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新禹說道:“站長,那個顧成很有些來頭。”
聽薑新禹這麼一說,喬慕才重新看了一遍:顧成,大沽軍火庫槍械保養二連輕兵器組組長,軍銜中尉。
“一個區區中尉,他有什麼來頭?”喬慕才問道。
薑新禹近前一步:“我查過了,他是顧長官的遠房表侄,來堰津隻是為了曆練一下,據說很快就會調去上海。”
喬慕才哼了一聲:“顧築銅家的親戚,當然不會留在這裡當炮灰……這個顧成是什麼問題?”
薑新禹說道:“經人舉報,顧成多次有過赤色言論,而且,對待軍務消極怠工。”
喬慕才冷笑道:“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罵娘,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那您看,該怎麼處置他?”
“有其他證據嗎?”
“冇有。”
“隻是有赤化嫌疑?”
“是的。”
“算了,不管怎麼說,我和顧築銅的關係也算不錯,既然是他家的親戚,咱們又冇有證據證明顧成是共黨,冇必要得罪人……”喬慕纔拿起鋼筆,在信箋上把顧成的名字勾掉。
薑新禹繞過桌子,指點著另一個名字:“他是市政廳秘書長馬向南的二公子,目前在教育局外聯部任職……”
“鈴鈴鈴!”
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
喬慕才一邊看著名單,一邊伸手拿起電話:“喂?……哦,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他把馬向南二公子名字也劃掉,說道:“每次去市政廳開會,馬秘書長都非常熱情周到,要是不分青紅皂白把人家兒子抓了,那成什麼事了……唉,這些公子哥,吃好的穿好的,跟著一群窮鬼起什麼哄。”
薑新禹提醒著說道:“站長,是不是應該再查一查,萬一他們真的和共黨有瓜葛……”
“如果真的是共黨,就不會蠢到公開散佈赤色言論,頂多是一個熱血上頭的毛頭小子罷了。哦,對了,你下午去一趟機場,代表站裡送一送郭世盛。”
“郭副站長要走了?”
“剛剛司機打來電話,說是郭世盛的手下通知他,下午去軍用機場……這個郭世盛也真能沉得住氣,在堰津待了這麼多天,連個麵兒也不見。”喬慕才微笑著搖了搖頭。
其實他心知肚明,郭世盛這麼做是為了避嫌。
薑新禹說道:“您忙,郭副站長也忙,要不然肯定能來拜會您。”
喬慕才微笑道:“是啊,若不是公務纏身,我也該親自去送一送郭副站長。”
薑新禹說道:“站長,要是冇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
回到辦公室,薑新禹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會,猛然想起來,自己忘了問飛機的起飛時間。
喬慕纔有午睡的習慣,況且為了這種事也不好去打擾。
薑新禹略一思索,伸手拿起電話撥了幾個號碼:“是機場嗎?”
“是的,你哪裡?”電話另一端說道。
薑新禹說道:“保密局堰津站,我姓薑。我問一下,下午去西安的飛機是幾點鐘?”
“薑長官,請稍等,我幫您查一下。”
“好的。”
過了一會兒,電話裡說道:“薑長官,我剛剛查過了,下午冇有去西安的飛機。”
薑新禹聞言一愣:“你是不是看錯了,我下午去機場送朋友,他就是搭乘去西安的飛機。”
“薑長官,您朋友叫什麼名字?哦,是這樣,搭乘軍用飛機都有身份登記,一查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郭世盛。”
“請您稍等。”
又過了一會兒,電話裡說道:“薑長官,查到了,郭世盛並不是去西安,而是搭乘下午兩點鐘的飛機,趕赴南京公乾。”
薑新禹心裡一動,郭世盛不是回西安,而是去南京……
“薑長官,您還有其他事嗎?”
“冇有了,謝謝。”
掛斷電話,薑新禹穿上外套,鎖好房門邁步下樓。
他先來到財務科,領取了一筆特彆津貼。
保密局的線人分為兩種,一種可以在內部公開名字,另一種則需要完全保密。
薑新禹利用了這個規則,把許力劃到了需要保密身份的線人行列,這也是不得已的辦法,主要是為了應付沈之鋒。
從堰津站出來,薑新禹開車趕往堰津女中,即便有特務在暗中監視,他也有充足的理由去找許力。
到了堰津女中才發現,學校已經放假,薑新禹隻好調轉車頭,折返回去到家裡去找許力。
他把車停在路邊,坐在車裡點燃一支香菸,一邊抽著煙一邊觀察著四周的情況,以確定有冇有特務在附近監視。
其實,沈之鋒早就把人撤了,暫時解除了對許力的監視。
許力家院門敞開,不大的院子裡,許力正在指點兩個兒子打拳,一招一式看著倒也有模有樣。
“許老師,你教的這是什麼拳?”薑新禹邁步走進院子
許力迎了過來,笑道:“啥拳也不是,就是活動活動筋骨,將來要想保家衛國,冇有一副好身板可不行。”
薑新禹點了點頭:“說的有道理。”
許力對兩個兒子說道:“先休息吧,等一會兒接著練。”
薑新禹低聲說道:“家裡要是不方便的話,我的車就在衚衕口……”
“方便,進來吧。”許力把薑新禹讓進屋子裡。
對一家四口來說,房子確實不算寬敞,除了兩間臥室,再就是一間廚房兼飯廳,外加勉強能容下一個人的衛生間。
把薑新禹讓進臥室,許力隨手關上房門。
“嫂子冇在家?”薑新禹問道。
“去菜市場了,放心吧,她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許力倒了一杯熱水,放在薑新禹手邊,說道:“什麼事?”
薑新禹說道:“王傑必須馬上轉移。”
“沈之鋒要動手了?”
“沈之鋒在等大魚上鉤,要不然早就動手抓人了,趁著他還冇失去耐心,儘快安排王傑轉移。”
“好,我會想辦法通知他。”
“白天千萬彆去找王傑,晚上八點鐘之前,都有特務在。”
“八點鐘以後,就肯定安全嗎?”
“沈之鋒人手有限,他冇有那麼多人24小時連軸轉。當然,還是要小心一點,千萬不能大意。”
“知道了。”
薑新禹打開公事包,把一遝大額鈔票放在桌上,說道:“這是你的津貼補助,也就是保密局發給線人的薪水,以後,你每個月都能多了一份收入。”
許力說道:“沈之鋒會不會起疑心?”
“會。但是他冇辦法,這是保密局的規矩,他冇當上督察專員,也就無權查這件事。”
“督察專員是馮青山?”
“對。”
“那就是說,馮青山有權調查我這個冒牌線人,隻要查到我以前從未領過保密局的津貼補助,就會知道登瀛樓那件事是假的。”
薑新禹說道:“第一,馮青山不知道登瀛樓的事,第二,他和我的關係還算融洽,不太可能無緣無故調查我。”
許力知道,暫時也隻能這樣了,先把眼前的危機處理掉再想其他。
他打開櫃門,從裡麵摸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大信封,說道:“這是煤油錢,張金彪說,讓我把錢給你就行了。”
薑新禹把信封推了回去:“這筆錢你先用著,以後再說。”
“那怎麼好,這麼多的錢……”
“今天就這樣,我馬上還要去一趟機場。”薑新禹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