邊,完事興奮地朝著四行倉庫天台的同伴揮手。
上麵的人一看這個法子確實行得通,一個個如法炮製,兵分四路往對岸滑。
“這樣也行?”
東側塔樓上,狙擊手和姓山田的伍長看到橫跨蘇州河的繩索,就差在臉上寫下“難以置信”四個大字了,這玩意兒怎麼打?524團士兵用筏子通行還能開槍射擊給後麵的人製造麻煩,現在換成空中滑索,而且是夜晚環境,以他們的水平想要擊中目標,很難!
**的指揮官……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呀。
此時謝晉元和雷雄已經抵達對岸,在市民接應時聽到旁邊的驚呼聲回頭望去,然後便看見楊德餘一路滑下,撞在電線杆裡三層外三層的棉被上順利跨越蘇州河。
“……”
這都是些什麼招啊。
如果說之前是心情複雜,那現在就是無語了,為了他們能夠順利撤退,林躍簡直無所不用其極。北岸的人員、物品為他所用,地形為他所用,敵人的裝備也為他所用。
謝晉元哪裡知道,要不是四行倉庫和租界中間夾著一條河,地下情況比較複雜,林躍早就“買通”全上海的地鼠鑽一條地道過去了。
“你看到林躍了嗎?”
“看到林躍了嗎?”
岸上有人逢士兵就問看冇看到林躍,謝晉元注意到50米外的地方楊德餘正被一個女人纏住,旁邊的英軍士兵非常努力地試圖把市民和524團的人隔開。
這時雷雄指指前麵,他看到了楊慧敏的身影,旁邊還有一個年輕女孩兒,不斷問河道過來的士兵有冇有看到林躍,就連那個衣著前衛的外國女人也在用不標準的口音喊前麵的名字。
怎麼都找他?
其實大家都知道林躍在哪兒,不過除了楊德餘冇人敢說,因為無論是從河道過來的人,還是靠著龜甲陣掩護過來的人,都以為林躍說的“你們先走,我斷後”是要跟日本鬼子拚死一搏。
與此同時,一名又一名士兵利用滑索抵達南岸,齊家銘不是一個人過來的,背上還綁著一名肩膀中彈的二等兵。
“上麵還有幾個?”
他在同伴幫助下解開捆住傷員的繩子,把人往擔架放時,聽到身後傳來的問話想了想說道:“還有五個吧……”
高敏看向四行倉庫天台,小聲說著“快,快……啊”
因為日軍士兵已經占領五樓,手電的光影不斷在窗戶那邊搖晃。
在大陸銀行倉庫的天台上,林躍說聲“好了”,羊拐手握布條,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隱約傳來砸門聲的樓道口:“那邊等你。”
說完腳蹬外牆屁股一抬,嗖的一聲往對麵滑去。
人在繩索上時,聽著耳邊呼嘯的風聲和身後傳來的爆炸聲,他記起最後滯留天台的除了林躍還有那條不知道從哪兒帶回來的狗。
林躍背後也有一名傷員,八頓可怎麼辦呀?
想到這裡羊拐心頭一急,要知道在四行倉庫這幾天,他可冇少逗那狗找樂。
很快他就不想了,因為身體重重地撞在一團棉被上,雖然不疼,但是因為滑速有點快,還是撞得七葷八素,一時片刻緩不過來。
端午和老鐵推開英軍士兵,把羊拐連拖帶拽弄到旁邊,給林躍讓路。
同一時間,對麵天台轟得一聲響,日軍用炸藥炸開了樓道口的門,後麵是日軍指揮官的厲聲叫囂,命令手下士兵不要留情,把人全殺了,要知道光是死在大樓裡的士兵就接近兩個小隊了,這還不算傷員。
當第一個日軍士兵裹著硝煙衝出來時,林躍一躍而下,順著繩索滑向對岸。
那名日軍士兵看看左右,發現天台空空的,一個人都冇有,愣了一會兒後看到滑向對岸的身影舉槍扣動扳機。
嘭~
噗的一聲,子彈擊中蘇州河河堤。
當他拉動槍栓準備開第二槍時,後麵過來的軍曹把槍桿往下一壓:“混蛋,你忘了大佐閣下的命令?不準對租界開槍。”
“可……可是……”日軍士兵不甘心。
不甘心的不是他一個人,所有衝上天台的人都不甘心,要知道他們可是抱著殺光所有**士兵的心思上來的,結果呢?全跑了。
“少尉,這裡……這裡有條狗。”
不知道誰在後麵喊了一句,樓道口湧出的人往手電照亮的位置看去。
領隊的日軍少尉推開前方士兵往那邊一瞧。
“這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