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趙海濤有這種想法,張彥明並不感到奇怪。
從九十年代到零零年代,是商業大發展的時期,也是國人思維大扭轉的時代:從仁義道德向唯利是圖過渡。
商業大潮從南向北轟轟烈烈的襲捲,裡麵挾裹的泥沙把人性打擊得粉身碎骨,幾百年的社會秩序毫無抵抗之力。
千年以來被壓抑著的人類劣根性被髮揮的淋漓儘至,欺騙和偽劣戴上王冠。
“有句老話,親是親財是財,親兄弟明算賬。商量著來這種模式在初期肯定是冇什麼問題的,但是要考慮以後。
等你們成功了做大了,這種方式隻會讓你們陷入內耗,陷入無休止的扯皮,不但會影響生意,也能撕裂感情。
高樓大廈靠的是地基,做生意靠的是管理,是架構,你們得製定綱領,誰來負責指揮,誰來負責執行,誰來負責監督。
這些都要明確,落到紙麵上大家簽字確認,隻有每個人的權責明晰了,才能保證以後經營的正常,不管發生什麼情況,我們就按照約定執行。
這和兄弟感情並不衝突,相反,這是在保護你們的兄弟感情。”
趙海濤皺了皺眉頭坐在那思索。
服務員敲門進來,開始上菜。“要喝酒嗎?”
“老康喜歡喝什麼酒?我們家人平時都不太喝酒,也不知道喝點什麼。”張爸讓老康拿主意。
“片麵了啊,爸,這邊還坐著人呢。”王佳慧衝著張爸叉起腰來表示抗議。
張媽笑著罵:“那你倆跑孩子那桌去裝什麼相?過來陪你康叔喝唄。小絹和小敏喝不喝酒?”
“我不喝,小敏能對付點。”康絹搖了搖頭。她是醫生,從來不碰酒,也不讓王國偉碰。
“要不就來點紅酒得了?”康敏看了趙海濤一眼。
“你們喝紅的,我喝點白的。少喝一點兒。”老康笑嗬嗬的拒絕了女兒,對於他們這個年紀來說,紅酒實在是不能叫酒,口味也不適應。
酒管員去拿酒,特供茅台,康帝,還有發泡香檳。孩子們那桌是果汁兒,店裡自己榨的。
“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端什麼呀?”康敏瞪了趙海濤一眼。
“不是,我在考慮彥明哥的話。就是,這家公司其實是我來管理,但是如果按股份的話,我可能出不起那麼多錢。”
“股份和管理並不衝突,股份是股份,管理是管理,這個隻要在章程上寫明白就行了。”
“我就是擔心這麼一較真兒,到時候出錢多的心裡會不舒服,人家出錢多憑什麼說的不算?為了錢的事兒弄彆扭了冇意思。”
趙海濤或多或少的也屬於二代圈子,身上總有一些圈子裡的習氣習慣,比較在意的是麵子,是在圈子裡的口碑。
那句話叫血可流,頭可斷,髮型不能亂,其實就是對於這些混圈子的二代們最好的寫照。
其實說起來感覺有點中二。
“你們準備投多少錢?”張彥明問了一句。
“四個人湊了一千五百萬,我隻能拿出來四百萬,隻有一個出錢比我少的,他在單位上班不管事兒。”
“這麼少啊?”王佳慧下意識的問了出來,吐了吐舌頭躲到唐靜身後去了。
“確實有點少。”張彥明點了點頭。
如果隻是搞一個服裝廠這些錢是綽綽有餘,但是想弄一個自己的品牌就完全不太夠看了,宣傳上就需要大量的資金。
然後設計,設備,原料都需要大投入,還要有店麵或者高檔商場的檔位,都不是小錢兒。
如果提前個三五年這些錢應該夠用,但01年國內已經基本上形成了品牌化市場,想撬個縫冇那麼容易。
張彥明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麵想了想:“在紅空和阿米麗卡註冊公司品牌簡單,西牌樓這邊可以給你們換幾個高檔檔位,東牌樓這邊也冇什麼問題。
但是你這些錢還是不太夠,想做品牌有些開支是不能少的,設計和原料方麵也不能省,除非你們不走高階路線,隻做大眾品牌。”
彆的都不用說,設計加上東西牌樓的檔位費,一年下來就不是小數目。何況想做品牌僅僅是在幾個高階商場裡做幾個檔位明顯是不夠的。
這和王佳慧那邊的純手工定製不是一回事兒。
現在已經不是趙海濤他們幾個人內部怎麼分配怎麼製定規則的問題了,是資金根本就不夠用,這事兒怕是要搞不起來。
就像張彥明說的,除非是做一個大眾品牌,那個門檻很低,一千五百萬怎麼用都夠了,甚至用不完。
“我們的計劃是註冊公司弄個品牌,在東西牌樓搞幾個店中店,然後走加盟路線,這一千五百萬的投資額也是我們幾個人一起算出來的。”
這個思路冇有問題,這兩年加盟經營剛剛火起來,好像隻要廣告打出去大筆的錢就來了,但這隻是表麵現像,其實真冇那麼容易。
除非你隻想砸一錘子買賣,摟一筆就跑路。
大部分加盟項目其實都是一個空殼騙局,國人是相當聰明的。
品牌在於經營,在於推廣,在於樹立口碑,這需要一個整體的計劃。加盟能成就美特斯邦威,但成就不了一個高階品牌。
何況就算是美特斯邦威創立的那麼早,在九十年代中期還是投入了四五百萬的資金,那是一個品牌空白的年代,算是抓住了機會。
什麼事情都要講機會,機會並不會停在那裡等著人排隊來抓。
成功學為什麼害人?
它就是利用了人們彆人能行我為什麼不行的心理,搞的是複製成功那一套,但事實上,冇有任何一個成功是可以複製的。
能複製的隻有騙局。其實很多人都懂,但都懷著萬一的心理假裝自己不懂。
“這樣行不行?”張彥明想了一下對趙海濤說:“我給你找兩個人投資,股權委托給你,這樣你有了足夠的話語權,也有了足夠的資金。”
“彥明啊,彆冒險,你先看看他們這事兒能不能靠譜。”老康提醒了一句。
“其實隻要資金充足還是可行的,運營上應該不是問題,實在不行後期可以找經理人。”
張彥明笑著給老康解釋了一句:“隻要抓住設計生產環節,把品牌樹起來,質量上有保證就冇有問題,服裝的利潤不低。”
酒管員在一邊潷酒,點著專用蠟燭把紅酒輕柔的倒在潷酒器裡,好聞的味道在空氣中飄浮。
“這是乾什麼?”康絹問了一句。
“潷酒,算是一種醒酒的方法,針對十年以上的紅酒。”
“喝紅酒就是麻煩,還不痛快。”老康鄙視了一下:“彥明啊,這酒是你的糧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