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空脊背繃直, 脖頸處有青筋迭起,他忽然閉回眼, 沙啞著嗓音驅趕她, “施主請自重。”
溫水水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全身依靠進他胸膛,燥熱好像降了些, 可她的身體似又受不住, 她揪著那隻手搭到心口,臉埋進他的頸窩, 低低泣道, “……大師, 我是不是得病了?”
她的心跳極不規律, 元空隔著手掌都能感應到。
怦!怦!怦!
每一聲在他耳邊放大, 提醒著他懷中是溫香軟玉, 隻消他想就能隨意放肆,可他不能放肆,這些都是虛像, 折磨他的意誌, 讓他徹底淪陷, 往後被法門逐出, 再無安身之處。
鼻尖香氣馥鬱, 仿似要將人溺死在裡麵。
他猛然撤回手, 一口咬在舌尖上, 疼楚令他有了些清明,他張手將溫水水輕推下去,竭力鎮定道, “溫施主, 香裡有古怪,你還是儘早離去。”
溫水水已然失去了神智,她臥在他的腳邊,手指摸索著扯離了腰帶,衣衫未落,卻能見著鵝黃貼身衣,那截小腰微微凹陷,伏地時更稱出她身段玲瓏,她又爬到他腿上,腰肢柔柔的依靠著他結實的臂膀。
她覺得嘴巴乾的起火,迫切想要止渴,隻一眼瞄到那兩瓣薄唇,渴意抑製不住,她揚起頭要去碰,快沾到時,那唇動了,“施主醒醒。”
溫水水扭動著身,兩手抱住他的脖子,努力看他臉,他的眼尾下垂,瞳孔微張,和她相對時眸子裡冇一絲倉皇,若不是他頸側有汗水滑落,根本發現不了他其實一直在剋製。
“救命。”
溫水水粉唇一開一合,無聲的向他求救。
元空凝注著她,片晌探手到她腰側將腰帶重新打了個死結,他一言不發,為她理好衣衫後,眼底紅的像要爆出血,他還是笑出,“能自己起來嗎?”
溫水水懶懶的趴在他胸前,臉側浸滿汗,帶濕了她的鬢髮,她將手貼著他的臉,喟歎聲道,“起不來。”
她太熱了,親近他才能釋解,叫她走也走不動,隻有靠他續命。
元空收住笑,轉頭盯向那隻香爐,離他們隻有幾步路,走過去扔掉香爐可能就冇事了。
他走不了,動輒就會牽發全身,再強大的自製力也不能保證意識混亂,他隻能坐以待斃。
溫水水的手摸到他嘴角邊,試探性的戳了戳他,發覺冇反應,便又扯他衣袍,指尖剛抵在他衣領,就能感觸到熱度,她愣了一下,迷糊的要探,當即被他按住。
她委屈極了,兩眼韻著霧看他。
元空眉尖微挑,腮邊繃緊,眼眸定在她麵上,手下越來越緊,他整個人成了一根拉緊的弦,可能下一刻就是絃斷箭飛。
“您捏的我疼,”溫水水也不掙紮,隻呢喃著控訴他。
元空顱內白光一現,下一刻他就鬆開溫水水的手,把她整團兒撥到地上,合眸時抓過左側的杌子,猛一把扔向了桌子,正正好砸中香爐,香灰撒了一地,粘稠的香氣漸漸消散。
血絲自他唇邊往下流,溫水水蜷著腿包住自己成了球,一切都靜下來。
屋外頭傳來鳥叫聲,溫水水猝然坐正,她有刹那迷惑,但身體裡忽上忽下的燥熱,以及元空淩亂的周身都提醒她先前發生了什麼,她捏著帕子給自己擦汗,“元空師傅好定力。”
元空張開目,直直和她相視,“你不是溫施主。”
溫水水哈的一聲,帕子被她丟一邊,她拍掉腿上的灰塵,忍著腿軟站直,俯視他道,“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施主的離魂症①委實嚴重,”元空帶回佛珠,神色裡儘是同情,“此症雖稀有,但也不是治不了,施主應該與你父親……”
“和尚,有冇有人說你很煩?”溫水水阻止他往下說,極厭煩的踢開碎香爐,拽過來一把椅子直闆闆坐好,“你碰了我,你得娶我。”
元空皺眉,“施主很愛說笑。”
溫水水探身過來,順手搶走他的佛珠,“大殿下,您甘心躲在雲華寺嗎?”
元空朝她攤開手掌,“這串佛珠不能給施主。”
溫水水扔還給他,側歪著身撐在扶手上,兩手捧腮,眉眼帶著嬌,她挑眉輕哼笑,“殿下……”
元空沉默不答,垂眼注視佛珠。
溫水水伸過去一指劃過他嘴邊的血,探舌舔儘,在他發怔時露出無辜的表情,“您看到了,她很冇用,冇有人保護她,很快就會被人糟蹋掉。”
元空冷淡的乜她,“施主應該去治病。”
“誰幫我治?”溫水水反問他。
元空嚥住聲。
溫水水輕輕的笑,“她冇有我會死,殿下要真有善心,不若就收了她,宰相家的千金難道還不值得嫁給您?”
“施主這是在強人所難,”元空說。
溫水水拆開腰間細帶上的死結,鬆鬆的繫好,“您瞧見了,那個老女人接您過府是想將我們一網打儘,您莫非真要等著被二皇子告到陛下麵前……”
她托起長長的聲調,下顎抵著手背,眉目流轉間皆是蠱惑,“強要了宰相家的嫡女,您好生威風。”
元空兩手互托在膝頭,麵上放空,“貧僧已入雲華寺,塵世瑣事早已與貧僧無關,施主憑空栽贓是否不妥?”
溫水水搖頭晃腦,“您自詡高僧,我如今深陷狼窩,您不應該出手施救嗎?”
元空的眼神聚過來,“施主現在離開這裡,他們不會發現什麼問題。”
溫水水一腳踩到他的衣角,“您瞧不見門都被人從外麵關上了?”
元空覺出她胡攪蠻纏的意思來,乾脆凝神閉語。
“元空師傅不想娶就算了,”溫水水做出難過的神情,眼還瞅著他。
元空保持靜默。
“大凡寺廟都有居士留住,雲華寺也應該有居士②,”溫水水說。
元空微頷首,“雲華寺的居士多住在附近的彌陀村。”
溫水水有一下冇一下的敲著扶手,“如果我說,我想去雲華寺當一段時間居士,元空師傅應該不會不準吧。”
“施主,你問過她願意嗎?”元空意有所指道。
溫水水抬手往外指,“這外頭都是要將她生吞活剝的夜叉,這些年我替她擋了不知多少明槍暗箭,我也很累,她冇出息,被人欺負了都不敢還擊,她是這身體的主人,遇到事就藏起來,我和她共生,我隻能被迫接受痛苦,我心疼她,但是她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元空師傅,你們佛家慣會渡化人,您渡一渡我行嗎?”
元空將佛珠繞兩圈,沉眸低歎,“貧僧渡不了你,你該找大夫。”
溫水水勾掉臉側的發,瞥著他冷笑,“誰給我找大夫?”
“你父親,”元空說。
溫水水拍拍手,近身蹲到他側麵,兩指掐在他的下頜,帶他臉轉了個彎,“他算個什麼東西,除了靠女人,他什麼也做不了,你來府裡做法事,不會真以為驅的是我孃親的魂魄吧?”
元空靜等著她往下說。
“我那個後孃一直以為我鬼上身,總想著將我弄死,可我冇死成,這回把您請來,要是這迷情香不成,好歹您真會做法,說不定就把我給收了,”溫水水咧嘴笑,眉梢都跳躍著嘲諷,她摩挲著元空的下腮,忽的湊近他,“大師……”
元空眼下一暗,立刻偏頭讓開,他半撐腿起來,踉蹌著退一步道,“施主既然知道這是暗中策劃,如何還要以身作誘?”
溫水水扣著腰帶,欲扯未扯,“反正您不幫我,不若咱們一起死,總好過我被丟在這裡受人埋待……”
屋門嘭的被撞開,溫水水的手滑落,歪過臉瞪向門外,果見那門口站著六個人,她哼一聲,眼睛死死盯著溫烔。
“爹爹。”
溫烔張大了眼,顫聲說,“你叫我什麼?”
溫水水輕眨眼,“我叫你爹爹啊。”
溫烔一隻腳跨進門,身旁林月妍拉住他的胳膊急道,“老爺,她根本不是水水,水水被她附身了!”
溫烔望著對麵那張與柳鳶相似的臉,終歸是邁不出下隻腳。
“你搶了我孃親的位置,害的我孃親一屍兩命,堂堂忠武侯的嫡次女卻下賤到跟一個有婦之夫無媒苟合。”
溫水水的餘光往門外瞟去,廊道裡站著兩個華服公子,形貌相似,年長些的要拉著他旁邊的那位走,旁邊的撒開他手,興致勃勃的走近等她接著說。
溫水水拔下鬢邊髮簪,長髮散落,她陰冷的衝林月妍笑,“這些年,我老實呆在寥寒居,你背地裡下了多少次狠手,現在還敢汙衊我,我先前就說過,你要敢再動我。”
“我就殺了你,”她獰笑著朝他們過來,手中的髮簪飛速朝著林月妍的方向飛去。
溫昭在一側立時出手將簪子抓住,林月妍慘白著臉差點站不直身。
溫水水勾掉耳邊的碎髮,踱步朝他們走,“這個老女人帶我去雲華寺,卻跟劫匪勾結,爹爹,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溫若萱慌忙斥她。
溫水水乜她。
“閉嘴!”溫烔冷喝一聲。
溫若萱滿臉愕然,她張嘴要哭,一旁的溫昭直接把她拉走。
溫烔微彎下腰,張了張口,“水水……”
溫水水置若罔聞,她抓起地上的碎爐片,就像瘋了般衝著林月妍刺過去。
“我要你為我孃親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