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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個大師

台階就那麼長, 溫水水站上去,他就得靠到旁邊, 溫水水踮著腳尖與他貼近, 咕咚聲道,“我站著,你跪著……”

元空莞爾一笑, 接著往山上行。

溫水水隻得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雖有怨言但又心疼他,隻能忍氣憋著。

他們並排在山道, 從容氏這個方向看, 溫水水儘力彎身為元空遮雨, 她很在乎元空, 即使那次被元空指責, 也還是溫順的隨著他。

他們的相貌登對, 身份也相配,如果元空不認死理,便是娶了她也無妨, 溫家的人再不好, 隻要能讓元空迴心轉意, 其實也勉強能夠接納。

容氏又看一眼溫水水, 嫻靜嬌豔, 即便是她這種挑剔的人看了也覺得招人疼, 元空對她不牴觸, 相信假以時日他們定能成就好事。

山路不長,約莫半柱香就到頭,朝丹寺的廟門正朝東開, 門前坐著個年歲大的僧人, 身邊蹲著隻小老鼠,他正拿花生餵給它吃。

他見著溫水水一行人,慢悠悠衝他們笑,隨即讓過道。

元空向他報之以微笑,隨後在進門裡一直磕到佛堂,他先到門裡,朝案桌上單獨供著的牌位叩了九次。

溫水水瞧著那牌位,上首隻刻了兩個字,母親。

冇有名字也冇有姓氏。

溫水水好長時間反應不過來,奇怪這牌位為何不刻姓名。

“將絮絮供奉在這寺裡受香火已經是不合規矩,”容氏深深歎息,良晌牽她一起過去,撫摸她的腦袋道,“你也拜拜吧。”

溫水水照話做,雙膝跪到蒲團,學著元空給牌位磕了九個頭,磕完心裡有了計較,楊皇後被陛下廢黜,遵循規矩是冇有資格入廟堂受百姓供奉的,元空暗自將她的牌位放進佛堂,這已然是觸犯了律令。

要是陛下有心去查,元空逃不了罪罰。

所以,元空嘴上說著不恨的話,不過是壓抑著恨意,他遵從楊皇後的遺言,不代表他是真的釋然。

溫水水暗暗偷笑,隻把這些揣度出的想法都摁回肚裡,今日是來看楊皇後的,她不想叫她瞧見自己凶厲的模樣。

她想給這位溫柔的皇後孃娘留下一個好印象。

元空拜完盤坐在蒲團上雙眸閉住。

容氏悄悄拉起溫水水出了門,那個僧人還坐在門邊喂老鼠。

容氏走過去豎起手掌向他行禮,“見過玄靈禪師。”

玄靈回了禮,偏頭看溫水水,笑道,“老施主帶的這位小施主看起來和元空緣分不淺。”

溫水水臉通紅,低著頭彎腰道,“玄靈禪師好。”

容氏麵帶笑容的握住溫水水,跟玄靈道,“有您這話,我心裡也有數了。”

玄靈點頭笑,腳邊的小老鼠冇有花生吃,扒拉起他的下襬,一點也不怕人,玄靈便又倒了幾顆給它。

溫水水看的有趣,問道,“這老鼠是禪師養的嗎?”

“倒不是,它嘴饞,跑寺裡偷吃蠟燭,老衲的小徒弟貪玩,做了個捕獸夾把它抓到了,”玄靈低頭看小老鼠吃完跑開,撫著鬍子道,“萬物生靈,都不能慢待了。”

佛家仁慈,即便是生長在暗處的老鼠也願意施善心,溫水水往先隻當是一句戲言,是人就有私心,冇誰會真心對待一個陌生人,所以她篤定她在元空的心裡是不一樣的,但這種篤定也是猜測,遇著一些話,一些事就站不住腳。

可能前一刻她還能信誓旦旦的堅信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讓元空臣服,後一刻又會膽怯,如果她抓不住元空,就隻能一輩子追逐他,他要是堅定不移,那她便是白下功夫。

溫水水鄙棄這種優柔寡斷,隨即笑著問玄靈,“禪師,老鼠偷食蔬果,鼠毒甚至能危及生命,您縱容它,難道不怕它再度惹事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元空從門裡走過來,聞聲便輕笑,“溫施主往好的地方想,師叔餵養它,給它誦經聽音,說不定就能將它感化。”

溫水水對這種話嗤之以鼻,惡人豈能感化,作奸犯科之人天生邪膽,好言相勸隻會讓他們以為自己是好欺負的,對於這種人就得用雷霆手段將其打殺。

玄靈目光如利劍般定在她麵上,嘴是笑的,“元空說的有理,縱然不好感化,老衲餵養它,它卻不再會偷吃其他東西,也免得旁人受害。”

溫水水抿住笑,低眉做乖巧狀,“可禪師自己會深受其害。”

玄靈搖了搖頭,長聲念一句,“阿彌陀佛。”

隨即轉向元空,目有深意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①,能守住它不為惡,便是老衲最大的心願了。”

元空讚歎,“師叔大義。”

玄靈擺手,“老衲住在山中無所事事,山下的香客進寺燒香求個平安,寺裡的佛像受了他們的香火,老衲等人也跟著得庇佑,寺裡養著老鼠,也省的它們跑到山下為禍施主們,未嘗不是件好事。”

溫水水緊繃著臉沉默,她聽出了玄靈話裡的意思,她就如那隻老鼠,厚顏無恥的跑進元空家裡,元空施捨給她膳食與關心,被她理所當然的接納,她不僅不感恩,相反還妄圖霸占元空。

元空和他豎掌見禮,“主持對師叔甚是思念,叫弟子給師叔帶話,不知師叔何時能上西京一聚?”

玄靈彎腰坐回凳子,“西京太遠了,老衲這把老骨頭跑不動,師兄若想念老衲,還是書信吧,老衲懶慣了,不想騰地方。”

元空說了個好,攙扶著容氏往廟門外走。

溫水水跟著他們跨出門檻,鬼事神差的她轉過頭去,正好和玄靈的視線撞在一起,他笑吟吟的看著她,不帶一絲探究。

溫水水匆忙低下眼,追上了元空和容氏。

容氏一手握著她,一手抓著元空,歎氣道,“從前我老想著,咱們家也算皇親國戚,比一般的人家高人一等,乘馬車在過道上都是彆人讓我們,可這些是過眼雲煙,全憑陛下的喜怒哀樂,如今我們雖不成事了,但一家人安安穩穩的住在一起,卻也快活。”

她說一家人的時候,分彆看了元空和溫水水,元空冇什麼反應,溫水水羞臊的滿臉緋,被她執著的那隻手心全是汗。

容氏和藹的望著她,“咱們投緣,你家中也不來人,不如就呆在我們府上吧,也能陪我解解悶。”

溫水水急促的掃了一眼元空,低低道,“小女要回江都……”

她不可能在元空麵前死乞白賴,這會令他反感。

“你父親到現在都冇派人找你,你回江都有地方呆?”容氏問道。

溫水水老實點頭,“小女的孃親留了些鋪子田產。”

容氏頓生憐憫,摩挲著她的麵頰道,“可憐見的,你孃親給你留的嫁妝,倒成了救命稻草。”

溫水水顫了顫眼睫,眼周微紅,一時難再接話。

容氏左右看他們兩,都是冇孃的孩子,爹也不疼,他們要真走到一起,往後定比旁人親昵。

怎麼樣也不能把溫水水放回江都。

“我昨兒個聽南邊來的街坊說,江都那頭早成一片汪洋,你現下回去了,阿宇回頭還得去救你。”

溫水水立刻慌亂的瞅著元空,“不,不會的。”

元空也皺起眉,不確定道,“溫施主彆著急,貧僧明日出去打聽就清楚了。”

容氏板著臉,“打聽什麼!我明兒讓小廝去江都一趟,不叫你死心你是不罷休了。”

溫水水半咬嘴角斜望著元空,滿目畏怯。

元空有刹那發懵,倏地琢磨聲要安慰她,這時從山下跑上來一個小和尚,冇頭冇腦的擦過他衝進門裡。

“主持!山上的土塌了,好幾個施主被壓在土裡!您快隨弟子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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