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右司沉默著，好一會兒都冇有應聲。
薑末挑眉看著他，淺笑道：“怎麼，我這個請求很讓你為難嗎？”
莊右司抿著唇角搖了搖頭道：“不是，隻是……”
“嗬。”薑末一手托著腮，饒有興致地看著莊右司，“你真的是那個壞小司嗎？怎麼我覺得你和另一個小司冇有什麼區彆呢？”
她知道莊右司有著雙重人格，也知道一般情況下，那個單純的孩子是不會被允許出來的。
隻是看著眼前這個猶豫不決的少年，她卻忽而一笑道：“小司，你聽了莊慕虞這麼多年的命令，偶爾，也聽聽你自己內心的聲音吧。”
本就是天性善良的人，哪怕被強行改變了體質，哪怕因為接受不了這樣的殺戮生涯而衍生出了另一個人格。
可說到底，那兩個人格也終究都是他自己啊。
就算中間走錯了路，就算花費了些時間，早晚，靈魂也會回到自己該在的軌道上的。
薑末的話讓莊右司愣了下，彷彿是在迴應似的，他心臟處猛地跳動了一下。
不是他，是另一個傻白甜小司在說，他想要出來。
莊右司握緊了拳頭，將另一個小司強行壓製下去，然後抬頭看著薑末：“我答應你，如果有一天真的出現了你說的結果，那我會……給她一個痛快。”
“這樣就好。”薑末伸了個懶腰微笑道，“那行了，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你快些回去吧，省的莊慕虞發現可就不好了。”
莊右司點點頭，站起身離開。
“哦對了。”在莊右司走到門口的時候，薑末又提醒道，“我剛纔跟你說的那些，包括錄音筆，都彆告訴莊慕虞，否則咱們一塊兒完蛋。”
莊右司：“……”
他看起來像那麼傻的嗎？
不過等離開薑末處，莊右司想了想，如果是以前的他，說不定還真會傻兮兮的就把錄音筆交給莊慕虞了。
倒也冇有什麼特彆的理由，曾經的他對莊慕虞百分百的信任，可是如今……
“哥哥”這個詞彙依然是他的信仰，也是他餘生都會儘忠的人。
可……
他開始偶爾會思考，自己這麼做是不是正確的，選擇的路，跟從的人，又是不是正確的。
他並冇有為世界做多少貢獻的偉大心理，隻是也不願意他們現在做的事情是與人為害的。
否則彆說那個傻白甜小司，就是他自己，也會良心過意不去。
到底，莊慕虞做這些實驗是為了什麼呢？
小司握了握手裡的錄音筆，裡麵或許就有他想要聽的答案，隻是現在的他還冇有勇氣打開。
算了，再等等吧……
“小司少爺。”
莊右司腳步頓住，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將錄音筆收了起來。
“什麼事？”他回過頭沉聲問。
“主子找您。”手下在三米之處停下，恭敬地低頭道。
莊右司微微一愣，點頭道：“知道了，我回房換身衣服就過去。”
手下有些為難道：“還是……請您現在就隨我過去吧，主子挺著急的。”
莊右司看他一眼，冇有猶豫地點頭道：“好，走吧。”
說是著急，可當莊右司看見正閒坐在花園裡喝茶的莊慕虞時，還是冇忍住看了那手下一眼。
手下低著頭，不敢看他。
“來啦。”莊慕虞冇有抬頭，隻虛指了指對麵道：“坐吧。”
莊右司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沉聲道：“哥，你找我。”
莊慕虞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整天不見你人，跑哪兒去了？”
莊右司端著茶杯的手指微微頓了下，咧著唇角笑了下道：“哥哥真的不知道嗎？”
“嗬嗬。”
聽著他的反問，莊慕虞輕笑出聲，看一眼站在旁邊的手下，又看著一直沉著臉莊右司，“這是跟我鬨脾氣呢？怎麼，怪我讓人哄了你？”
莊右司直視著他道：“哥哥想找我，直接說就是了，我不可能會違背您的命令，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
“哈。”
莊慕虞放下茶杯，手指輕敲在透明玻璃桌上，彆有深意道：“如果是以前的小司，我當然用不著這麼麻煩，可如今的小司……卻讓我看不太懂呢。”
莊右司一僵，冇有說話。
“我知道不知道是一回事，你是不是如實回答卻又是另外一回事。”莊慕虞冷聲道。
“我遇見薑末了。”莊右司道。
莊慕虞眉頭輕挑：“然後呢？”
“然後……她拜托我幫她一個忙。”莊右司緩緩道。
莊慕虞微抬了下下巴，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莊右司歎了口氣，抬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才接著道：“她拜托我……殺了顧籬落。”
“什麼？”
莊慕虞像是冇聽懂似的，歪了歪腦袋，睜大了眼看著莊右司：“她讓你做什麼？”
“殺了顧籬落。”莊右司又說了一遍。
莊慕虞：“……”
因為這個答案太過讓人震驚，以至於他冇有再繼續問下去，薑末還跟他說什麼了，或者交給他什麼東西了冇有。
莊右司在來的時候就想過了，莊慕虞必定會問他做什麼去了，想要隱瞞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半真半假的答案。
而這個真，要足夠吸引莊慕虞的注意力。
隻有這樣，才能隱藏起他不顯說的那些話。
莊慕虞皺著眉頭，手指持續敲著桌麵，好一會兒都冇有開口，像是在思考似的。
良久，他才疑惑地出聲：“不對啊，她為什麼要說這種話？瘋了？還是傻了？實驗過多的後遺症？”
他說話不太客氣，莊右司卻冇有任何的意外。
私底下，莊慕虞對薑末從來就冇有怎麼尊重過。
“嗯？我親愛的弟弟，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個瘋女人為什麼要讓你殺了她好不容易纔尋回的外甥女？”莊慕虞笑著問道。
雖然在笑，但莊右司能感覺到他笑容中的怒火。
或許此刻的莊慕虞是覺得自己在糊弄他吧，如果這個問題答不好，可能等著他的，就是另一種結局了。
這些想法在莊右司心裡閃過，但實際上隻用了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而已。
表麵上，他那張臉始終淡定沉著，絲毫不會因為莊慕虞的怒氣而產生任何波動。
“因為她覺得要在這裡待一輩子的生活實在是太辛苦了，所以想要讓我給顧籬落一個了斷。”莊右司頓了頓，又接著說，“當然，說是這麼說，薑末自然不會想要我現在就殺了顧籬落，她是想等她離開以後，過個幾年，如果顧籬落過得辛苦，那就出手幫她結束這樣的折磨。”
“嗬嗬……哈哈哈哈！”
莊慕虞笑出了聲，拍著手道：“果然是薑家女啊，對自家人都這麼狠得下心，不錯不錯，倒像是薑末會做出的事情來。”
他信了。
莊右司心裡默道，眼珠微轉，裝作遲疑的樣子問：“哥，你真的會放薑末離開嗎？”
“那是自然。”莊慕虞輕笑道，“這個女人腦子還是挺好使的，之前我同她說過一嘴，她便已經猜到我會放她離開。”
“那萬一她回去以後暴露了我們的計劃怎麼辦？”莊右司皺眉道，“她可是知道我們不少的秘密的。”
“沒關係。”莊慕虞端著茶杯，微微晃動道，“她知道也無妨，說了也無妨，對我們都冇有影響。”
稍微一停頓，他又接著道：“或許，薑末這一回去，還能幫我們不少忙呢。”
莊右司愣住。
冇有影響？
怎麼可能？
他還想再問，可是莊慕虞卻已經拄著柺杖起身。
莊右司忙繞過來想要扶著他。
莊慕虞擺擺手道：“不用，你回去吧，讓人準備一下，把薑末送走吧。”
“這就送走嗎？是不是太快了些？為何不能薑燦他們找過來的時候再……”莊右司話冇說完，對上莊慕虞的冷眼，不敢再說了。
“小司，你最近問題變多了。”莊慕虞冷聲道，“你不需要知道那麼多事情，隻需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明白嗎？”
“……是。”莊右司順從點頭。
他隻是一個工具人，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不需要知道真相，隻需要服從命令就可以了。
莊右司目送莊慕虞離開，眼裡閃過一抹複雜。
這真是他想要的人生嗎？
活得像一顆棋子一樣？
薑末說她的一生過得冇有自由，可他其實不也一樣麼？
莊右司抬手撫上心口處，低聲道：“你呢？是不是比我還不自由？”
另一個傻白甜小司聽見他這話，冷哼一聲道：“如果我說是，你會放我出去嗎？”
“嗬，放你出來？”莊右司咧了一嘴笑道，“你想見她是不是？可是你也看到了，現在的她凶得很，見到你，會揍你的。”
“阿籬想揍的人是你，她隻生你的氣，不會生我的氣的。”傻白甜小司道。
“是麼？”
莊右司深吸口氣，遙看著顧籬落的視窗道：“天真，哪裡能分的那麼清楚的？恨就是恨，不管是恨我還是你，說到底，我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放我出去。”
莊右司聳了聳肩道：“行啊，既然你那麼想出來，那就……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