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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

這日, 豔陽高照,透過尋雁堂二樓大敞的窗牖瞧去,掌櫃瑤娘正在教那五個繡娘新的針法繡樣, 腰肢婀娜,纖腰嫋嫋。

因著她教的針法很是艱難, 不似旁的繡法那般千篇一律,故而尋雁堂的繡娘也不是誰人想來當便能當得的, 學得會那些繞人的針法還不算,還需是通過了掌櫃所出的試題, 方可。

隻一點, 寡婦優先,家中困難的女子優先。

尋雁堂掌櫃竟是個寡婦,初初眾人小心試探問詢,掌櫃卻不曾反駁,久而久之, 這個事兒便這麼傳開了。

城中新來了一位嬌俏的小寡婦, 這讓街坊四鄰那些多嘴的長舌婦人如何能歇。

初時, 如何難聽的話都能說得出口,隻道不知是從何處來的小騷蹄子, 說話輕軟噥噥的全然是魅惑人的那一套。

可因著瑤娘那招繡孃的規矩, 又因著瑤娘待人委實遵善,平日裡又不曾與誰人結下梁子。

原這世上,女子本就不易,守寡的女子,更是不易,守寡開繡坊自謀生路的,更是難上加難。

這般兩個月下來, 眾人纔對瑤娘摒了偏見,心生敬佩。

這廂瑤娘教了一陣,複回了她一人專屬的繡桌上去,撚弄了金線,又抽了兩根銀絲相纏繞,這才覆在那硃紅刺金百福衣衫上頭穿針引線。

身旁有個女使叫翠兒的見狀,上前來,“瑤娘,這打籽繡您先頭教過她們了,不若讓她們來罷,您去歇著。”

刺繡這事兒,原說難也不難,說易也不易,隻不同的繡娘手腕拉針的力度皆不同,落針的習慣亦不同,故而就算繡樣一樣,可繡出來的東西還是會有差彆。

這件衣衫既由瑤娘起了手,便再不會假手他人。

瑤娘朝那翠兒含笑擺了擺手,便複低頭走著針線。

這件衣衫她熬了幾個大夜 ,如今就剩幾個收尾,隻是要將結頭隱去,甚是麻煩。

約莫一個時辰後,瑤娘匿好最後一個結,剪了餘線,這才微微舒展了手腕,這件攢金絲百壽衣

衫便亦算好了。

-

翌日下午,纔剛用過吃食的辰點,尋雁堂內眾人正是犯瞌睡犯懶的時候,便聽得有人跨步入了內,隨即是一聲清脆的聲音。

“掌櫃?”

瑤娘正伏案理賬目,聞言抬了眉眼,正是東珠,忙看了座兒,又吩咐身旁的女使,“快些去拿兩碗酸梅湯來。”

東珠麵上羞赧,“叨擾掌櫃了,不知我有無來早呀?”

聞言,瑤娘隻道不曾,“今早兒我正將衣衫繡好。”

說罷,複轉身吩咐旁人將那內堂的八寶描金奩子拿出來。

東珠自然是連連道謝,“不知掌櫃如何稱呼?”

瑤娘掩唇一笑,“喚我瑤娘便是。”

不多時,兩碗酸梅湯便端了上來,東珠複又一謝,遂端起一碗至於阿大手邊,這才低頭尋著自己那碗飲了。

不多時,奩子教拿了出來,瑤娘將其置於東珠跟前,小心翼翼地打開,入眼的便是一件硃色刺金百壽衣衫,上頭的百壽字樣因著摻了銀絲,故而遠瞧著是流光溢彩,湊近了一瞧竟是懸於衣衫上頭的。

東珠原是不懂刺繡,隻這般瞧著亦是讚不絕口。

最後臨出門了,又挑了塊刺繡的帕子,付了銀錢,這才走了。

-

這日晚,原是梁王府老夫人大壽,想來是派了人上街發了銀錢紅包,街上一時眾人齊賀熱鬨非凡,那恭賀的聲響竟能傳到結尾尋雁堂處。

瑤娘瞧著堂內眾人翹首以望的模樣,便心照不宣地吩咐早早落了門,放了他們去梁王府門口湊熱鬨去。

自回了內院蓮步纖纖上了二樓,待入了臥房反手闔上門,行至妝屜前坐定,瑤娘對著銅鏡,才緩緩摩挲著麵頰邊緣,將貼於麵上的一層易容的物什小心撕了下來。

繼而露出一張色羨雲霞的麵容來,正是賀瑤清。

隻見賀瑤清卸了妝發,遂起身淨了麵,擦洗了身子,便早早爬上床榻。

今夜外頭熱鬨非常,隱隱約約的賀喜之聲,層層疊疊的走馬舞燈之聲不絕於耳,倒叫人一

時睡不著。

那日賀瑤清瞧透了李雲辭的把戲,文書戶籍一概不曾拿,那包袱中的銀票碎銀賀瑤清原亦是不想拿一分,可想到若她身無分文,怕是寸步難行,故而最後隻拿了二兩碎銀用於後頭買娟帕與絲線。

因著身上銀錢不多,初初不過是尋了一家客棧便宜的廂房落腳。每日在屋中,隻拿三兩個包子與清湯茶水就著用下,待繡了幾方帕子,複去尋了蘇掌櫃賣了,這才賺得了第一桶金。

漸漸手頭寬裕了,又女扮男裝去了花街柳巷尋了老鴇子,隻說出銀子讓她幫忙弄份假的戶籍來。

那老鴇子初初是不肯應,這樣的事體若是被查了可是要吃官司的。

賀瑤清倒不曾用強,因著是女扮男裝,故而隻絮絮說家中娘子因著冇有戶籍日子艱難,出門在外難免要吃兩句話柄頭,複又拿出好些銀錢。

那老鴇手底下的姑娘原有好些便是買來的,假戶籍信手拈來的事體,先頭不應,一來是怕官府來釣魚,二來麼,這樣的事本也隻是為著方便自己。

隻聽著賀瑤清情真意切,出手又是大方,這才忸怩著應下。

如此,有了戶籍身份,這纔在街尾租下一個鋪子,開了尋雁堂。

-

賀瑤清在床榻之上微微翻著身,雙眸半闔半掀,腦中思緒翻飛,幾日前東珠的出現,委實教她心亂不已。

既是因著驟見故人的感懷,又因著怕教東珠認出她來,若被李雲辭知曉又待如何。

可轉念一想,那日在河邊,原就是李雲辭讓她走的,二人早就兩訖,便是讓他知曉了又如何?

她不過是再不想與從前的事體有半分瓜葛了,如今這樣的日子,她再不用似上輩子那般依附心思難度的藺璟,或如這輩子那樣倚仗李雲辭的喜怒過活,而又能幫助城中一些日子艱難的女子過活,再好也冇有的了。

月影嬋娟,伴著漸漸隱去的歡笑恭賀之聲,賀瑤清緩緩闔了眼,這才兀自睡去了。

-

這廂梁王府,因

著老夫人秦氏的壽日,如今正是高朋滿座、儀衛甚盛之態。

府內,突厥月處部早早派了使臣來送賀禮,其他在場者多是家臣,張謙、陳觀瀾、許琮等不一一細表。

老王爺逝世已一年多,已然出了頭喪,可到底還不曾出三年的熱孝,故而府內並不曾掛多喜慶排場,隻行事排麵皆以施善為本。

從傍晚起,早間在先頭施粥處另加了兩個粥蓬,今日去領粥者還能另外領三十文銅錢。至此,待晚間時梁王府府門外有許多自發前來賀壽的民眾,於長街朝梁王府叩拜向秦氏口獻敬詞。

秦氏感念,又吩咐人去府外發放了銀錢紅包,隻入府來賀壽之人,待眾人敬賀之後,秦氏吩咐李雲辭,將眾人呈上的壽禮皆退還了去,心意到了便好了,李雲辭應下。

秦氏在上座,李雲辭立身於秦氏左手下方,李宥站在李雲辭身側。

李宥已回來好些日子,初初來時公務不斷,近來才得了閒。

今日秦氏大壽,故而帶著李行澈李念柔來給老夫人請安賀壽。

李行澈愈發穩重,儼然是一個小大人一般,李念柔亦是愈發乖巧可愛,二人湊在秦氏跟前,讓秦氏忍不住酥了骨頭開懷大笑。

今日王妃不在,知內情之人自然不會多言,不知內情者隻當是去了老宅休養身體。

李雲辭望著眉開眼笑的秦氏,麵上掛著淺淺的笑意,正這時,聽到身側的李宥輕聲說與他。

“屬下前幾日才得知,王爺竟將李誠如貶去做了守城門的馬前卒。”

聞言,李雲辭麵色沉沉如水,隻唇口微啟,“巡防統領之職,他委實勝任不得。”

“先頭王爺遇刺那回,還有日前沾既扮作商隊混入城中,若冇有李誠如的瀆職,想來不會那麼容易成事。”

“可這般大起大落,怕是會狗急跳牆。”

聞言,李雲辭沉眉道,“他那樣的身手,做守城的馬前卒自然是大材小用,隻他犯下這樣大的過錯,先頭不曾罰他,隻望做到心中有數,可如今再二再三,雍州城佈防於旁人來

說如同虛設,若再不重罰,讓旁人心下如何作服?”

頓了頓,複道,“若是做得好,再慢慢升回來便是。”

李宥點頭應是。

正這時,東珠手捧八寶描金奩子,麵上是洋洋得意之色,“姨母旁的壽禮可不收,隻我這一件,是萬萬要收下的,我為著這件壽禮,頂著毒日頭與阿大二人拍了好長的隊伍纔買到的。”

秦氏聞言,亦是來了興致,笑道,“是什麼物件,竟還要曬著日頭排了隊伍纔買到,你慣是愛吃的,莫不是街頭的桂花甜糕不曾?”

東珠羞了麵,隻道姨母又笑話她。

秦氏吩咐趙嬤嬤將奩子拿至跟前打開一瞧,當真是喜不自勝。

衣衫上頭的壽字竟各個懸於上頭,燭火映著金線,驟然瞧去,隻歎世間少見。

眾人見狀,皆上前來瞧個究竟,一時讚歎聲不絕。

今日賀壽之人,不乏家臣家眷,婦人們上前瞧過,自然是讚不絕口。

“這是哪家的手藝,天爺呀這衣衫可不就如本子裡頭的□□一般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呀,想來也隻有咱們老夫人能穿得了。”說話的是張謙家的內眷。

隻她一言,眾人皆笑開了,又有人和道,“我瞧著手藝,便也隻有尋雁堂的掌櫃有這個本事了。”

“哦?尋雁堂?”

“那繡坊不接急單,每月又隻月處那幾日定量接幾單,想來表小姐頗費了工夫的。”

那頭東珠擺了擺手接過了話頭,“隻要姨母歡喜,東珠皆做得的。”

秦氏朝東珠頷首,眉眼皆是笑意,“姨母自然歡喜,再歡喜也冇有的了。”

眾人這般你一言,我一語的,亦引了在另一旁的李雲辭與李宥的注意,遂上前全當是瞧了稀奇。

隻一眼,李雲辭卻陡然愕住。

兩月來再掀不起波瀾的一顆心驟然狂跳了起來。

旁人或許不識,隻當初在陳氏家中那樣久,看著賀瑤清在他床榻邊繡了那樣久的帕子,如何認不得上頭的針法。

一時間麵上哪裡還瞧得麵沉如水,

隻眉頭緊蹙,垂在身側的手亦緩緩握緊成全,骨節發白,身形亦是搖搖欲墜險些站不穩。

秦氏當即瞧出了異樣,隻問李雲辭可是有恙。

李雲辭回過神,擺了擺手,隻道無礙。

遂退至一旁,心下是百轉千回。

會是她麼。

-

秦氏向來是早眠的,這番歡鬨過後,乏意襲來,故而待戌時末時,便由趙嬤嬤攙扶著先回東院歇息了。

待秦氏走了,眾人又嬉鬨了一陣,這才一一拜彆。

李雲辭吩咐李宥、張謙替他迎來送往,自己轉身入了內院。

夜漸深,東珠亦起了睡意,隨即往東院去了。

才下了迴廊,行至甬道儘頭,不想被人一把拽住了手腕至跟前。

東珠當即大駭,正要大喊阿大。

卻聽到那黑影赫然開了口。

“鬼叫什麼,是我。”

廊下雖點了燈,隻如今揹著光,東珠隻瞧見一個黑影,待聽到了聲音,才長舒一口氣,隻因著賀瑤清的事體,東珠已許久不曾與他說話了,如今亦是冇好氣得甩開手,滿臉的不悅。

“阿兄有話說便是了,動手作甚。”

聞言,李雲辭心下也不惱,他知曉東珠因為賀瑤清心下不愉,麵上訕訕道,“我纔剛在前頭聽你說,那件壽禮是出自尋雁堂?”

東珠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是又如何。”

“尋雁堂在何處?”

望著李雲辭那麵露焦急之態,東珠心下微動,“就在城中街尾,可是有何不妥?”

“內裡繡娘你皆見過不曾?可有相熟之人?”

李雲辭這話問得好生奇怪,她去買衣衫,見人家繡娘作甚,隻道不曾。

李雲辭也不與她多言,轉身喚了乾方,從後院出了門。

阿二自那日後便告了假,李雲辭後頭才知曉原是阿九有了身孕,頭三月最是要緊,李雲辭心下一時悵然,當即應了阿二,又吩咐人送去了好些補品吃食。

-

李雲辭、乾方二人策馬出了後巷,隨即上了主乾道,

一路往街尾去。

如今時辰漸晚,街上不過零星幾個人在閒逛著。

待至那尋雁堂門口,便見店門早早闔上了。

李雲辭翻身下馬,正要抬手拍門之際,心下卻陡生那近鄉情怯之感,複緩緩收回了手,又向後退了三兩步,仰麵瞧著那二樓謔開的窗戶縫兒,那裡已然不曾有燭火,想來人已睡了。

李雲辭低喃,“罷了,明日再來。”

繼而又上了馬,策馬往梁王府去了,隻留下在風中淩亂的乾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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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賀瑤清早早起了身淨麵,坐於銅錢前貼好易容的麪皮,如今俞嬤嬤不在,故而隻綰了一個簡單髮髻,發上簪一隻和田玉蘭簪便作罷了。

尋雁堂內不曾有夥計,皆是女子,隻女使也不是近身伺候賀瑤清的,隻負責店內的灑掃。

賀瑤清下樓時,翠兒已在擦著櫃檯,隻等著她來開門。

見著賀瑤清,翠兒忙粲然一笑,“掌櫃的,早啊。”

賀瑤清盈盈一笑,吩咐開門罷,繼而去了內間飲茶。

翠兒應了聲,放下抹布行至門前,撤了門閂,不想剛一開門便見門口站著一男子,身量高大,教人一時不及應,隻慌忙驚叫了一聲。

內裡賀瑤清聽到動靜,隨即掀開幕簾出來,口中問詢道,“怎的了翠兒,是誰人來——”

不想行至外間,話還不曾說完,便見著了立身於門口那人,身穿深色襴袍,英姿勃發清風霽月,不是李雲辭,還能是誰人。

那頭翠兒聽著聲音迴轉過身來,“掌櫃,原是來了客人,隻不曾想到今兒不是月初,這樣早便有人來,故而失禮了。”

說罷,退開身子,讓外頭的李雲辭跨步入內。

賀瑤清麵上正是怔楞之際,見著李雲辭朝她望過來更是心慌得不行,隻慌亂過後,便想來她如今的模樣,李雲辭合該是認不出纔是,這般想著,心下才稍安。

卻不過一瞬,心內便升起隱隱的膩煩厭惡之感,麵上卻還是掛了不達眼底的笑意,上前盈盈一拜

“這位郎君,可是來買繡品?”

“隻這樣不巧,我們店內的繡品皆需月初才定才行呢,不若下月再來?”

這話讓身旁的翠兒都一時有些詫異,她們店鋪繡樣搶手,隻待客皆是有禮之至,從不輕易得罪人,可如今這言語中的驅趕之意儼然呼之慾出,當真教人不明所以。

-

那頭李雲辭,在見著賀瑤清的第一眼,饒她眼下易了容貌,還變了聲線,卻不過是一個對視,已將她認了出來。

他如今

一時心內猶如被擲入千斤巨石,驚濤駭浪翻滾,那兩月來的渾噩好似在這一刻皆有了歸處。

眸中熱意漸起,唇瓣亦微微顫抖了起來。

他隻想上前去將她擁入懷中,告訴她先頭皆是他的不是,他不知她的艱難,不知她的委屈與舉步維艱。

可人就在眼前,李雲辭又陡生愧怍之感。

她遠比他想象中過得更好,她開了鋪子,自養了人,做下了這樣一番家業。

想起那個包袱中不曾少的銀票,隻當她是身無分文卻能做至今日的境地,當中不易,又有誰人能說得清。

瞧著她蓮步纖纖上前至他跟前,隻裝作認不得他一般菱唇輕啟要將他轟走。

李雲辭倏地氣餒,隻讓他走,是斷然不能。

遂全當方纔之言皆不曾聽見,徑直入了內,“我來定下個月的繡品,銀錢上頭皆是好說。”說罷,自尋了一張椅子坐下。

隻饒是麵上如何鎮定,話出口仍舊有些幾不可聞得輕顫。

賀瑤清見狀,心下隻歎從前竟不知這李雲辭是這般厚顏無恥之尤,是她方纔的話說得不夠清楚麼?

複掛了笑意,眼眸低垂,“原也不是為著錢多錢少的事體,隻店中的規矩就是這般,若人人皆如郎君這樣,這月便花錢將下月的繡品定了,於旁人來說,可是不公?那是砸了我自己的招牌。”

“郎君若是喜歡咱們尋雁堂的物件,下月初差人來買便是。”

賀瑤清低垂著頭,從始至終,李雲辭隻瞧得見

她長長的眼睫隨著聲調一下一下如蝴蝶展了翅一般撲閃著。從前在府中時,她與他說話時便是這樣,垂眸輕聲低語,饒她現下轉了聲線,可語調聽來便猶如從前那般輕囀低儂得好聽,似林間甘泉叮咚悅耳,一聲一聲化作潺潺流水彙入心尖,撫平他眼下不為人言的淒入肝脾之感。

那頭翠兒不知在何時入了內間端了一碗酸梅湯出來,置於李雲辭跟前,“這位郎君快用些咱們店內的酸梅湯罷,最是解暑鎮渴,原是我們掌櫃親手做下的呢。”

那李雲辭聽罷,“你竟還會做這個?”

賀瑤清聞言,抬眸瞧了一眼翠兒,複朝李雲辭道,“原也不是什麼金貴的物什,雍州富饒,至夏日便有楊梅,加冰糖煮熟了再用冰鎮上即可。”

那翠兒複道,“我家掌櫃還將內裡的殼都剔了,隻餘絲絲果肉。”

李雲辭當即仰麵一飲而儘。

原他是不喜甜膩的吃食,如今用這酸梅湯,卻覺酸甜可口,於夏日中飲了最好不過。

一碗儘,隻覺意猶未儘。

卻再不好意思開口討要,隻那翠兒卻好似瞧透了李雲辭心下所想,轉身入屋又拿了一碗出來。

賀瑤清原也不是小器之人,隻如今瞧李雲辭,饒他麪皮再生得好,卻隻覺礙眼非常,當即朝翠兒輕斥,“這東西這樣冰,連著喝怕是要鬨肚子的。”

李雲辭如何不知曉賀瑤清眼下不欲與他多言,原他先頭做下的混賬事他皆是認得,也不曾肖想過既尋著了她便能讓她與他摒棄前嫌。

“掌櫃如何稱呼。”

賀瑤清耐心漸殆,暗自翻了個白眼,語調卻仍舊是輕軟,“郎君隻喚我掌櫃便可。”

“昨日我母親做壽,有幸得了貴店一件衣衫,心生歡喜,故而今日不曾多方瞭解貴店的規矩冒昧前來,還請掌櫃贖罪。”

“郎君哪裡的話。”賀瑤清委蛇道。

“不知店內,除了每月月初能定下的繡品之外,可有旁的物什,不拘什麼都可。”

“店內還有幾塊帕子,是閒暇時繡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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