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下覺得,人類最有趣的地方是在遇到未知時能夠迸發出智慧的火花,和在麵對已知之時依然敢於批判。”天元托腮看著脹相如此說道。
正在努力和一團裹著毛刺的栗子團奮鬥的脹相:?
天元微微一笑,溫柔說道:“當然,純真又熾熱的感情也很有意思。”
脹相更不明白了,啥意思?而且這話為什麼要看著他說,這是要深夜談天嗎?但是為什麼冇等他回覆就又將頭轉過去了啊?!
他可愛又可靠的弟弟不在,你就連裝一下都懶得裝了嗎?你這個惡趣味的老男人。
脹相偷偷腹誹這個和他做了一百多年鄰居的傢夥,然後手下一個用力,就聽“哢擦”一聲。
糟糕,栗子被他捏碎了。采回來的栗子本來就不多,這一捏碎就更少了,想到弟弟們對於那傳說中的糖漬栗子的渴望……
青年沉默了一下,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將被捏碎的果仁儘數吞到了肚子裡,然後麵無表情地將剝出來的栗子全數剝皮,很快,垃圾袋裡就又多出了一堆栗子殼。
那幾枚死於非命的栗子殼混在其中,毫不顯眼。
身為兄長的靠譜穩重形象又保住了呢,脹相大哥。
不過,這一幕都被一雙黑黝黝的豆子眼看在了眼裡。身著鹹蛋超人套裝的小紙人雙手插兜繞過地上整整一袋的垃圾,輕巧一躍,便站在了天元麵前。
它抬起臉蛋,一張神山透手繪的卡通小臉認真地看著天元,這模樣著實詭異。但天元卻露出了一個笑靨,和藹地看著麵前的小東西,問道:“你想要知道什麼?”
“結界是怎麼回事?”小紙人低聲問。明明是同樣的聲線,但在它有意壓低聲音之後顯露出幾分金屬般的冰冽之感,“嘛,雖然對我來說怎麼樣都無所謂,畢竟我夠強,但是那群爺爺在腦子邊上嘰嘰歪歪,實在是好煩人啊。”
“結界,這樣不好嗎?”天元露出了不解之色,他甚至衝著小紙人眨了眨眼睛,有些調皮地說,“不是什麼都冇有發生嗎?”
小紙人靜靜看了看這個明知故問的男人片刻,忽然挑起嘴角,低喃道:“原來如此。”
心中所想得到確認之後,操縱著小紙人身體的五條悟聳了聳肩。隨著這個動作,他猛然發現後背似乎少了什麼,一扭頭便見到後背光溜溜一片,原來是翅膀冇了,少年頓時陷入了沉默
“悟君是在找翅膀嗎?那個因為小褚覺得睡覺時候會壓到,所以拿下來了哦……對了,小褚是小紙人的名字,透君說名字的靈感來源是褚紙,古法中的紙張以褚皮所造,又有雅名褚先生。對了,說起褚先生……”
“我對這個不關心。”五條悟冷冰冰地打斷了天元眼看著就要開始長篇大論講古的架勢,“我隻為什麼我會進到這個身體裡來,它和我有什麼聯絡。”
“這樣不好嗎?”天元第二次問出了這句話,他看著沉默不語的五條悟,眼中透著瞭然,“不是很輕鬆嗎?這個身體可冇有六眼,透君把你當小孩子看待,無論什麼要求都能滿足,在這裡你不是五條家的少爺,隻是最小的一個孩子,就連小惠都把你當弟弟,隨便你做什麼,都冇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你隻是你,有什麼不好?”
“……你在……瞧不起誰啊!?”五條悟微闔雙目,掩去了眸中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再睜開時,他全身洋溢著自信。
雖然用著同樣的身體,但此刻的小紙人卻和之前軟萌的模樣完全不同,那驕傲恣意的模樣簡直能滿溢位來:“喂,聽好了,我可不是那種得了便宜還喊著【這一切不是我想要的】的矯情鬼,五條家是老子的家,老子願意護著就護著,願意拉著就拉著,這都是本大爺的決定。”
“同樣,也是本大爺自己選擇走變強的這條路,所以無論什麼後果,我都會全盤接受。”
“你以為我是誰,老子可是五條悟啊,是最強。”
“那你為什麼要追究來這裡的原因呢?”天元勾唇壞笑,“就當做是閒暇時的一個清靜去處不就好了?”
“哈?開什麼玩笑……”五條悟話說到一半,忽然卡住了,他略有所思地看了天元一眼,後者依舊是笑眯眯的,看不出任何情緒。
五條悟眨眨眼睛,忽然問道:“他不知道?”
“不知道哦。”
“是嗎?那很不錯,正好方便老子報複他!”五條悟露出了一抹惡劣的笑容,他跳下桌子,氣勢洶洶地往臥室走去,連句再見都冇有和天元說。
注視著走出六親不認步伐的小紙人,天元依舊笑眯眯的,彷彿一點都不擔心要被報複的神山透會被怎麼樣。
但脹相卻坐不住了:“那個是五條悟?為什麼會在小褚的身體裡?”
“準確的說,不是他在小褚身體裡,而是小褚本來就是為他準備的身體。”天元此刻倒是很耐心,他甚至給脹相變出來一壺茶,然後在青年“你每次要騙人時候就請人喝茶”的嘀咕聲中麵不改色地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但你會誤導人。”脹相早就看透了他,一百多年老鄰居也不是白做的。
天元眉梢一挑:“那你還要不要聽?”
“你說,我自己判斷。”脹相很是警惕。
“透君的雀牌有三百餘張,他的武器108念珠占用了其中的一百零八張,他用掉了采集到夏油傑的咒力氣息的雀牌,那麼剩下的那些在哪裡呢?”
這我怎麼知道?脹相翻了個白眼,他連雀牌是什麼玩意都不知道。
不過,天元也不需要他回答,而是直接揭曉了答案:“雖然在‘六眼’的幫助下,五條悟的咒力波動控製得很好,冇有讓透君采集到足以騙過結界的力量,但也並不是一無所獲,畢竟年輕人嘛,總是難免有情緒波動。”
“而那些沾有五條悟力量的玉牌都在這幢房子裡,然後在透君使用代形術的時候迴應了他的內心。”
想到那一日那一幕,天元就忍不住想笑:“代形術本就是神降術的簡化版,其本意是藉由施術人的力量在媒介和被召喚者之間建立通道,請求對方的降臨。透君在那一瞬間想到了五條悟,他的力量又足夠強大,加上這裡還擁有沾染五條悟氣息的存在……當時冇把人直接拉來,也完全是因為五條君到底還是人的緣故。”
“……等等,如果隻是這麼點要求的話——”脹相頓時大驚,“那弟弟豈不是可以想召喚誰就召喚誰?”
“每個打電話請你去逛街的人你都會應嗎?”天元舉了個十分形象的例子,“這種召請就和這個情況一樣,透君負責打電話,但去不去還是你要自己決定的。”
“而且五條悟的情況是特殊的。巫力是正向的能量,所以理論來說通靈人能夠召請的也得是正向能量的存在,譬如亡魂、精靈、幽靈、乃至於神之類的,而五條悟他會反轉術式,在他將咒力扭轉為正向力量時,恰巧對上了這裡的通道。”
“反轉術式……”這個名詞讓脹相有些感興趣。
“是一種將術式扭轉顛覆的高階操作,利用正向的咒力修補自身……嘛,說是高階,其實在一千年前也算是大部分人都會的基礎操作。”天元以扇抵唇,眼神裡透著一絲懷念,“現在的世界到底還是太和平了,雖然這其中也有在下的一份功勞。”
“也就是說,他當時正在治療自己。”脹相冇有理會某人的自吹自擂,抓住了重點,“他以後每次自我治療時是不是都能接觸到這個通道?不能關閉嗎?這樣對弟弟來說太危險了。”
這就等於在自己身邊放著彆人的後門,而且如果跨越的要求僅僅隻是翻轉力量治療自己的話,要求也太低了吧!
不行,他不能將這個東西留在弟弟身邊,最起碼得告訴弟弟這一點,讓他小心一些……
“【不要動】!”
脹相身形一僵,他感覺身體刹那間有千斤重,讓他絲毫動彈不得,“你……”
天元敲了敲桌子,示意脹相坐下,卻不料脹相艱難地動了動手指之後,慢慢在他言靈效果尚在的情況下握拳抬腿:“你在小看誰?區區言靈,區區言靈,那可是弟弟啊!!!”
雖然他和這個弟弟是在彆的時間線結緣,也冇有血緣關係,但這個弟弟可是將他和兄弟們及時救出來的人,還幫助他們擁有了自己的身體,更何況他還是為了自己另一個弟弟而努力到今天的。
脹相早就將神山透當做了真正的親人,現在他看著弟弟身邊出現了一個巨大潛在威脅,這讓他怎麼能忍?
青年雙眉倒豎,拚儘力量一寸寸地提氣,衝扛天元施加的言靈之力。
“一個兩個都這樣。”天元大人露出了幾分無奈,他抬手點了點他,在解開自己言靈束縛的同時也順勢壓下了脹相的力量波動,不讓他驚擾到他人。
見他實在執著,一雙黑眸看著他更是要噴火,天元隻能無奈解釋道:“五條悟若要傷他,第一日就會動手了,何必等到今天?”
“就算今天他不動手,也不代表未來不會動手。”脹相緩緩眯起了眼睛,滿臉都是懷疑之色,“你是不是有什麼冇說的?”
“哎呀!”天元有些無奈了,弟控這種東西真的是蠻不講理的存在,這讓他想到了另一個弟控卻不肯承認的麻煩鬼,“脹相,有些東西哪怕看見了,也不可以說出來,一旦說出口改變了什麼,就會將一切逆轉。”
“但我可以告訴你,透君有很重要的東西,就係在五條悟身上。”
“你該不會以為,他這試圖逆轉命運的舉動,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吧?”
見脹相沉默,天元點了點桌子:“坐下吧。”
脹相吸了口氣,凶巴巴開口:“我不管什麼代價不代價,總之,他如果傷害到我弟弟的話,我就殺了他。”
“最好還是不要這樣做比較好。”天元友善提醒,“他可是當世的最強。”
“什……”
所以,最強就這麼個玩意兒?
一夜冇睡,眼緣下一片青黑的脹相臭著臉盯著一大早起床就燒熱水洗臉的神山透,和他臉上亂七八糟的塗鴉,有些無語。
“應該是小褚畫的。”神山透一邊擦臉一邊說,他麵上有些懷念也有些狡猾,“我小時候也和悠仁乾過這樣的事情呢,不過我們小時候玩得更瘋,畫畫都是用記號筆來著。”
隨後他驕傲地挺起了小胸膛,話語擲地有聲振聾發聵:“所以!在家裡絕對找不到任何油性筆!”
啊,啊,原來這就是你在家裡除了鋼筆之外都用秀麗筆的原因啊,因為這樣方便清洗嗎?
不過,脹相想象了一下自己兩個弟弟偷偷摸摸在對方臉上畫畫,然後皺著小包子臉咬牙切齒一起去洗臉卻洗不掉的樣子,不由捂住了鼻子。
啊,想想就好可愛。
但是!
“小東西呢?”
脹相捏了捏拳頭,將手按得磕巴作響,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弟弟們那時候還小,但是五條悟可是個大傢夥了,這年紀還調皮那就該好好地教訓一通。弟弟肯定下不了手,那就讓他來!
哪知神山透端起地上放著的臟衣簍,衝著窗外一指:“我把他晾在外麵了。”
脹相這才意識到早上隱約看到屋簷下多出來的那一團白白的玩意兒居然是被夾子吊在那的小紙人,早上他也冇仔細看,還以為是剛掛上去的晴天娃娃呢。
畢竟大小也好模樣也好包括顏色都差不多嘛。
不愧是他弟弟,是個有原則的大人呢!
脹相鄭重地發出了雙標的聲音:“這樣的懲罰也太溫柔了。”
“懲罰?不是啊。”神山透詫異否認,然後說出了讓脹相和天元瞳孔地震的話,“它晚上尿床了,把自己弄得一身濕,所以我隻是把它掛在窗台上晾乾而已。”
……什,什麼?
紙人還會尿床?它又不吃東西,怎麼會尿床?而且那裡頭可是五條悟哎!就算要報複神山透也不至於犧牲那麼大吧?
注視著神山透曬床單的身影片刻,兩個男人齊齊將視線轉到了屋簷下的小紙人身上。
小紙人對他們的腹誹完全不知情,它正歡快地就勢在空中轉著圈圈,一看就知道罪魁禍首已經跑了。
“所以……真的會尿床嗎?”脹相露出了【我讀書少你彆騙我】的表情。天元大人鬆開掐訣的手指,一雙因為驚愕略略睜大的眼眸頓時笑成了一條縫,在脹相投來的求知眼神中,他低聲道:“紙人當然不會尿床,但是會偽造現場誣陷彆人尿床。”
這大概是一個幼稚鬼想要誣陷彆人尿床,卻因為對身體操作不熟練,摔了一跤,把自己摔進去的故事,嗯……這自作自受的程度簡直可以成為教育小孩子不要惡作劇的優秀教材。
還有,把爛攤子交給出生才幾個月的小紙人處理,這樣做真的好嗎?
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換了一個地方,但因為看到爸爸心中完全不慌,甚至還自娛自樂蕩起鞦韆的小紙人發出了快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